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你的老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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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時:???
靠太近了。
鼻側嗅見謝小姐身上清冽的劍客之香,更兼之明眸善睞、靨輔承權,攪得人心都不得安寧了些。
“現在就去?”寧時挑眉。
才了解了這樁人命官司,便打道去看新宅子?
“當然!”謝靈伊往身後一招手,身後的奴仆便笑容滿麵地湊上來詢問謝靈伊的吩咐。
好好好。
不浪費時間的謝小姐。
於是閑話少敘,謝家家仆不多時,已牽來了一黑一白兩匹駿馬。
白的那匹好像是那日自己初來乍到金陵時,謝靈伊把自己橫撈上馬的時候的那匹——名為“照夜白”。
通體雪白,在陽光下像一捧新雪,沒有半根雜毛,唯有鼻梁處有塊菱形紅斑,宛如朱砂點就的胭脂記。
這匹西域貢馬揚頸時長鬃如銀瀑傾瀉,跑動時四蹄翻飛似流雲追月。
而黑的那匹則是遼東的駿馬,渾身毛色如潑墨,唯有四蹄雪白,號稱“烏雲踏雪”。
名字則不如照夜白動聽,叫做“黑驪”。
驪,字麵意思就是“純黑色的馬”,和黑字疊加起來,這“黑驪”就是文化人的疊詞詞了。
於是,南市的喧囂漸被甩在馬蹄聲後,煙火氣一寸寸淡去。
金陵初秋,午後的陽光透過梧桐葉的空隙,斑駁地灑在謝靈伊繡金的騎裝上。
她騎著那匹雪白駿馬,勒韁回頭,笑意張揚:“走快點,阿時,前頭巷子拐過,就是我說的那處宅。”
寧時騎在她那匹黑馬之上,身姿挺直,眉目卻懶洋洋地落在謝靈伊飛揚的馬尾上。
“騎慢些,可能會撞到人。”
“嗯,阿時說的最對,我聽你的。”謝靈伊如此道了,可馬鞭猶然揚得虎虎生風。
黑驪與照夜白一前一後並轡而行,馬蹄在青石板路上踏出清脆節奏。午後的陽光從半空斜灑而下,透過梧桐葉的罅隙,在人和馬的影子上灑下斑駁的金光。
烏衣巷向來靜謐,今朝卻被兩匹馬疾速奔行的馬蹄聲撕開了些許波瀾。
街旁巷內,一位賣蓮蓬的老婆婆才剛放下肩擔,簸箕裏滿是帶刺的新鮮蓮蓬,被馬風拂得枝葉亂顫;豆花攤前的小童提著木勺探頭張望,嘴角還粘著一粒黃豆渣;一位白須老者正伏在棋盤前與人對弈,被驟然奔過的馬匹驚得手抖一步,棋子“啪”地落錯了格,急得直拍大腿;對門酒樓的幌子被風卷起,透出一眼簷下陰影裏晃著葫蘆形狀的酒壇子。
簷下老鴉“嘎”地驚飛一隻,撲棱棱掠過照夜白的頭頂,雪白駿馬揚頸嘶鳴,蹄聲鏗鏘,鬃如流瀑。
黑驪則腳步穩健,呼吸間霧氣如線,從鼻孔噴出絲絲白煙,四蹄雪白如霜,在落葉紛飛中踏碎了一地金紅。
烏衣巷秋日濃景,想來如此慣了。
“那驗毒黑鏡一出,可嚇得那幾張臉都白了。”謝靈伊忽然回頭,笑得狡黠,“我就想問問你,那真是西域秘術?還是你瞎編出來唬人的?”
“略通一些粗淺煉丹術。”寧時淡淡道,“在江湖間學的。”
“學得好。”謝靈伊眯起眼,側身對著寧時一笑,“手法太熟了,阿時怕是個中翹楚了罷。以後我謝家酒坊真被人下毒,你可得管驗。”
“你謝家要真年年有人下毒,不如別做生意了。”
打打鬧鬧著,眼角餘光掠過巷口那座老舊的石牌坊,“這便是烏衣巷西頭?”
幾個呼吸間——
嘖,看她遇見了誰?
