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努爾哈赤的行蹤
字數:3209 加入書籤
陽光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落在兩個吃奶的孩子臉上,落在王媽媽溫和的笑眼裏,連空氣裏都飄著甜意。
“等過幾日,把院子裏的秋千修修,你帶著孩子在院裏曬曬太陽,我陪著你。”徐天爵忽然說。
張嫣抬頭看他,眼裏亮閃閃的:“好啊。再讓廚房做你愛吃的桂花糕,我學著做,給你嚐嚐。”
“好。”
兩人相視而笑,都沒再多說。可那交握的手,那眼裏的笑意,早把千言萬語都說了——這世間最好的光景,大抵就是這樣,有你在側,有兒女繞膝,風是暖的,花是香的,連時光都走得慢了些。
深秋的風卷著寒意,掠過腦溫江今嫩江)沿岸的荒原,枯黃的草葉被吹得簌簌作響,貼著凍土翻滾,像是誰在地麵上撒了一把碎金,又被風揉得七零八落。天色已近黃昏,鉛灰色的雲壓得很低,幾乎要貼在連綿的土崗上,空氣裏飄著濕冷的水汽——這是東北深秋獨有的冷,不似中原的秋涼帶著溫潤,而是像小刀子似的,往人骨縫裏鑽。
如果俯瞰東北大地的話,會發現明軍四路大軍和四條長龍一樣,自南向北貫穿東北,他們的旗幟在風裏獵獵作響,其中一麵“馬”字大旗尤為顯眼,旗下正是率先抵達這一線的馬燃所部。
將士們的甲胄上都結了層薄霜,有的甲片縫隙裏還沾著枯草屑,顯然是連日急行軍趕來的。馬蹄踏在凍硬的土地上,發出“嗒嗒”的悶響,偶爾踩碎地麵結的薄冰,濺起細小的冰碴子,落在靴筒上,轉眼就化了,又被風一吹,涼得人腳趾發緊。
10月的東北真不好受,尤其現在是小冰河時期,氣溫比往年還要低。
“總兵,前頭就是腦溫江支流了,水淺的地方結了薄冰,深的地方還在流,寒氣更重!”副將許明章勒住馬,朝馬燃拱手,他的鼻尖凍得通紅,說話時嘴裏呼出的白氣瞬間散在風裏。
雖說他現在被任命為參將,但是大軍調動,他還沒有去地方任職,起碼要捉住努爾哈赤,徹底平定遼東的戰事,他們才會去各司其職。
“將士們趕了三天路,不少人靴底磨破了,腳凍得發麻,是不是先找個背風的地方紮營?”
馬燃勒停坐騎,抬頭望了望天色。風把他的披風吹得往後翻,露出裏麵的鎧甲,甲片上凝的霜被體溫烘得微微發亮。他目光掃過身後的將士——有人正縮著脖子搓手,有人把韁繩纏在手上焐著,還有個年輕的小兵低頭往靴筒裏塞幹草,凍得嘴唇發紫,卻沒哼一聲。他心裏沉了沉,沉聲開口:“就在前麵那片土崗後麵紮營。土崗能擋些風,離水源也近,取水方便。”
許明章應了聲“是”,剛要轉身傳令,馬燃又補了句:“讓夥夫營多燒些薑湯,給弟兄們驅驅寒。誰要是凍傷了,立刻報給軍醫,不許硬撐。”
“是,總兵放心!”許明章眼裏亮了亮,大聲應下。將士們聽見這話,臉上都鬆快了些,連腳步都仿佛輕快了幾分——這一路北進,馬燃雖治軍嚴,卻向來疼惜弟兄,跟著他打仗,心裏踏實。
正說著,兩個親兵押著三個被反綁雙手的女真人走了過來。這三個都是年輕漢子,穿著破舊的獸皮襖,頭發亂糟糟地粘在臉上,臉上沾著泥和草屑,眼神裏帶著怯意,卻又強撐著不肯低頭。他們腳下的草鞋早磨穿了,光著的腳踝凍得通紅,走一步踉蹌一下。
“將軍,這是沿途抓到的,就在前麵林子裏藏著,看模樣是普通獵戶。”親兵單膝跪地稟報,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
馬燃翻身下馬,走到三個女真人麵前。他沒立刻問話,先打量了他們一番——獸皮襖雖破,卻洗得還算幹淨,手上有常年握弓的厚繭,確實像獵戶。他放緩了語氣,用帶著些口音的女真語開口:“你們是哪個部落的?最近見過大隊人馬往北走嗎?”
三個女真人愣了愣,顯然沒想到這個明朝將軍會說女真語。中間那個年紀稍長的漢子猶豫了下,低聲回話:“我們是哲陳部的,在林子裏打獵糊口. . . . . .沒見過大隊人馬。”他眼神閃爍,不敢看馬燃的眼睛。
馬燃眉頭微蹙。他帶兵多年,看人的眼神準得很,這漢子顯然沒說實話。他往前走了半步,聲音沉了些:“實話實說。我們追的是努爾哈赤,他帶著殘部往北逃了,你們若見過,說了實話,我放你們走。若是隱瞞,耽誤了軍情,休怪我不客氣。”
這話一出,三個女真人臉色都變了。旁邊那個年輕些的漢子身子抖了抖,剛要開口,被中間的漢子狠狠瞪了一眼,又把話咽了回去。
許明章在旁邊看得火起,上前一步喝道:“大人跟你們好好說話,別給臉不要臉!努爾哈赤殺了你們多少族人?你們還替他藏著?難道想為愛新覺羅氏陪葬嗎?”
年輕漢子被喝得一哆嗦,終於忍不住開口:“我們. . . . . .我們前幾日確實見過一隊人馬往北走,大約有幾千人,都騎著馬,走得很急,像是在逃命。領頭的人看不清模樣,隻記得他鎧甲上有塊黑紋,跟傳聞裏努爾哈赤的鎧甲像. . . . . .。”
“往哪個方向走了?”馬燃立刻追問,眼神銳利如刀。
“就沿著腦溫江往上遊去了,說是要去雅克薩那邊的密林裏躲著,應當是察覺到了你們的追擊,所以一直在向北撤退. . . . . .。”年輕漢子越說聲音越小,偷瞄了眼中間的漢子,見他垂著頭沒說話,才敢繼續,“他們走的時候很凶,不許我們往外說,說誰說了就屠了我們剩下的人,他們本來是要將我們一塊帶走的,但似乎是糧食不夠才放了我們. . . . . .。”
馬燃點點頭,心裏有了數。他朝親兵擺了擺手:“鬆了綁,給他們些幹糧和傷藥,讓他們走。”
三個女真人愣住了,中間的漢子抬頭看他:“你. . . . . .真放我們走?”
“我說了,實話實說就放你們走。”馬燃語氣平淡,“努爾哈赤殘暴,你們若再跟著他,隻有死路一條。往後找個安穩地方落腳,別再摻和這些事。”
三個女真人連忙磕頭謝恩,親兵遞過幹糧和一小包傷藥,他們接過東西,轉身就往林子裏跑,轉眼就沒了蹤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