第16章 又一次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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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殊晴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極端的不快和厭惡,換上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原來楚姑娘是天一峰的楚家後裔。”
    楚羲虞看著眼前兩位變幻莫測陰晴不定的臉色,心頭多了一些疑慮,但是麵上還是維持著尋常的態度:“我知道楚家在江湖上有一些難聽的傳聞,不過楚家的仇人在江湖上已經絕跡,二位其實不必如此驚慌。”
    寧殊晴笑了笑,說:“倒也不是驚慌,隻是聽姑娘說楚家的仇人在江湖上已經絕跡。那麽昨日姑娘又為何會身負劍傷地撲進我兄長懷中?”
    寧時在一旁聽見“撲進我兄長懷中”這幾個字,感覺有嗅到什麽特別大的一股酸味,氣衝雲霄,但不好打岔,隻是在一旁默默地繃住表情喝著番茄湯不插話。
    楚羲虞的臉上有一點尷尬的痕跡,她低頭喝了一口番茄湯,想要躲避這種情緒:“昨日之事事發突然,我身負劍傷未能自控,衝撞了令兄,抱歉。”然而她的語氣裏聽不出太多抱歉的情緒。
    寧時不住地喝番茄湯。
    看著眼前的兩位美人爭鋒,寧時突然有一種想要直接離席而走的情緒。
    老實說,她並不喜歡爭執。
    尤其不喜歡這種因自己而起的爭執。
    寧時開口打岔道:“沒事,事發突然可以理解。”
    輕飄飄地把目光投向竹影婆娑的院落之內,忽然幽幽地想起方才係統要自己做的任務,輕輕咳嗽了一聲:“楚姑娘昨日是因何負傷呢?我聽聞天一峰楚家劍法高絕,想必楚姑娘也......劍法了得,是被什麽賊子暗算了嗎?”
    楚羲虞眼中閃過一絲猶豫,片刻後平靜地開口:“並非賊子所傷。是我與宗門內的一位長老起了些許爭執。”她微微垂眸,語氣淡然但若有所指:“寧公子應當知曉楚家九年前那場滅門之禍,自那之後,天一峰元氣大傷......隻是那阮清仇卻自那之後不知所蹤。”
    楚羲虞提到阮清仇的時候,眼神裏的情緒轉做晦暗難明。
    寧時好奇地和刻意垂下眸的楚羲虞對視一瞬,一時間隻覺得眼神恨意深重,幾乎要把自己望個對穿。
    寧時尷尬地笑了笑:“阮清仇確實禽獸,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幼童一個沒放過。”
    一語未了,隻聽自己身旁的寧殊晴的筷子重重搭在桌子上,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冷笑:
    “哦?原來是宗門內部的爭執。不知楚姑娘是與哪位長老起了衝突,竟能把自己傷成那副模樣?莫非是天一峰的規矩,連內部對話都要用劍說話?”
    寧殊晴不耐煩聽寧時這麽樂嗬嗬地罵自己,更不喜歡兄長的眼眸總是望著別的女人,心裏有氣,便說話也不客氣起來。
    楚羲虞的聲音仍然是淡淡的,隻是眉頭微微蹙起:“此事乃是我宗門內部事務,不便告知。”
    寧殊晴眯起眼睛,臉上掛著一個近乎恰到好處的微笑,語氣卻冰冷至極:“原來如此。既是宗門之事,那外人自當回避。楚姑娘倒是提醒得及時。”
    她輕輕啜飲了一口湯,眼角的餘光掃過寧時,聲音裏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挑釁:“兄長,您不覺得這位楚姑娘頗為可疑嗎?”
    話外之意是,楚羲虞既然已經表明了自己天一峰遺孤的身份,那就更要多加小心了。
    寧殊晴的聲音不輕不重,但落在寧時耳裏便是硝煙彌漫。
    寧時知道寧殊晴是不太喜歡自己剛剛接的那兩句貶低阮清仇的話。
    因著這個,她是一點都不能責備起寧殊晴的不善。
    此外,她倒也明了寧殊晴話語中的警告之意,隻是,這不是她願不願意遠離女主的問題了。
    問題是她根本沒得選!
    “閑談幾句罷了,也談不上可不可疑。”
    寧時不動聲色地岔開話題,又夾了一隻蝦,語氣隨意:“久聞楚姑娘劍法高妙,在下作為江湖遊醫,也有些劍法傍身,不知飯後可不可以向楚姑娘討教一二?”
    “嗯。若是寧公子有心討教,我又豈能推辭。”
    楚羲虞的聲音清冷,聽不出喜怒。
    寧殊晴聽了寧時這番為楚羲虞周旋的話,則是沒吃幾口便沒了興致,將碗筷一撂,便起身離開。
    離開前卻還不忘和寧時作別:“兄長,殊晴沒什麽胃口。兄長和楚姑娘好好再聊。”
    話語間的酸味和不快不可謂不明顯。
    寧時望著家妹負氣離開的背影,不覺頭大,雖然她是不擔心寧殊晴的,畢竟她再怎麽生氣也不會對自己不利。
    此外看寧殊晴昨日的表現,她已經有良好的發泄習慣),所以她也並不擔心寧殊晴氣壞身體。
    不過她麵對眼前的佳肴也畢竟失掉了一些胃口。
    畢竟氣走了下廚的人,哪還好意思大快朵頤呢?
