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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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百姓不懂毒理,敵手必有狡辯,須以直觀證據震懾。
人潮議論紛紛之時,老仵作已然趕到,矮身施行檢驗之法,驗畢皺眉:“此人中毒無疑,然具體何毒,需細查。”
她朗聲道:“諸位若信謝氏酒害人,我以銀針並西域秘術驗個明白!”
旋即謝府家丁送來銀針、爐甘石、酸液與銅片。
寧時先以諸古人容易信服之銀針驗毒。
《洗冤錄》載,銀針探喉可驗砒霜。
“若驗服毒,用銀釵,皂角水揩洗過,探入死人喉內,以紙密封,良久取出,作青黑色,再用皂角水揩洗,其色不去;如無,其色鮮白。
如服毒、中毒死人,生前吃物壓下,入腸髒內,試驗無證,即自穀道內試,其色即見。
凡檢驗毒死屍,間有服毒已久,蘊積在內,試驗不出者。
須先以銀或銅釵探入死人喉,訖,卻用熱糟醋自下罨洗,漸漸向上,須令氣透,其毒氣熏蒸,黑色始現。
如便將熱糟醋自上而下,則其毒氣逼熱氣向下,不複可見。或就糞門上試探,則用糟醋當反是。”
一是一般而言,檢驗疑似服毒死亡的屍體時,先將清洗過的銀釵伸進死者喉嚨中,再用紙密封嘴巴,隔一段時間取出後,如果銀釵上的青黑色無法洗掉,就可以認定為中毒死亡。
反之,銀釵洗後又變鮮白,則不能認定為中毒死亡。
二是對於服毒或中毒死亡的屍體,由於生前吃的食物已經將毒物擠壓到腸胃中,如果將銀釵探入喉嚨已無法驗出中毒症狀,這時隻要將銀釵塞入屍體肛門中,其上就會呈現青黑色。
三是檢驗中毒屍體,如果遇到由於服毒已久,毒素蘊藏積聚體內較深,銀釵無法直接驗出的情況,這時應先用銀釵或銅釵放入死者咽喉,然後用熱糟或熱醋從屍體下腹開始敷洗,逐漸向上,使熱氣透入屍腹,毒氣被熏蒸上來後,銀釵就會顯現出黑色。
若在屍體肛門中用銀釵探試,那麽用糟醋敷洗的方向就正好相反。
寧時取出一柄銀針,以皂角水洗淨,朗聲道:“諸位且看,《洗冤錄》載,銀針探喉可驗砒霜!”
她將銀針插入死者咽喉,密封片刻後取出——針身青黑,皂角水洗之不去,宛若墨染。
她高舉銀針,聲音清亮:“此乃砒霜之毒!銀針遇毒變黑,古法不欺。劉三死於砒霜,非謝氏酒害!”
百姓嘩然,驚呼:“銀針變黑,果真有毒!”
“這定是有什麽奸計栽贓陷害!”
寧時又取出爐甘石、酸液與銅片,動作從容:“古法銀針已明,西域秘術亦妙!”
爐甘石含氧化鋅,恰可驗毒。
她取瓷碗,混入劉三指甲與爐甘石,加入酸液,點燃酒精燈加熱。
碗中升起刺鼻氣味,她引氣至銅片,片麵漸現黑色光澤,宛若鏡麵。
寧時高舉銅片,朗聲道:“此乃砷毒之‘砷鏡’,砒霜遇爐甘石與酸,顯露真形,凝於銅麵,成此黑鏡。劉三死於砒霜,非謝氏酒害!”
人群嘩然,婦人尖聲道:“胡說!誰知此針來曆?要去了衙門才見分曉!這黑鏡不過是戲法!誰知是不是砒霜?許是爐甘石作怪!”
白臉書生附和:“正是!謝氏仗勢欺人,拿些怪術糊弄百姓!”
百姓議論紛紛,有人質疑:“這黑鏡真能驗毒?莫不是障眼法?”
“砒霜怎會變黑鏡?沒聽說過!”
她取出回春堂送來的藥粉,朗聲道:“諸位若疑,不妨再試!”
她邀老仵作與一百姓代表上前,監督試驗。
她將砒霜混入爐甘石與酸液,加熱引氣,銅片上黑鏡再現,與指甲試驗一致。
寧時朗聲道:“砒霜遇爐甘石,化氣成鏡,猶如水銀遇硫變紅,乃毒物顯形之理。劉三指甲、藥丸皆現黑鏡,與砒霜同源。諸位以為巧合?”
百姓驚呼,質疑聲漸弱。
老仵作點頭,偷偷覷了謝靈伊一眼:“姑娘此術精妙,老夫行醫數十載,確知砒霜有此特性。”
笑話,這老仵作豈知道?
不過畏懼謝府權勢,見風使舵,有意討好謝氏,也是識得清的。
婦人仍不死心,嚷道:“我三哥吃了酒,許是酒氣誤導!”
寧時嗤笑:“酒味?酒可化氣成鏡?諸位若不信,可拿酒一試!”
