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為愛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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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回右手受傷,見他避著慣用手,她立馬察覺到異常。
    這次謝之嶼提前有準備。
    他一聲不吭忍著痛在她麵前使用左手,卻被抓到了另一個漏洞——當一個右撇子故意去用另一條手臂,那叫做欲蓋彌彰。
    連歎氣的機會都沒有,更別提臨時找補。
    他隻好垂著眼皮認錯:“別生氣了?”
    “你嘴裏有沒有實話?”溫凝語氣急厲,手裏的動作卻輕。
    將他袖扣解開,一道一道向上挽,直到露出小臂全貌。
    一道猙獰的傷落入她視野。
    邊緣殷紅,疤痕利落,像是被刀傷的。她一個一個線頭數過去,縫了總共五針。眼睛閉起,她幾乎可以憑著這道疤想象到當時血肉翻飛的模樣。
    連吞咽都忘了,溫凝心口一陣惶惶然。
    再多一秒,眼眶就要濕了。
    他低頭,用鼻尖蹭蹭她氣得緊繃的側臉:“過段時間就會痊愈,你看這不是已經好多了嗎?”
    她深吸氣,把那股勁兒憋回嗓子眼。
    “什麽時候弄的?”
    “抓何氿那天。”謝之嶼喉結上下一滾,沒再敢糊弄她,“他帶了刀。”
    “趙承哥的人都在附近,不用你冒這個險!”
    謝之嶼啞然,片刻後挫敗地垂下眼:“我不想讓你看見。”
    “看見什麽?看見警察親手將何氿——”說到這,溫凝突然頓住,她意識到當時的狀況一擁而上,按住的不會隻有何氿一個。
    她聲音緩下來。
    半晌,咬了下牙關:“謝之嶼,你真的是個笨蛋。”
    “下次不冒險了。”他握住她冰涼的指尖,“我保證。”
    “下次?”她眼睛裏顯然有了濕意。
    謝之嶼即刻從善如流:“沒有下次。”
    任誰都不會想到澳島大名鼎鼎的謝先生有這副乖順的姿態。他手指攀上她指尖,一再確認:“所以不生我氣了?”
    實在架不住他的眼神,可是心口分明有一團火在燒。最後弄得好大的脾氣沒地方出。
    溫凝憋出一句“我可沒說”,轉身就走。
    “去哪?”謝之嶼在身後喊。
    “給你放洗澡水。”她頭都不回,“你頂著一條破手臂怎麽洗淋浴?”
    這個澡洗完出來外麵已經大亮。
    酒店高層的落地玻璃被光晃得眼暈。他視線掠過趴在床沿上一動不動的人,微微歎氣。把遮光簾拉上,這才俯過身去:“到床上去睡。”
    趴著的人沒動靜。
    明明是個不舒服的姿勢,她好像習慣了似的,呼吸綿長又均勻。
    看起來這一年她過得並不好。
    那麽嬌氣的一個人,嫌他的小房子沒有恒溫恒濕,嫌他總不好好過,自己卻學會了他的那套得過且過。
    那股持續一整晚的抽痛再度猛烈襲來。
    他將人抱起,輕輕放到床上。
    手掌一再撫過她發頂。
    哦對,她睡覺不喜歡壓著頭發。於是他耐著性子一點點把被肩膀壓住的長發抽出來,挽到一邊。
    手還沒落下,電話突然響起。
    睡夢中的人無聲蹙起了眉。
    謝之嶼望過去,看到她放在床頭櫃的手機亮起屏幕。他瞥一眼來電顯示,幽深的眼睛靜了一瞬。
    下一秒,手指已經不講道理地劃開通話。
    聽筒裏傳來男人清晰的聲線。
    “節哀。昨晚怕你忙,沒給你電話。”
    謝之嶼握著電話站在黑暗中,身形筆直。片刻後,他起步往外走,帶上套房的門,聲音從唇邊冷靜泄出:“她剛睡。”
    電話那頭靜了許久。
    而後很輕的一聲笑:“謝生?”
    “宋先生別來無恙?”他禮貌回敬。
    “還不錯。”那頭,宋清柏從早餐桌上離席。
    不小心打翻的咖啡杯正滴滴答答往下滴著褐色液體,傭人前來收拾,他握著手機走到窗邊。
    “她還好嗎?”
    無論回答好與不好,他們之間談論這種話題都是兩敗俱傷。麵上裝得再冷靜,心裏大概都不會好受。
    都是聰明人。
    互相知道對方的意圖,可即便自己不舒服,也想狠狠往對方心口上紮一刀。
    “宋先生以什麽立場關心?”
    “那麽你呢?你是什麽立場?”
    電話雙方都在這句對峙裏沉默下來。
    天光大亮的房間裏,謝之嶼情緒發沉。在澳島,她對他有所求,所以願意和他逢場作戲。到了京城能給她提供幫助的成了宋清柏。他的底氣正被悄無聲息地瓦解。
    可他畢竟擅長隱忍。
    閉了閉眼,他握著手機的手青筋突起:“宋先生要是覺得自己的立場名正言順,也就不會在這同我爭高下了。”
    宋清柏很會舉一反三。
    “看來謝生也是。”
    謝之嶼輕哂:“可人在我這裏。”
    “那麽麻煩在她睡醒後替我轉達好意。”宋清柏恢複了溫文爾雅的腔調,“你可以理解為朋友之間的關心。”
    真是朋友之間,剛才就不會那麽疾言令色了。
    謝之嶼冷冷掛斷。
    他已經戒煙一段時間,可是戒斷一樣東西實在難捱,於是他總是揣著曾經的火機,在心煩想要點一根煙的時候把玩一會兒,權當過癮。
    那枚火機此刻被他握在指尖,拇指抵著砂輪,一下又一下。
    安靜的空間因此多了些微響動。
    那些煩亂並沒有因此壓下,反而愈演愈烈。
    他記得從前並沒有那麽大的癮。
    打內線電話到前台,在服務生問他需要什麽時,他又強忍著壓回去,聲音沙啞地說:“沒什麽,打錯了。”
    “好的,先生。如果您需要其他服務——”
    “麻煩送一份早餐。”或許她睡醒會餓,想到這,他望著房門突然改口。可是這個時候叫了早餐,她要是睡很久,又容易涼。猶豫再猶豫,謝之嶼抵著自己眉心,“算了,我晚一點再叫。”
    碰見糾結猶豫的客人是常態。
    前台微笑著掛斷。
    她當然不知道這位客人往日的果決利落,讓他猶豫不決的事這個世界上少得可憐。可是今早,他隻是平凡男人中的一個,會吃醋,會在情敵的聲討中自我懷疑,會腦補一係列根本不存在的事,也會為愛落魄不堪。
    於是到下午睜眼,溫凝看到的就是坐在床邊下巴冒出一層青灰、疲倦又狼狽的男人。
    她莫名:“你——”
    “睡不著。”他聲音沙得令人心疼,語氣卻急切得仿佛要確認什麽,“從昨晚到現在,你還沒說過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