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隨遇而安是好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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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寧時與楚羲虞乘上魯家兄弟備好的馬車,緩緩駛離了那條偏僻的巷角。
一路上,馬蹄聲嗒嗒,車廂內兩人都不發一語。
待到了竹舍,日頭正好當空,照得滿院竹影斑駁。
下了馬車後,那股夾雜著血腥與鐵鏽的氣息似是還在鼻尖縈繞,叫人心緒難寧......
馬車在竹林外停穩,寧時扶了扶有點暈乎的額頭,下了馬車,回身向魯家兄弟道過謝。
轉身走進院落時,一股誘人的飯香便隨著午間的微風飄了過來。
抬眼望去,就見寧殊晴著一襲粉色衣裙立在院中陰涼處,見到寧時回來,快步迎上前來,神色間既有幾分埋怨又帶著掩不住的歡喜。
“兄長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飯菜都要涼透了。”
寧殊晴的聲音清脆利落,目光卻不自覺地往寧時身上瞟。
待看見寧時身旁的楚羲虞時,她的動作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但很快便恢複如常。
寧時咳嗽了兩聲,忍不住微微扯了下楚羲虞的衣角,低聲道:“楚姑娘舊傷未愈,也不妨多留幾日。”
楚羲虞聞言微微偏頭,那雙寒潭般的眸子望向寧時,平日裏冷冽的神色似乎因為方才那一路顛簸而柔和了幾分:“擾人清淨,怕是不好。”話雖如此,語氣卻不似推拒。
頓了頓,她又望向一旁神色微妙的寧殊晴,聲音清冷卻不失禮數:&34;勞煩寧姑娘準備飯食了。&34;
寧殊晴眨了眨眼,嘴角掛著得體的笑意:&34;姑娘太客氣了。正好我多準備了些飯菜,姑娘留下來用飯再走也不遲。&34;
說著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楚羲虞略顯蒼白的麵色,又看了看寧時神色裏流露出的關切,眉頭微蹙。
“兄長平日裏總說醫者父母心,想必是見姑娘身子未愈,才這般掛心。”寧殊晴語氣自然,已經轉身引路:“飯菜再耽擱就真要涼了。”
寧時聽她這麽說話麵上的笑容快繃不住了——
醫者父母心?
她?
寧時想直接把寧殊晴的話歸類到陰陽怪氣裏,但是想了想還是咽下去了。
話是這麽說,但這個事件的流程還是要走的。
和女主嘛,多待一會兒是一會兒,刷刷好感。
興許日後係統又作妖還能完成得好一點。
要論隨遇而安,寧時是自認能完美契合這個成語的。
不然也不會到如今竟一點思鄉的情緒也無。
寧時與楚羲虞隨著寧殊晴走進敞亮的廳堂。
正屋避暑的新掛的紗簾輕輕晃動,帶著院中竹葉的清香氣。
夏日陽光映照下的餐室內,飯菜的香氣愈發濃鬱。
寧殊晴今日準備的飯菜格外用心,一碗清甜的小番茄湯,幾碟時令青菜,還有一盤剛炒好的嫩筍。
特別是那盤點綴著紅豔辣椒的清炒河蝦,更是勾人食欲。
寧時看著這些飯菜噴香的樣子,早就覺得腹中饑餓,早晨沒吃,便同身旁的楚羲虞一起落了座。
寧殊晴夾了一隻炒得色澤金黃的河蝦到寧時的飯碗裏,隻說:“兄長瘦了,多吃些。”
又端起湯碗給寧時盛了一碗,又自然地轉身給楚羲虞也添了湯:&34;這湯能清暑,姑娘嚐嚐。&34;
&34;多謝。&34;
楚羲虞接過碗時,指尖不經意間碰到了腰間的劍,眸中閃過一絲晦暗。
她輕抿了一口湯,神色略有緩和。
寧時有時候會覺得她和妹妹還有楚羲虞之間的氛圍相當尷尬,但在嚐了一口妹妹做的清炒河蝦之後馬上便拋擲腦後了。
別的不說,寧殊晴的手藝是真的不錯,晶瑩剔透的蝦肉裹著薄薄的一層油光,上麵還點綴著細碎的蔥花。
咬一口,外皮酥脆,蝦肉鮮嫩多汁,鹹鮮適中又帶著一絲微辣,讓人忍不住連連稱讚。
寧時忍不住又扒了一大口飯,連帶著那股子方才還縈繞在鼻尖的血腥氣都被驅散了。
抬眼見楚羲虞也難得動了幾筷子,雖仍是一副冷淡模樣,卻眼底閃過一絲讚許。
&34;殊晴做得很好吃。&34;寧時由衷地道,一點都不帶恭維成分,純粹的肺腑之言。
她看著眼前熱氣騰騰的飯菜,心底泛起一絲難以言說的觸動。
這樣的日子——有人在廚房裏忙活著,桌上永遠飄著飯菜的香氣,身邊還有個惦記著自己的妹妹,當真是......
