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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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聽我的故事嗎?”謝之嶼問。
謝之嶼這個人太矛盾,總是顛覆溫凝對他的印象。如果說對他一點都不好奇,那一定是騙人的。
聞言,溫凝短暫頓了一下:“什麽故事?”
“我第一次傷了人也是這樣。”暗沉的閱讀燈下,他的臉半明半滅,顯得有幾分落拓,“整個晚上睡不著,閉不上眼,於是找了張搖滾CD一直放一直放。放到鄰居來敲門,罵我家裏是不是死了人。”
說到這,他笑了聲,“你能想象嗎?那個時候我怕安靜,怕黑,也怕沒人說話。被人這麽一罵,魂落在實處了。”
“你傷的那個人呢?”溫凝牽出一絲好奇,心替他捏緊,“ta死了嗎?”
“想什麽呢。”謝之嶼笑,“割斷兩根手指而已。”
兩根手指。
他怎麽能說得那麽雲淡風輕?
好像剛才話裏那個睡不著、閉不上眼的不是他一樣。
溫凝又問:“你跟ta有仇?”
“沒有吧。”他的氣息頓了一下。
她用不解的目光看過去。
什麽叫沒有……吧?
有就是有。
如果沒有,為什麽要動手?
知道她的情緒已經從害怕中慢慢遊離出來,謝之嶼不想再深聊,敷衍解釋:“她是一個賭徒。”
賭徒……
溫凝居然在這兩個字後覺得合情合理起來。
下一秒,她打斷自己的想法,眼裏閃過不易察覺的輕嘲:“所以後來你越來越輕車熟路,越來越不把人命當回事,是吧。”
“隨你怎麽理解。”謝之嶼自始至終沒什麽所謂。隻是在觸碰到她的目光後,突然一轉,“我要是說隻有那一次的話,你信嗎?”
不信。
溫凝反問:“我信不信對你有任何影響?”
他忽然笑起來:“也對。”
……
小鍾買了藥回來,發現溫小姐慘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血色。她垂著頭,鵪鶉似的坐在座椅邊緣,手交疊在一旁,也不抖了。
“嶼哥。”
小鍾把藥從窗戶遞進去,轉頭找了個地方去抽煙。
狹小的車內空間慢慢被細碎的聲音填滿。謝之嶼將毛巾墊在她手下,不再說話。他處理傷口的動作幹淨利落,如他自己所說,不比醫生差。
這些傷看著嚴重,出血量卻不至於那麽大。謝之嶼一看便知,他剛到的那會兒,溫凝手上沾的是別人的血。
那個痛苦倒地的男人,被她劃破了頸側皮膚。隻不過下手不夠狠,運氣也不好,避開了動脈……
不,應該說運氣太好。
脖子的位置那麽敏感,她本意是不想傷人的。
讓一個不想傷人的人動了手,可想而知對方到底帶給她多大威脅。
謝之嶼眯起眼。
那雙纖細的手不著痕跡動了動。
謝之嶼收起心念:“怎麽想到用玻璃紮他們的?”
“手邊沒別的。”溫凝聲音淡淡的,“哦對了,你電話借我。月皎應該會找我。”
謝之嶼兩隻手都被占著,聞言抬起身體向她靠了靠:“自己拿。”
這個時候誰都生不出旖旎想法。
溫凝用那隻還能活動的手伸進去掏了會兒。
“密碼。”她說。
謝之嶼毫不顧忌:“六個零。”
換作平時,她一定會吐槽他的密碼和沒設差不多。但現在沒心情,溫凝解鎖點進去。
他的手機界麵停留在通話記錄上,最近的是小鍾,往前是她。
溫凝握著手機停頓半晌,發出很輕的抽氣聲。
“疼?”謝之嶼抬頭。
溫凝點點頭:“有點。”
這句之後,謝之嶼的動作再度放輕,棉球按壓傷口的幾下,甚至像羽毛掃過。他弓低身,頭頸低垂,白襯衫裹出背肌,最終窄成一束紮進褲腰。
溫凝盯著看了兩秒,向後微仰。
她以極快的動作點進通訊錄,移到W。
溫……
溫老板、溫小公主。
除此之外沒有第三人。
手指滑動,溫凝再次掃向最近通話記錄。沒存名字的有三個,她快速記住尾號末四位。
“手抖什麽?”謝之嶼突然抬頭。
溫凝嘶得一聲後撤:“會痛。”
他眯眼:“痛得電話都按不了了?”