旁邊即有謝家家仆獻上開封的“燒春”。
也是不得不說,雖然這酒名義上是她和曹觀瀾共研,但實際上這也是她第一回看見這酒。
一看酒內,則馥鬱撲鼻,一下便可以聞出燒出了極高濃度的酒精。
寧時不敢多聞,害怕久聞即醉。
她取來酒,重複試驗,銅片毫無變化。
圍觀眾人嘩然,而今輿論徹底倒向謝氏。
砷鏡高舉,銅片上的黑鏡在陽光下閃著冷光,宛若天理顯化。
婦人癱坐地上,汗濕羅裙,書生手中折扇落地,假捕快雙腿發軟,額角冷汗如雨。
圍觀百姓屏息凝神,商販探頭,竊竊私語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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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這是要翻天了!”有人聳人聽聞。
“聽說那死者喝了燒春酒,七竅流血!”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
“管他誰下毒,反正老子隻喝得起醪糟......”有人失意潦倒。
“酒驗不出就對了!砒霜混了獨門藥引才顯形!”有人陰謀論。
“謝二小姐這身騎裝真帶勁!鳳眸一掃我腿都軟了~”有人低聲切查。
“那銅鏡黑得邪性......菩薩顯靈啊!”有人封建迷信。
“西域秘術?謝家商隊常年走絲路,謝家人知道這等秘法也是正常......”有人煞有介事。
“這姑娘不會是前幾日謝家重金所求的寧姑娘吧?難怪謝家能懸賞五千兩,看這通身的氣派。”有人擅長聯想。
“還真像是。”
......
寧時的眼神不善地掃過剛剛那個低聲切查的人,對方身形一顫,退了兩步不敢和寧時對上眼睛。
拳頭有點癢。
但眼下不是發作的時候。
她從身上摸了一枚銅錢,指尖發力,狠狠地甩出去。
銅錢恰如電光火石一般裂空而去。
恰砸在那人腿間,那人根輪劇痛,直接跪倒在地,口中嗚咽罵罵咧咧不已。
寧時道:“既證據如此清晰,事關人命,當赴公堂對簿。李捕快,還不帶路?”
李捕快被她銳利的目光刺得心頭一顫,下意識後退半步,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支吾著道:“此事或有誤會,不若私下——”
“人命關天,豈容私了?”寧時一臉正氣凜然,直接打斷,“若李捕快不願前往,我等自可去府衙請府尹主持公道。”
謝靈伊冷笑:“好一個李捕快,真不知你是真奉公執法,還是為誰效命。”
此時謝府家丁已然封鎖此地,隻是片刻後,街角傳來悶哼,家丁押出三名黑衣人,麻袋落地,露出一具替身屍體,麵容模糊,衣衫破舊。
“好一出狸貓換太子!李捕快,這是你‘奉命’帶來的替屍?”謝靈伊一聲厲喝。
李捕快撲通跪地,額頭叩地,血跡滲出:“小人......聽命於鄭家大公子......”
百姓怒罵:“假捕快!走狗!”
“打死他!”
......
事已至此,十分明了了。
寧時轉向謝靈伊,對方此時正癡癡望著自己側臉,一看自己回頭,才回了神。
咳咳。
隻不過在“商戰”裏略施神通。
主要是這些人用的手段太低級,隨隨便便就破了。
天人感應之類的技能不怎麽常用,她突然發現用來破案倒是挺利索的——
“已經很明白了,此人死於毒藥,並非謝家酒;而這捕快有異,是為酒家鄭氏指使,若不是我們來得早,這屍體恐怕要被掉包;至於方才命人前往回春堂則是我卜算結果,裏頭的賬冊查個仔細,便可了結此案。”
嗯,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此地律法倘若按照明清時期來,假捕快偽造腰牌,至少判絞刑。
而若查出是鄭家指使,家主可能以“教唆犯罪”連坐。
府尹若是無意外的話,必會嚴懲以向謝家示好。
毫無難度。
寧時挑眉望向謝小姐,隻見謝小姐回神尷尬一笑,隨後鳳眸一眯,突然厲喝:“拿下!”
於是謝府家丁如狼似虎撲向那“李捕快”,三兩下撕開其外袍——裏頭不過粗布衣裳,泥星點點。
“好個奉公執法的捕快!”
謝靈伊冷笑:“鄭家倒是挺敢挑戰王法,假扮官差都來了。”
南市街頭,喧囂漸止。
寧時將那麵映著黑斑的銅鏡與藥粉驗毒的結果仔細包好,遞到老仵作手中。
“勞煩老先生將這些證物呈送府衙。”
她聲音清淺,卻字字分明。
老仵作捧著證物的手微微發顫,渾濁的眼珠轉了轉,偷眼去瞧謝靈伊的臉色。
寧時看在眼裏,唇角微勾,轉向身旁的謝二小姐,低聲道:“剩下的事......”
“交給我。”謝靈伊會意,紅唇揚起一抹淩厲的弧度。
她抬手招來管事,衣袖在風中獵獵作響,“把這些人押去府衙。”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就說......謝家抓了幾個冒充官差的賊人。”
管事領命而去,謝府家丁立即將癱軟在地的假捕快和那哭嚎的婦人拖走。
圍觀的百姓見熱鬧已散,也三三兩兩散去,口中還議論著方才那神奇的“黑鏡驗毒”之術。
總之,這小風波是告一段落了。
離開喧囂的人群,謝靈伊忽然伸手挽住寧時的手臂。
她指尖微涼,卻帶著不容寧時拒絕的力道。
“走,”她湊近寧時耳畔,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垂,“阿時姐姐為我家奔走乃是苦功一件,現在帶你看宅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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