寧時輕輕歎了口氣,強迫自己壓下那些雜亂的思緒,轉而矜持地一筷子一筷子地夾著河蝦。
寧殊晴察覺到了兄長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情緒。她放下手中的碗筷,嗔怪似的說道:&34;兄長又在想什麽出神?快趁熱吃,這河蝦涼了就不好吃了。&34;
說著又給寧時添了一碗飯,眼底是藏不住的關心和心疼。
她是個極為敏銳聰明的姑娘,自從九年前那日在人牙子手中被阮清仇救下,便一直跟在她身邊侍奉照顧她。
這些年來,她從不觸及阮清仇有意深藏的過往痛苦,也從不說破兄長其實身為女子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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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日日在這竹舍裏等著,等著那個總往山中和香姬姑娘那去的人回來,給她洗手做羹湯,期盼著偶爾能從那個麵若冷玉的兄長口中得到一兩句“今日飯菜口味甚好”的誇讚。
她自九年前被拐之日便覺終身無望,每日被人牙子往死裏折辱抽打,唯有當時算得清秀的麵部因為要賣個好價而幸免遇難。
卻不曾想那日卻能得到了那位冷麵公子出手相助,便如一束暖陽一般洞開了她心頭的陰霾。
若是說她兄長心頭冰冷,但卻對她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溫柔。
阮清仇對待寧殊晴則在書中較旁人不同,若論表現,看起來則更近似於傲嬌。
她教寧殊晴認字、學劍、醫術、卜算,幾乎是傾囊相授,而且並不算個嚴師,教育方法更像是由著寧殊晴的性子來,因材施教。
該怎麽說呢,她一個古人竟然摸到了現代教育的門道,跳脫出了體罰和責打那種伴隨阮清仇整個童年的教育手法。
以至於寧殊晴想報這救命之恩及養育之恩亦是不知從何報起,在書中的一開頭便一心隻想著要好好照顧阮清仇,最好能永遠這樣,和兄長平靜地生活下去。
更有那麽一個難以啟齒的私心,她希望能觸摸......
隻是今日見著楚羲虞這種和不速之客......
寧殊晴心底泛起一絲異樣的情緒,轉思之間,不覺一種狠辣的心緒侵來......
她微微閉目,咬了咬下唇,隨後睜開眼時,已是波瀾不驚的平靜模樣:“說起來,香姬姑娘的病症好些了嗎?”
寧時漫不經心地吃著飯:“她並無大礙,靜養些時日就好。”
“那還不知這位姑娘是?”寧殊晴的眼光此時落到楚羲虞身上,不著聲色地端詳著眼前姑娘靜美的容顏了一會兒,便移開視線。
“我姓楚,名叫羲虞,羲是羲皇的羲,虞是無虞的虞。”楚羲虞此時和寧時這半日相處下來,雖覺寧時雖然行事有些神秘,但看上去並不似壞人,不覺間也卸下了心防,對於眼前的兄妹二人也不再遮掩姓名和來曆:“不知二位......恩公是否聽過大京的天一峰?”
