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伊回頭衝她挑眉：“喲，曹大匠是不是酸了？”
    不遠處，曹觀瀾的眼底是壓不住的疲態，一整隻大熊貓似的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倒還挺端正。
    隻見曹觀瀾仍舊是一身利落的胡服，玄色襦衫下擺微敞，眉宇間卻透著幾分桀驁的淩厲。
    她發間仍舊別著那支雕琢成火銃形狀的鐵簪，簪身金屬光澤幽沉，鋒芒畢露，仿佛一柄隨時能扣動扳機的暗器。
    袖口則微微挽起，露出一截手腕，食指和中指捏著一支磨損不堪的炭筆，在畫紙上勾勒著粗細不一的線條。
    那雙手看起來骨節分明，帶著繭，指尖甚至還沾了點黑灰，像是這幾天一直沒閑下來。
    隻見她默不作聲，懶得搭理謝靈伊一般地將手中的木炭擱下，把一張繪製了一半的草圖推到寧時麵前：“你看看，這個結構能不能成？”
    寧時接過圖紙，目光落在上麵，指尖緩緩摩挲著紙麵。
    是一張蒸汽機改良方案的草圖，線條簡練但不失嚴謹，尤其是鍋爐部分，曹觀瀾明顯做了多次調整，幾道修修改改的筆痕交錯，能看出她的思考軌跡。
    寧時抿了抿唇，這月來也和曹觀瀾反複探討工藝問題，許多概念她都熟悉。
    再加上她本來也算是某學府的高材生，穿越前學過的相關學科基礎，讓她很快就察覺了這次改動的意圖——
    “你是想改進鍋爐的壓力穩定性？”
    她微微挑眉，指腹在圖上輕點，線條的交匯處恰好落在她指下，似乎在描摹它的曲線，“這裏的壓力調節閥改成這個形狀，確實能更穩定一些。”
    曹觀瀾點頭，語氣認真：“這幾天我在琢磨如何提升蒸汽壓力，之前試了幾次，蒸汽不足，導致動力輸出不穩定。”
    寧時略一思索，沉吟道：“如果換成雙層爐膛呢？加快燃燒效率，提升鍋爐溫度。”
    曹觀瀾微微一頓，若有所思：“這樣的話，確實可以提升熱能轉換效率。”
    謝靈伊撐著下巴，聽著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討論跟聽天書一樣，忍不住插嘴道：“所以，你們打算什麽時候造出成品給我瞧瞧？”
    曹觀瀾側頭看她：“造出來你能幹什麽？”
    謝靈伊笑眯眯地眨了眨眼：“我能用它來賺大錢。”
    曹觀瀾眉頭一挑：“......好俗，謝家的錢還不夠你花的？”
    謝靈伊靠在寧時膝上，笑得輕飄飄，眼尾微微上挑，帶著幾分懶洋洋的散漫：“錢這東西，自然是多多益善。”
    曹觀瀾“嗯”了一聲，似乎是知道眼前小姐的脾氣，但還是忍不住吐槽道：
    “你這……除了錢你還惦記著點啥了。”
    謝靈伊天機不可泄露般地搖了搖食指，嘴唇未動，卻平白無故多了肢體語言，說著非也非也。
    “我還惦念著阿時啊，你說是吧——阿時？”
    她又往寧時懷裏靠了靠，身上的茶香味混著一點極淡的檀木香，順著動作細細縈繞過來，帶著某種毫不遮掩的試探意味。
    寧時揉了揉眉心，神色複雜。
    她早已習慣了蝦頭女謝靈伊的調戲，但對方每次都能變著法子讓她防不勝防，甚至於，此刻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對方刻意放慢的呼吸，就近在耳畔，若有似無地掃過肌膚：“蒸汽機的改造還需要時間，不過如果借助這個動力源，酒精的蒸餾效率確實能提高......喂，謝小姐，你手老實點......”
    謝靈伊笑得更歡，手指在她腰側輕輕一撓：“就不老實，你能拿我怎麽樣？”
    寧時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聲道：“接下來說防疫的事。”
    謝靈伊聳聳肩，收斂了些，正色道：“金陵暫時沒事，謝禛在三晉鎖著那十幾個重鎮，還沒擴散開來，但我們已經開始在府裏囤積草藥。”
    她頓了一下，想起了什麽，隨口補充：“對了，城北的幾個大戶人家最近也開始備藥，據說是聽了哪個先生的建議。”
    寧時聞言，眼神微微一動：“哪個先生？”
    謝靈伊攤了攤手：“不知道，反正最近有人在暗中傳消息，說今年恐怕會有大疫流入江南，勸人早做準備。”
    寧時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視線落回圖紙上，輕輕敲了敲案幾：“我們提前準備好清潔用的石灰，水源也需要嚴格過濾。”
    曹觀瀾拿起炭筆，在圖紙上補充了幾筆，目光微凝：“你是想用蒸汽機帶動水泵，提高淨水效率？”
    寧時微微點頭：“若是水源不幹淨，即便控製了人員流動，疫病仍舊難以遏製。”
    曹觀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確實可行……”
    “還有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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