寧時突然勒住黑驪的韁繩,馬鞍上的銅鈴叮當作響。
謝靈伊的照夜白已經衝出三丈開外,雪白長鬃在秋風裏揚起一道銀弧。
“等一下。”寧時低聲。
謝靈伊勒馬回轉時,繡金騎裝掃過她膝頭,劍蘭與伽南香混著陽光的味道撲麵而來。
那對含著笑意的鳳眸在斑駁樹影下格外明亮,攪得人心頭發緊。
謝靈伊馬鞭一甩,鞭梢卷起幾片金黃的梧桐葉:“突然停下做什——”
寧時抬了抬下巴。
茶肆二樓,青衫公子正倚著雕欄執卷。
秋風掀起他月白直裰的衣角,碧玉帶上的羊脂玉佩隨吟誦聲輕晃,白玉骨扇在指間轉出矜持的弧度。
喲。
這不是你的老相好麽?
“王公子在那。”寧時聽見自己聲音像浸了秋露,涼絲絲的。
謝靈伊忽然驅馬貼近。
照夜白噴著響鼻,鼻梁上那塊胭脂記幾乎蹭到黑驪的額頭。
她俯身時,金線繡的銀杏葉領緣掃過寧時頸側,觸感涼涼,聲音涼涼卻透著幾分溫柔:“我不關心。”
烏衣巷的秋意在這一刻忽然鮮明起來。
誰家院牆探出枝早開的木樨,碎金似的花瓣落在黑驪烏亮的鬃毛上;遠處秦淮河畫舫的絲竹聲被秋風剪成碎片,飄進這方寸之間的沉默裏。
寧時無意識摩挲著韁繩上的皮革紋路。
黑驪感受到主人心緒,不安地踏著四蹄。
明明和眼前的謝小姐啥也不是,喉頭卻凝著句追問:“怎麽就不關心了?你不是素來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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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永安坊七個姑娘都寫過同樣的情詩,既然意思不真,有何可喜?”謝靈伊被眼前人的話一問,怔了片刻,挑了挑眉,語氣倒是平靜,
“倒是你......”謝靈伊指尖一勾,挑起寧時垂下的一縷鬢發,語氣半玩笑半認真,“這算不算吃味?”
寧時:“......”
烏衣巷的風突然轉了個方向,落葉順著馬蹄揚起的氣旋飛旋而上,撞在照夜白光滑的馬鞍上,又被黑驪側身擋住去勢。
謝靈伊低下頭,隻覺鼻間縈繞的仍是那股不近人情的藥香與酒香。
她慣常愛聞寧時身上的氣味,但終究稍顯冰涼,但這時卻像忽然有了熱度,浸著她方才那句涼絲絲的“王公子在那”。
“我吃什麽味?”寧時挑眉,“吃他那把玉骨扇搖出來的滿樓紅袖招?吃永安坊幾十位紅粉知己的唇脂?”
急了。
言下之意是謝靈伊才是會吃味的那個——
可她真的吃味嗎?
此話一出到底是誰在吃味?
千古之謎。
謝靈伊倏地笑了,那笑聲幹淨灑脫,倒也沒被寧時的話惹惱,聲音像馬蹄踏碎秋水:“也是,王子玥身上香得比姑娘家還重......但——”
照夜白與黑驪挨得極近,馬鼻擦著馬鼻,像是彼此也早已熟絡。
謝靈伊忽地靠得更近了一些,眼神亮亮的,在陽光下像一池撈不起的秋水,映著點點碎金光。
她聲音低下來:“阿時,我若真還在意他,今日便不會與你一道騎馬去巷西舊宅。”
話一出口,她自己先覺察出那句話有點小唐突。
便輕輕一拍馬鞍,催馬向前,話音卻還留在原地:“走吧,不然這日頭一落,宅子就要看不清了。”
照夜白在前,紅衣翻卷;黑驪緊隨其後,如影如隨。
兩匹馬再次並轡,在金陵深巷裏不緊不慢地行過。
方才的王子玥,連帶他那一身溫文爾雅,和那柄白玉骨扇,全數被馬蹄卷入塵中。
烏衣巷秋光正好,枯葉飛旋,兩人騎馬入深巷,風聲過耳——
再不言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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