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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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路上,阿忠頻頻從後視鏡裏觀察溫凝的表情。她閉著眼,纖長睫毛的覆蓋下,眼下淡淡一層陰翳。
    她好像不舒服,因為眉心自車輛啟動後一直沒再舒展。
    “溫小姐,你暈車嗎?”
    聽到阿忠的聲音,溫凝薄薄的眼皮掀開一點,又懶洋洋閉上:“沒有。”
    “那你是不開心?”
    “還好。”
    “溫小姐,你和嶼哥在裏麵吵架了?”
    沒有吵架,隻是單方麵被人挖坑還不得不跳的感覺會讓她有一點點不爽。
    雖然她已經努力把結局談判得對自己有利,可……
    溫凝將唇線抿直。
    就是不爽!
    阿忠撓撓頭:“溫小姐,我們回去路上會路過老城區。”
    溫凝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雲淡風輕:“嗯。”
    “那個。”阿忠不自然道,“要不要買糖水?”
    跟嶼哥這麽多年,阿忠從來沒幹過這麽傷神的事。臨出發前,嶼哥單獨敲開窗戶同他說話。他聲音很低,阿忠還以為是什麽要事。怕溫小姐聽見,他甚至費力地將半個身子湊到窗外。
    嶼哥問,會說漂亮話嗎?
    阿忠頭上冒出一個問號:“啊?”
    男人不動聲色往車後座瞥了一眼。這麽多年的默契阿忠不至於什麽都悟不出。
    他麵色複雜沉默著。
    怎麽神仙吵架,凡人要遭殃。
    半晌,他低低地問:“怎麽哄啊?”
    怎麽哄?謝之嶼也不知道。
    他說:“要不吃點糖水?”
    於是回去的路上,阿忠努力往老城區那家糖水鋪的方向拐了拐。
    下車五分鍾,回來時還帶了隔壁新出爐的雞蛋糕。門一關,香甜的蛋糕氣味一下充滿了狹小的空間。
    溫凝鼻尖動了動,睜眼。
    和謝之嶼耗了一下午,又到晚飯點, 溫凝早就餓得饑腸轆轆了。空氣中香甜的氣息迫使她睜開眼,忍了幾秒,才問:“這也是給我買的?”
    “剛好出爐。”阿忠不好意思道,“糖水鋪楊枝金撈賣光了。”
    不知道阿忠為什麽執著於要買楊枝金撈,溫凝隻哦了一聲。幾秒後像是想起什麽,又說:“謝謝。”
    雞蛋糕從前座傳遞到後座。
    窸窸窣窣,是塑料袋拆開的響動。
    阿忠等她吃了一口才說:“溫小姐,這是嶼哥交代我買的。”
    “……”
    後座唔得一聲,很快傳來一串劇烈的咳嗽。阿忠回過去,看到溫小姐捂著嘴,露在外麵的鼻尖和眼睛咳得泛紅。
    看來他的擔心不無道理。
    要是早說是嶼哥交代的,說不定溫小姐連吃都不想吃一口。
    神仙吵架就是這樣的。
    阿忠想起小時候趴在窗戶邊聽街坊鄰居吵架。隔壁那一家吵起來鍋碗瓢盆亂飛,劈裏啪啦哐哐哐,跟放炮似的。過幾天,男人女人和好如初。男人買點小禮物去哄,女人明明心裏高興得很,非要故意往外一扔,“呸,誰要你的東西。”
    還有常在矮牆上散步的貓,公貓叼了戰利品回來放在母貓麵前。母貓舔著前爪,腦袋高傲撇向一邊:“喵。”
    切,誰要你的東西。
    世間一切都有異曲同工之趣。
    阿忠悟了。
    “嶼哥說,溫小姐要是不喜歡吃這家。下次換別家。”
    這句話是阿忠自己加的。
    話落,後麵果然傳來溫凝又低又軟的咒罵,“他又發什麽瘋。”
    不再閉著眼坐在那生悶氣,能罵出聲,這應該就是哄好了吧?