溫凝的心髒怦怦直跳,嘴唇卻繃緊了。她將手機轉過去朝向他,一串號碼隻按到一半。
“要不你來?”
天知道她現在掌心有多濕。
謝之嶼隻是看了眼,提醒:“一個手不行就放在那慢慢按。”
溫凝聽話地換了個動作,將手機擺在大腿上。一個個數字按下去,撥出,刻意在他麵前毫無保留地表演。
那頭陳月皎半天沒找到她,正著急:“誰啊晚點再說,沒空——”
“月皎。”溫凝出聲。
“姐?”陳月皎聲音忽然變大,“你哪去了?我這結束都找你半天了!”
“有點事,你結束了先回家。”
“你呢?這手機號誰的?”
“謝之嶼的。”溫凝說,“一會回去說。”
一聽謝之嶼,陳月皎立馬蔫兒了。
她確認了幾遍溫凝現在沒事,一會的確會回家後,飛快掛斷電話。
一通電話的時間,足夠謝之嶼把她掌心的傷口處理完。
他像是沒聽到電話裏對他的避如蛇蠍,叮囑:這兩處最深,回去記得不要碰水。”
溫凝點頭。
他又抬高她手腕,指著內側破了一層皮的地方:“這摔的?”
“嗯。”
“還有哪裏?”
溫凝下意識往後縮腿:“沒有。”
這個動作實在太此地無垠,謝之嶼懶得拆穿,徑直撈起她腿架到自己腿上。牛仔褲上的泥蹭得他西褲上到處都是。
溫凝往後躲,又被他拉了回去。
褲腿一掀,腳腕上的紅暴露眼前。
謝之嶼盯著看了幾秒,掀眸:“這位小姐,你還真能忍。”
他不說還好,一說,積攢了一晚上的委屈順著這句看似陰陽怪氣的語句裏全然爆發。溫凝用力拍開他的手:“算了吧謝先生,我答應了你就會演到底,不用你假惺惺在這搞傷後關懷。我真受不起。”
她脾氣來得很突然,不小心打翻他手裏的碘伏。消毒水氣味瞬間充斥車廂,凶猛地刺激著鼻腔。那些潑灑在真皮沙發上的深棕色液體蜿蜒落下,滴答,滴答。
溫凝抿了下唇:“剩下的我自己回去處理。你的車,我會賠你。”
謝之嶼自認不是好脾氣的人,卻在看到她倔強情緒的時候敗下陣來。他扯過毛巾,覆在她腿上:“車子而已。”
頓了頓,他又說:“今天晚上的事是我疏忽,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不用了。”溫凝拒絕,“有沒有這個交代對我來說都沒現實意義。如果你真的覺得抱歉,你知道我想要什麽。”
說著,她徑直從他身上把自己的腿抽了回來。開門,下車,一氣嗬成。
直到落定,疼痛才後知後覺襲來。
細密的雨撲了一麵。
不遠處在屋簷下抽煙的小鍾望過來:“溫小姐,你好了?”
溫凝就近攔下一輛的士:“送你老板走吧,我自己回。”
話落,屬於男人的手快她一步搭上車門。謝之嶼掌心的溫度短暫落在她手背,很快挪開。
他將西裝兜在她頭頂:“你一個人沒手機沒錢怎麽走?小鍾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