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大道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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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聽到有人說話。
宋清柏又敲了下門:“需要我進來嗎?”
“不用!”溫凝急急地說。
她的心髒劇烈地跳,目光倉促瞥向門口。
隻一秒,臉又被轉了回來。
男人俯身,看不出情緒的眼睛與她對峙。他絲毫不怕被外麵知道似的,用寡淡又平常的嗓音問向她:“真不用嗎?妝花了,頭發也亂了,不用他進來幫你弄?”
他的氣息太近,弄得她很癢。
可是比起這些,那些言外之意更弄得她渾身皮膚都燙起來。
她偏開臉,戴著素戒的手飛速抽回背在身後。
“謝之嶼,你發什麽瘋!”
他直起身:“那你又嫁什麽人。”
怎麽會有人這麽不講道理?
見了麵二話不說先把她親得滿腦子混亂。
現在又陰陽怪氣。
那些想問的話化作忿忿,溫凝眼眶一紅:“誰說我要嫁人了?”
在熱烈吻她時都沒鬆懈的心終於鬆下一瞬。
他無比認真:“不嫁?”
下巴偏向門的方向,他又胡攪蠻纏:“為什麽是他?”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她認識的謝之嶼不會問這種問題。
鼻腔裏的酸澀收了回去,她罵一聲:“幼稚。”
不管幼不幼稚,人都已經闖進來了。
見她要走,謝之嶼伸手,扣住她的腕心。他什麽都沒說,可是眼神明白無誤地在問她:是不是要拋下他去找宋清柏了。
他眼神太直白,太失魂落魄。
以至於她招架不住。
耐著性子跟他解釋:“外麵很多客人,我不能讓宋家沒有麵子。”
他的力氣一緊再緊,最後還是放鬆。
手鬆開她垂到一邊。
他從嗓子眼發出低沉的“好”,而後撇開臉,像是不想被她看到自己外露的情緒。
長絨地毯吸走了腳步聲。
他不知道她離開多遠,被水光浸透的唇色一再發白。
恍然間好像門開了。
哢噠一聲是解鎖的聲音。
他終於忍不住轉過頭去。
想象中的場景並沒有出現,門依然沒開,宋清柏也沒有將她帶走。她的背影似在猶豫,片刻後快步折了回來。腳步太快,幾乎是撞在他胸膛上,耳墜的流蘇因劇烈動作而晃動。
“謝之嶼。”她環住他的腰。
他早就被她馴服了啊。
這個時候除了“我在”,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她用力抱了一下:“你要等我。”
嗓間幹澀,他還是說:“好。”
這一次轉身,她終於走到門口,成功拉開了門。透過門縫那一絲光,兩個男人視線不期然相對。
很短暫的一瞥。
謝之嶼淡漠地轉開眼。
他還沒那麽大度,看她和對方成雙成對離開。
因此他看不到對方晦澀的眼神。
那份失落,比他更甚。
……
剛才造型妥帖的長發因為淩亂散了幾縷在鬢邊,鮮豔的唇色也淡得隻剩下粉。
不需要很好的想象力,宋清柏仍能猜到那間化妝室裏發生了什麽。
他無聲握緊手指:“處理好了?”
溫凝不敢回頭看,怕一回頭腳步又被黏在地上。她用歉意的語氣一再道歉:“對不起清柏哥,讓你等這麽久。”
“口紅。”宋清柏提醒,“要補嗎?”
肉眼可見的,她皮膚倏然滾燙起來。
從臉頰一路紅到耳根。
她顯然是想回化妝間,可是腳下猶豫,最終還是對著牆麵金屬的倒影小心翼翼擦了兩下。
唇瓣微抿,她說:“這樣就好了。”
宋清柏依她:“好。”
……
她離開後,化妝室安靜下來。
這份安靜讓坐在那裏始終沉默的男人無聲蹙起了眉。因為太靜,他甚至能隔著幾重門,聽到宴會廳傳來的音樂聲。
想象力太好並非好事。
他仰頭,頭發微微倒垂。
脖頸的線條因吞咽而動態。
好像隻有靠剛才那個倉促的擁抱才能渡過這段難捱的、安靜的時光。
於是他開始一再想念她身上的味道和溫度。
她大概是個長情的人,身上的氣味都是他熟悉的。濃烈香氣的造型噴霧下,長發依然有果木香。插入她黑發的指尖依然殘留著同樣的氣味,就像澳島的時日還近在昨日,一個晃神就能觸摸到。
可是她又是個很長情的人。
會不會長情到仍舊還在意宋清柏。
誰知道呢。
謝之嶼撐著自己起身,忽然煩躁地踱起步來。
京城這個時候已經供暖,室內很熱,很燥。他不習慣,於是扯鬆領口,煩亂的情緒一股一股湧向胸腔。他甚至想以手扇風。
最終隻是閉眼,手撐著額頭用力按壓眉心。
有電話進來。
他看一眼來電顯示按滅。
過一會,又來一通。
落地京城不到兩個小時,崔家手眼通天,已經察覺到他的動向。
第三通電話響他終於接起。
電話那頭安靜數秒,緩緩開口:“阿嶼。”
還沒幾年,對方的聲音居然顯得蒼老。
他不說話。
對方又說:“我聽說你回京了,方便的話來家裏坐坐吧。”
“不了。”他斷然拒絕,“我回來不是為你們。”
那頭歎了口氣:“這些年的虧欠我們都在盡力彌補。”
如果不是崔家打通上下關係,在海域上等來的或許真是來接應陸坤的人。
謝之嶼知道,卻依然打斷。
他冷淡地說:“多謝你彌補。”
“你兄長身體不好,如今已經強弩之末。隻要你願意回來,托舉他的資源一樣會托舉你。”
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謝之嶼忽得低聲笑了:“可我不需要。”
好不容易做回自己,他如今不想再當誰的附屬品。
那頭再度歎息,像是還要講什麽,最後隻說了一句他像他母親一樣倔。
門忽得被人撞開,謝之嶼在遲緩的情緒裏突然抬眼,注意力落在門邊跑得氣喘的人身上。她一手扶著胸口一手撐住門框,唇形微張。
“謝之嶼。”
聲音啞在嗓子眼,他還是從口型上分辨出這幾個字。
按斷電話,他快速過去:“慢慢說。”
比起數分鍾前出去,這時的她更顯失措:“我現在要去醫院。爺爺狀況不太好,我怕你等不到我,所以先跟你——”
“我陪你去。”他握住她冰涼的手。
溫凝倏然抬眼。
片刻後,她雜亂無章的心緒居然安定下來。
訂婚宴的主角缺失,宴會還在奇妙地繼續。
她的香檳色裙尾拖拽了草皮上的泥,狼狽又蹁躚地穿過夜色。耳墜落了一縷鑽石流蘇,男人眼疾手快接住,順勢包著她的手一起抄進大衣口袋。
很多時候言語顯得累贅。
他們如同回到了澳島夜色下沒命奔跑的那天。
那時是有今朝無明日。
可這次,分明大道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