    阿忠完成任務,緊繃的雙肩也在後半程路上鬆弛了下來。
    到樓下,阿忠破天荒喊住她。
    “溫小姐,明天你要出門的話聯係這個號碼。”
    溫凝一手提著裝雞蛋糕的塑料袋,一手接過阿忠遞來的便簽條,上麵寫著一串數字。
    “你呢?”溫凝問。
    “明天我老媽祭日。”阿忠撓撓鼻尖,“嶼哥知道的。”
    沒想到隨口一問問到他人傷處,溫凝麵色怔了下:“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
    “哈哈我都忘了幾年了,沒事。”
    阿忠說著朝她搖搖手:“溫小姐,那就再見。”
    拎著那袋雞蛋糕回到寓所,溫心儀很新奇地望過來:“怎麽晚上想到吃這些高熱量的東西了?”
    “路過太香,隨手買了點。”溫凝把袋子放在桌上。
    幾步之後她又原路返回,兩指捏著一塊叼進嘴裏。
    謝之嶼交代買的又怎樣?
    虧誰不能虧自己。
    一個小小的雞蛋糕同紙杯蛋糕一般大小,隻需要四五口。溫凝吃完又踱回來,捏起第二塊。
    溫心儀挑眉:“要不你都帶回房間慢慢吃?”
    “給月皎留點兒。”
    說是這麽說,可當她第三次折回時,溫心儀都看不下去了。她拎起袋子往溫凝手指上一掛:“行了,回你的房。”
    這一晚上,溫凝自己一個人把一袋雞蛋糕吃得七七八八。
    中間陳月皎回家,順走了兩個。
    陳月皎同她說,他們的小破樂隊終於找到一家能駐場的酒吧,明晚是第一場。
    溫凝是捧場王,對敵人重拳出擊,對自己人那叫一個情緒價值拉滿。
    陳月皎前腳剛走,她就悄悄訂了一大束花。
    花在第二天傍晚送到。
    溫凝跟溫心儀打過招呼後抱著鮮花出門。
    她聯係了阿忠給她的那個號碼。
    於是下到樓下時,等她的還是那輛銀色奔馳。
    司機座位上換了張更年輕的臉。比起阿忠的凶相,這位司機更柔和,隻是舉手投足間透出一點在社會上混跡的痞氣。
    “溫小姐,叫我小鍾。”
    溫凝將花放進後座,同他打了個招呼:“你好,麻煩你了。”
    “不麻煩,忠哥不在有事找我。”
    他笑得很誇張,有種刻意的味道。
    溫凝不太擅長應付這一類,寒暄幾句便閉上眼,假裝在後座休息起來。
    幾秒後,她睜眼:“你之前也在謝之嶼身邊工作嗎?”
    “嘿啊溫小姐,我給嶼哥開車。”
    後視鏡裏,男人眼睛微微彎起。比起阿忠,他是要健談許多,也更有表現欲。
    溫凝揚起一抹笑,真誠誇讚道:“那你一定很厲害咯,能一直在他身邊做事肯定有過人之處。”
    “還好啦,是嶼哥照顧我們。”
    “可是當司機會不會挺無聊?澳島開來開去就這麽點地方。他的話……”溫凝做出思考狀,“應該更無聊吧,平時不是在家就是在賭場。兩點一線,好枯燥。”
    “嶼哥哪有這麽輕鬆啦,何先生好多生意現在都是他在跑。澳島各大酒店,各種餐飲場所,還有一些別的服務場所啦。”小鍾從後視鏡看了一眼溫凝的臉色,繼續說,“這些都經常要去的。”
    “是很辛苦。”溫凝認可,“昨天我們還一起去了福利院。”
    昨天給謝之嶼開車的並不是這位小鍾,所以她稍稍改變措辭,故意說成一起去也不會怎樣。
    這句話過後,小鍾果然詫異地揚了下眉。
    溫凝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唇線漂亮地揚起:“挺意外的,他居然會去那種地方。”
    “那有什麽。”小鍾說,“澳島幾所學校,嶼哥也經常跑呢。”
    “澳大嗎?”溫凝隨便一謅。
    “是科大啦!好像哪個老板家小孩在那念書,他去幫忙照看一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