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籠中困雀,互相啄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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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皇子宗政尋的府邸此刻燈火通明。
    他像困獸般在書房踱步,案上攤開的密信來自太子、齊王和皇帝三個方向,每封都帶著不容拒絕的暗示。
    “王爺,四殿下求見。”
    管家話音未落,宗政霄已經掀簾而入,肩頭積雪紛紛落下。
    “二哥,你還在猶豫什麽?”
    宗政霄的瞳孔在燭光下顯得更加瘋狂。
    “父皇的影衛剛去了欽天監,太子的人在太醫院取走了鳩毒……”
    他猛地拽開宗政尋的衣領:“你以為夾在中間能活到明天?”
    宗政尋被拽開衣領時,燭火恰好映亮他半邊麵容。
    那是一種極矛盾的俊美,眉如墨畫卻隱見鋒芒,眼似秋水又暗藏寒星。
    他膚色如玉,在燭光下幾乎透出瑩潤的光澤,仿佛常年不見天日的瓷器。
    一縷鴉羽般的黑發從玉冠中滑落,垂在微微泛青的眼瞼旁,襯得他整個人如同水墨畫卷裏走出來的謫仙。
    “四弟,”他開口時聲音如清泉擊石,修長手指輕輕拂開宗政霄的手,“你指甲縫裏的墨水沾到我衣領了。”
    那指尖瑩白如玉,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卻帶著常年撫琴留下的薄繭。
    宗政霄怔了怔,突然注意到這位兄長今日穿的竟是月白緞麵常服,腰間隻懸著一枚青玉禁步。
    素淨得不像個皇子,倒像是書院裏講學的先生。
    但當他轉身去取帕子時,後頸露出的皮膚上卻隱約可見一道猙獰疤痕,像美玉上暴起的裂紋。
    “二哥倒是好興致。”宗政霄盯著他案上攤開的《南華經》,“外麵都要變天了,還有心思讀書?”
    宗政尋不急不緩地拭淨衣領,從紫檀筆架上取下一支狼毫。
    筆杆在他指間轉出溫潤的光澤,如同把玩多年的玉器。
    “老六和老七打架,與我何幹?”他蘸了墨,在經書旁批注起來,腕骨凸起的弧度優雅如鶴頸,“倒是四弟你……”
    筆尖突然在紙上洇開一團墨跡。
    “十三年前蕭語怎麽死的,你比誰都清楚。現在她的兒子回來了,帶著那則預言。”
    “你以為父皇為何突然召回祁夜行?”宗政尋的聲音輕得像歎息,“這局棋,從十三年前就開始了。”
    窗外,一支羽箭破空而來,釘在窗欞上,箭尾係著的布條血跡斑斑。
    禦花園的梅林正值盛放,祁夜行一行人轉過九曲回廊時,正撞見一隊宮人簇擁著華服女子在折梅。
    那女子聽見腳步聲回頭,鬢間金步搖晃出一片碎光。
    “遲惜?”
    遲惜——如今的二皇子妃指尖一顫,剛折下的梅枝“啪”地斷成兩截。
    她頸間雪狐裘裹得嚴實,卻在下頜轉動時露出半道青紫淤痕。
    “我當是誰,”遲惜用梅枝輕拍掌心,腕上翡翠鐲子叮當作響,“三妹如今倒是攀上高枝了。”
    她目光掃過遲淺身後的桃園眾人,在祁夜行腰間蟠龍玉佩上停留片刻,“怎麽,帶著新主子來賞梅?”
    祝槿突然上前半步,月白羽氅有意無意擋住了風口:“二小姐別來無恙。”
    遲惜像是被這稱呼刺痛,狐裘領子又往上拉了拉:“祝醫師還是這般愛多管閑事。”她突然瞥見遲淺腕間舊疤,冷笑一聲,“可惜有些傷,藥石罔效。”
    梅香突然被一陣清冽鬆香衝淡。
    二皇子宗政尋不知何時已立在假山旁,素白袍角沾著未化的雪粒。
    他手中握著卷《南華經》,指節在寒風裏泛著玉器般的冷光。
    “愛妃。”
    他嗓音溫潤,目光卻冷得像冰,落在遲惜身上時,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遲惜強撐著笑意,伸手挽住宗政尋的手臂:“殿下怎麽來了?”
    宗政尋沒答,視線掃過遲淺的風淵琴,又看向祁夜行,唇邊浮起一絲極淡的笑:“七弟。”
    祁夜行頷首:“二皇兄。”
    遲惜緊緊攥著宗政尋的袖子,指節發白,像是怕他下一秒就會甩開自己。
    她強笑道:“殿下,我們該去給母妃請安了。”
    宗政尋垂眸看她一眼,忽而抬手,指尖輕輕拂過她耳側,遲惜渾身一顫,眼底的恐懼幾乎要溢出來。
    “愛妃的耳璫歪了。”他溫聲道,手指卻在她耳垂上重重一捏。
    遲惜疼得眼眶發紅,卻不敢出聲,隻低聲道:“……謝殿下。”
    桃園眾人沉默地行禮。
    擦肩而過時,宗政尋的衣袖拂過遲淺的鈴鐺,一聲極輕的鈴聲蕩開。遲淺抬眸,正對上他深不見底的眼睛——
    那裏麵沒有溫度,隻有一片死寂的冷。
    待那他們走遠,溫荼“嘖”了一聲:“這二皇子看著溫潤如玉,下手倒是狠。”
    遲淺低頭,指尖輕輕撫過琴弦,低聲道:“……她從前最怕疼。”
    她望著遲惜離去的方向,雪地上隻餘幾枚零落的梅花瓣,被風卷著打了個旋兒,又無聲地落下。
    遲淺的聲音很輕,像在自言自語:“如今卻成了籠中困雀。”
    祝槿攏了攏月白羽氅,目光落在遲淺腕間那道舊疤上:“當年她若肯聽你一句勸……”
    “那又如何?”遲淺突然打斷她,“這是她自己選的路。”
    “從前她最是愛惜花木,連園丁修剪枝條都要心疼半日。”她轉身時,發梢掃過那株梅樹,抖落一地殘雪,“如今倒學會親手折枝了。”
    祁夜行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他突然開口:“宗政尋頸後也有傷。”
    “什麽?”溫荼一愣。
    “鞭痕。”祁夜行的聲音冷得像冰,“新傷疊著舊傷。”
    祝槿眉頭微蹙:“你是說……”
    “籠中困雀,互相啄羽罷了。”遲淺淡淡道,抬手拂去肩上落雪,“走吧,這梅林看得人心裏發冷。”
    眾人轉身離去時,誰都沒注意到假山後閃過的一角素白衣袂。
    宗政尋靜靜立在那裏,手中的《南華經》不知何時已翻到《秋水》篇。
    他垂眸看著書頁上那句“井蛙不可以語於海者,拘於虛也”,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
    遲惜站在不遠處,死死攥著狐裘領子,指節發白。
    “愛妃。”宗政尋溫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驚得她渾身一顫。
    “殿、殿下……”
    宗政尋抬手,指尖輕輕撫過她頸間的淤青,動作溫柔得像在擦拭珍愛的瓷器:“疼嗎?”
    遲惜咬著唇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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