寧時想接茬說,是虞美人的虞,又覺得輕浮,把話咽了回去。
聽到她的後半句才想起來寧殊晴好像並不知眼前的姑娘就是追殺自己到天涯海角的天一峰遺孤,不覺太陽穴亂突——頭痛起來了。
還沒輪到寧時說話吐槽抱怨,煎餅的聲音就不合時宜地彈了出來:“宿主別光顧著吃了,新任務來了!”
寧時挑了挑眉,心念一動,幾乎是瞬息,又調用出來了任務麵板,寧時微微蹙眉盯著上麵的新任務,《他人莫睹,仇覽其狀》還是進行中,旁邊又多了一個插著圖釘的小任務單:
“
【任務名稱】:且向庭前習劍歌
【任務描述】:阮清仇上一世不得已隱瞞劍法,在楚羲虞麵前以病弱遊醫形象示人。她曾無數次看著楚羲虞獨自練劍,心中雖有和她共練的念頭卻始終不敢暴露身份。今生既已重來,便請宿主替她圓這個小小心願,向楚羲虞討教劍法,與她一同舞劍。
【任務獎勵】:好感度麵板
【任務時限】:一天內
【失敗懲罰】:無
”
寧時扶了扶頭:這都什麽任務啊......
好在獎勵還算有點用。
好感度麵板?
聽著是像那麽回事,但自己的身份沒暴露前,哪來的仇人?
所幸也沒啥懲罰獎勵,而且拉著楚羲虞去練劍,想找個理由倒也簡單。
寧時揉了揉太陽穴,陷入深思,全然沒注意到自己妹妹這裏內心早已驚濤駭浪——
寧殊晴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表情。
驚愕?
畏懼?
釋然?
不快?
她聽到&34;天一峰&34;三字時,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個傳聞中藏書萬卷、劍法通天的昔日第一宗門,那個連朝廷都要禮讓三分的天下劍宗......
她從未想到會在自家的飯桌上,聽到仇家遺女親口提起。
那一瞬間,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她記得有一回備下馬車去大京為兄長打聽江湖消息時,自市集人潮湍流中經過,聽見說書人提起天一峰時眾人畏懼紛紛噤若寒蟬的模樣。
珞都並不似大京,珞都天高皇帝遠的,這裏的人對天一峰並無任何畏懼之意。
但到了京都,即便是那場無論婦孺老弱盡數屠盡的血案之後,天一峰仍然在最快時間內恢複了宗門結構,盤踞在大京城最高處,氣勢不減分毫。
那些想趁機染指天一峰的勢力和人物,不是突發離奇之症,就是一夜之間化為京城街頭的無名枯骨。
短短數年,天一峰已重新凝聚了數百門徒,藏書閣重建,劍閣重開,宗門氣象較之從前有過之而無不及,儼然當世第一大宗。
至於楚羲虞這個從阮清仇手中僥幸逃脫的楚家餘孽,自然成為了天一峰當之無愧的唯一繼承人。
她相貌絕美,劍術天分極高,近年來聽她屢次拔得多個宗門大比的第一,隱隱約約有天下劍首的的勢頭流出。
再加上當今聖上器重天一峰的道法傳承,令她每次聽到她的傳聞心中便不由得泛起一陣莫名的不安。
寧殊晴過去曾不斷地用兄長已然隱居,深居簡出,天一峰的餘孽一定追查不到珞都。
就算來了珞都也不一定能找到她和兄長來讓自己的心稍微安定一點,然而眼下——
她死死盯著眼前這個看似清冷淡然的女子,腦中不斷閃回昨夜的畫麵:那雙素白的手緊緊攥著兄長的衣襟,那張蒼白的絕美的臉埋在兄長的頸間輕舐,而兄長還渾然不知這是仇家之女,還為她守了整整一夜......
這真是。
默不作聲地睨了一眼寧時,發現寧時正一臉苦澀地扶著額頭,不一會兒又揉了揉太陽穴,似乎很為前塵往事傷懷的樣子。
不見則已,一見寧時這樣子,她那顆焦慮迷茫的心倒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眼前......楚家沒殺淨的孽種傷害到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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