    自然,寧殊晴離席之後,楚羲虞也沒了多少胃口,和寧時相對而坐,雙方皆是靜默無言。
    寧時也沒什麽胃口——她當然沒什麽胃口,一方麵是氣走了廚師,一方麵是對麵坐著這樣一位貌若天仙的絕代佳人,任是誰也會被吸引走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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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時時不時偷偷瞟楚羲虞一眼,然後狀若貌不經心般地動筷,實際上早已老神在在。
    她今日才明了了秀色可餐的含義,但這種讚歎並非多出於輕佻,單純是......一種對美好事物的欣賞......
    不過寧時到底不是什麽沉淪美色之人,隻是看了一會兒便暗罵自己失了常態。
    看著楚羲虞似乎也食欲不振的樣子,便主動打破沉默道:“方才說要討教劍法,不知楚姑娘現在意下如何?”
    楚羲虞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此時?”
    “院中竹柏長得正好,白日裏可以灑下清涼。”
    寧時站起身,目光落在楚羲虞腰間的佩劍上:“若楚姑娘不嫌棄,不妨切磋一二。”
    楚羲虞沉默片刻,目光掃過寧時,似在思量寧時的話。
    倒不是她覺得天一峰的劍法有什麽不傳之秘,隻是她天一峰的劍法乃是與心法一脈,相輔相成,若是不通心法而修習劍法,則永遠學不到精竅所在。
    不過心法之事,日後再同寧時提及也無礙,此時不妨先看看眼前的遊醫的劍術水平。
    最終,思量已了,她輕輕點頭:“既然如此,那便走罷。”
    兩人一前一後走向院中,竹影婆娑,陽光從竹葉間斑駁地灑下。
    楚羲虞淡淡瞥了一眼腰間長劍,拔劍出鞘,隻見劍身流動著寒光,隱隱約約有一股煞氣泄出,甚是可怖。
    寧時望著眼前的舊時佩劍,鼻尖那股濃重的血腥味再次侵襲了她的整個心神,隻覺得一時間頭重腳輕,昏昏沉沉。
    一時間不想再進屋去取佩劍,隻想快點把任務結束掉:“楚姑娘,我劍法不精,且先不獻醜了,我可以先觀摩一下楚姑娘的劍法嗎?”
    楚羲虞持劍而立,微微點頭,須臾之間,無邊的劍勢便天河一般傾瀉下來,劍招翻飛之間。
    隻見她青絲散落的飛舞,如墨綢緞在風中肆意搖曳,分外多情。
    劍光一線,甚至比寧時這種60的頂級劍客肉眼能捕捉到的速度更快,隻讓寧時一時間有種眼花繚亂之感。
    漸漸地,院中隻剩下劍刃輕鳴和衣衫颯颯的聲音......
    寧時靠在一旁的樹樁子上,盯著楚羲虞的劍舞紛飛,隻覺得眼前的姑娘的劍法真是神妙得令她目不暇接,簡直如同在用長劍作畫,更別提她本人更是從畫中走出的一般美得驚心動魄了。
    但拋開這眼前的美景,寧時也同時被她手中的佩劍的氣息所攝,一麵覺得心口越來越窒息,像是心口壓了一口千斤重的秤砣,讓她大氣也不敢喘,一麵眼皮倒是越來越沉,不多時已進入了夢鄉。
    這次的夢境更是蹊蹺,她隻夢見大片大片的血,汩汩不斷的血沿著自己的衣袖滴在地上。
    她夢見自己的劍刃每次揮砍的時候都在顫抖著嘶鳴,她的手被粘膩如墨的血粘在劍韁之上,她記起自己不得不緊緊地握著劍韁以免長劍脫手。
    她夢見自己用長劍抵著一名稚童的脖頸,下一瞬,那名稚童的頭顱便圓滾滾地滾落到自己腳邊,空洞的眼睛裏是還未褪去的恐懼。
    神經如觸電般顫抖的刹那,一絲涼意如細針劃過。
    她幾乎是本能地往後退了半步,視線裏是那個樣貌絕為秀美的女孩,纖細的手中,匕首上還掛著未幹的血痕。
    她遲鈍地感覺自己臉頰上有溫熱的液體緩緩流淌。
    不是很深的傷口,卻在皮膚上帶出一道猩紅的痕跡。
    她轉過頭,迷惘地看向女孩,那女孩的眼神如同一潭死水,沒有情緒,沒有波瀾,唯有一種近乎麻木的冷漠。
    ......
    直到月明星稀時候,楚羲虞才從專注的心流狀態中回過神來,看著樹樁旁倚著樹樁子而睡的少年,月光亦是如流水一般灑在他的容顏上,顯得安靜又溫柔。
    楚羲虞忍不住猜測他的年齡,她猜測寧時大概和她差不多年紀,可能比她年長一些,但左右也不過二十上下。
    此番所謂的“討教劍技”,實際上以寧時的早早睡去為尾聲,但是不知何故,她心中竟會有一種寧時的劍法和她不相上下之感......
    說她並不在意眼前的少年是假的。
    他行蹤詭秘,來曆不明。明明醫術高超,劍法也應該頗為了得,卻在如此年少輕狂的年紀攜妹隱居在此。
    若說實際上是某個曆盡千山退隱江湖的劍客,言行舉止間卻透露出一種天然的不諳世事......
    她收劍入鞘,眼中的情緒有些曖昧難明,還未能等她開口,眼前闔眼仿佛已經進入夢鄉的少年卻嘟噥了什麽,睜開了眼,目光懵懂又清澈地望著自己——
    不知常年冷若枯骨的心口為何突然一熱,心頭的那點疑慮便渙然冰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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