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積極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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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管家見沈文魁動了真格,又看眾人都瞪著他,悻悻地閉了嘴,嘟囔道:“好心當成驢肝肺. . . . . .。”搖著扇子溜了。
日頭往西斜了些,榆樹下的名冊上已經按滿了指印。王二麻的媳婦抱著娃,湊過來看名冊,娃伸出小手,想去摸那些鮮紅的指印,王二麻笑著把娃抱起來:“娃,咱以後有地了,爹給你種麥子,讓你天天吃白饃!”
劉寡婦也按完了指印,正跟旁邊的婦人打聽:“去遼東得帶些啥?俺就這兩件衣裳,要不要再縫個布包?”
陳老漢坐在土場上,看著遠處的官道,喃喃道:“徐大人. . . . . .俺們來了 . . . . . .。”
沈文魁看著眼前的光景,抹了把額角的汗,心裏鬆了口氣。他知道,這裏隻是第一站,接下來還要去濟南府其他縣,去東昌府,去北直隸的河北地界,但隻要有徐天爵的名聲在,有朝廷的誠意在,總有更多的百姓願意跟著走。
風吹過土場,帶著麥秸的清香,也帶著些微的希望。王二麻看著媳婦握在手裏的菜團子,拍了拍土,塞給媳婦:“吃了吧,等去了遼東,咱天天吃白饃!”他媳婦咬了口菜團子,眼淚卻跟著掉了下來,不是苦的,倒帶著點甜。
這菜團子是省下來給家裏的重勞力吃的,畢竟肚子裏沒點油水,每天又幹著繁重的體力活,這要是垮了,他們家也就完了。
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們的日子有了盼頭,現在是一個菜團子,以後會是大個的白麵饅頭。
她摸了摸懷裏娃的臉,又望向沈文魁貼文書的老榆樹,樹葉雖落了些,可枝幹挺得筆直,像極了沈大人說的遼東地頭——哪怕眼下看著荒,隻要肯下力氣,總能冒出新綠。
趙狗剩正幫著張吏目搬木板,嘴裏哼著不成調的小曲,一會兒問“去遼東能騎馬不”,一會兒又問“自己能不能去遼東當兵?”
滿腦子都是新鮮光景。陳老漢也湊過來,顫巍巍地幫著數指印,數到三十幾,突然停了手,抹了把眼睛笑:“想當年在沂州,一村人也就這麽些戶數,這才大半天,就湊了這麽多,徐大人要是知道了,準得高興。”
三十幾戶也有一二百人了,日頭沉到西邊的樹梢後,土場上的人漸漸散了,都急著回家收拾東西——有的要去地窖裏刨些存著的紅薯幹,有的要去給老屋的梁木上個油,雖說帶不走,但也算是如個念想,盼個念想。
這一去,恐怕一輩子都回不來了,但是留在這也是真的活不下去,先不說什麽外族入侵,也不說當地官員的壓榨,就是那時不時起義的義軍也夠他們受的了。
但凡能吃飽飯,他們也不想離開孤獨,實在是在這兒沒有活下去的希望,曆來征戰死傷者最多的就是百姓,朝廷的軍隊殺,叛軍也殺,普通老百姓想要在這亂世過活,真是難啊!
王二麻則拉著媳婦往家跑,“得把那把老犁帶上!爹傳下來的,刨地好使!”
沈文魁站在榆樹下,看著眾人匆匆又雀躍的背影,張吏目遞過來一碗水:“大人,歇會兒吧。沒想到徐大人的名聲這麽管用,上午我還捏著把汗呢。”
沈文魁喝了口水,喉間的燥意消了些,望著遠處漸暗的天色道:“不是名聲管用,是人心盼著管用。百姓要的哪是名聲?是實打實的地,是能填飽肚子的糧,是給娃一個活法。徐大人當年在魯南做的那些事,早把‘信’字種在他們心裏了。”
張吏目點頭:“也是。方才那孫管家來攪和,要是換個沒根基的官,指不定真被他說動了,可這些鄉親一口一個‘徐大人不會騙咱’,那是打心眼兒裏信。”
“嗯。”
正說著,遠處傳來幾聲吆喝,是趙狗剩帶著幾個後生跑來了,手裏拎著捆柴,還提著個瓦罐。“沈大人!張吏目!俺們家灶上熱了鍋玉米糊糊,還有倆貼餅子,您二位墊墊肚子!”趙狗剩把瓦罐往地上一放,熱氣“騰”地冒出來,混著玉米的香。
陳老漢也顫巍巍地端著個粗瓷碗過來,碗裏是兩個煮雞蛋,“大人,俺家老婆子攢的,給娃留的,今兒個高興,您吃。”
沈文魁看著瓦罐裏冒著熱氣的糊糊,看著粗瓷碗裏圓滾滾的雞蛋,鼻子一酸。他在京裏時,宴席上的山珍海味吃了不少,卻沒哪樣比得上這碗糊糊暖心。他沒推辭,接過碗,掰了半塊貼餅子遞給陳老漢:“大爺,咱一起吃。”
他能被戶部選來辦這個差事,自然是被上頭大人寄予厚望的,不然也不可能派他來,這個是關乎渠道能否在朝廷地方站穩的關鍵一招,絕不能出差錯。
所有從戶部派出來的皆是進了徐黨考核名單的,隻要能夠合格,日後前途必是一片光明,一個在百姓麵前的好官,他沈文魁還是會做的。
月光慢悠悠地爬上來,灑在土場上,把老榆樹的影子拉得老長。王二麻家的燈亮了,窗紙上映著他打磨犁頭的影子;劉寡婦家也亮了,隱約能聽見她縫補衣裳的“簌簌”聲;趙狗剩家的煙囪冒著煙,怕是在給那把舊鐮刀開刃。
沈文魁躺在臨時搭的帳篷裏,聽著遠處村落裏零星的狗吠,還有風吹過榆樹的“沙沙”聲,心裏踏實得很。他摸了摸懷裏徐天爵的信,信紙邊角被他摸得發皺,上麵“以軍法護民,以田畝安身”幾個字,在月光下仿佛有了溫度。
他知道,等天亮了,土場上的人會更多,章丘縣的名冊會寫得更滿;等過些日子,車馬會排成隊,老的少的會背著包袱、牽著牛,跟著“戶部巡邊主事”的旗子往遼東走。
路上或許有風霜,到了地頭或許有難處,可隻要那四十畝地是真的,隻要徐天爵的話是實的,這些揣著菜團子、捏著舊犁的百姓,就敢跟著他往關外走——畢竟,對莊稼人來說,有地的地方,就是活路,就是家。
沈文魁也是貧苦家出身,能攀上徐黨,就是因為他初心不變,還想著普通百姓,能幹實事。
夜風裏,仿佛能聽見遠處傳來車馬的軲轆聲,混著孩童的笑、牛的哞,還有鋤頭刨開凍土的“咚咚”聲。沈文魁翻了個身,嘴角帶著笑,迷迷糊糊地想:明日一早,得先去看看那幾袋種子,可別被夜裏的露水打濕了——那可是遼東的希望,是這些百姓的念想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