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的驛館附近，幾名官兵正圍著一個穿著青色長衫的小吏盤問。那小吏是漢城府的文書，名叫樸成允，平日裏負責抄寫公文。
    “昨天你在衙門裏跟同事說‘光海君登基這些年，朝鮮國力越來越弱，還不如之前宣祖大王在位的時候’，這話可是真的？”
    為首的官兵拿著一張紙，上麵寫著樸成允的名字和所謂的“罪證”。樸成允臉色煞白，手心裏全是汗，他知道，這種時候否認也沒用，一旦被人舉報，就算沒有真憑實據，也得被抓起來審問。
    “大人，我那是一時糊塗，隨口說的胡話，求大人給我一次機會，我再也不敢了！”樸成允“撲通”一聲跪下，不停地磕頭，額頭很快就磕出了血。官兵卻不為所動，揮了揮手：“少廢話，帶走！到了大牢裏，看你還敢不敢亂說話！”
    這些朝鮮官軍根本就沒有明確的目標，純粹在城裏肆意妄為胡亂抓捕，為的就是敲詐勒索，即便是被抓進牢裏，也沒有什麽大事，隻要交了錢，獄卒自然會把他們放出來。
    李氏朝鮮王朝建立的時間和大明差不多也200多年了，早就腐朽不堪了，曆代君主也大多是沒有作為的。
    再加上，之前的萬曆朝鮮戰爭，朝鮮的地方政權基本被摧毀，要不是明朝恐怕早就亡國了，腐敗根本就沒法根治，除非破而後立，但顯然，他們根本就沒有這個魄力。
    與此同時，在漢城城郊的一處宅院，朝鮮前同知金瑬正坐在書房裏，手裏拿著一卷《資治通鑒》，卻半天沒看進去一個字。窗外的寒風呼嘯著，把院子裏的梧桐樹吹得東倒西歪，樹枝敲打在窗欞上，發出“啪啪”的聲響，像是有人在外麵敲門。
    金瑬今年六十多歲，頭發已經花白，臉上布滿了皺紋，但眼神依舊銳利。他放下書卷，端起桌上的茶杯，卻發現茶水已經涼了。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緊接著是敲門聲。金瑬眉頭一皺，對著門外喊道：“是誰？”
    “金大人，是我，李貴。”門外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金瑬起身走到門口，打開門，看到平山府使李貴站在門外，身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雪，臉色凝重。李貴身後還跟著一個年輕人，是兵曹佐郎崔鳴吉，崔鳴吉手裏提著一個食盒，神色緊張地四處張望。
    “快進來，外麵冷。”金瑬側身讓他們進屋，隨手關上了門。進了書房，李貴拍了拍身上的雪，歎了口氣：“大人，您聽說了嗎？今天漢城城裏抓了好多人，到處都是官兵，弄得人心惶惶。”
    崔鳴吉把食盒放在桌上，打開蓋子，裏麵是幾碟小菜和一壺熱酒。“大人，我們怕您一個人在家擔心，特意過來跟您商量商量。”他一邊給金瑬倒酒，一邊說道，“我早上從兵曹衙門出來的時候，看到好多官兵在街上抓人，連賣糖葫蘆的小販都被抓了，就因為他跟買糖葫蘆的人說‘今年冬天特別冷，不知道殿下的宮殿裏暖和不暖和’，就被當成對殿下不敬抓了起來。”
    金瑬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熱酒，眉頭皺得更緊了：“殿下這是越來越過分了。他登基以來，對外一味采取中立政策，對大明陽奉陰違，對內又殘暴不仁，屢興疑獄，先後鏟除了他的胞兄臨海君、養侄晉陵君、幼弟永昌大君、侄兒綾昌君等王位威脅者，並將繼嫡母仁穆大妃幽禁於西宮。”
    “現在為了堵住眾人的嘴，竟然濫殺無辜，這樣下去，朝鮮王國遲早要毀在他手裏。”
    李貴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語氣憤怒：“可不是嘛！之前薩爾滸之戰，大明派兵援助我們奪回失地，可光海君卻陽奉陰違，想眼睜睜看著大明軍隊戰敗，要不是明君神勇，那一戰會大敗，而且他還私下裏跟後金來往，這種背明投金的行為，早就引起了朝野上下的不滿。”
    “大明是咱們的君父，我們怎麽能這樣對待自己的父親，當年日本入侵我朝鮮，我朝鮮給予亡國，沒有大明就沒有現在的朝鮮，人要學會感恩了，現在他怕百姓議論，就大肆抓捕，簡直是昏庸無道！”
    崔鳴吉放下酒杯，看著金瑬和李貴，神色嚴肅：“大人，現在城裏的西人黨成員都很恐慌，雖然這次被抓的大多是小人物，我們這些骨幹沒被波及，但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會不會輪到我們。光海君這樣下去，遲早會對我們西人黨動手的。”
    金瑬沉默了片刻，眼神變得堅定起來：“我們不能再坐以待斃了。光海君失德，已經失去了民心，也背離了大明，這樣的君主，不配統治朝鮮。我們必須想辦法，另立新君，才能挽救朝鮮的危局。”
    李貴眼睛一亮，連忙問道：“大人，您是不是有合適的人選了？”
    金瑬點了點頭，壓低聲音說道：“綾陽君李倧，我之前和其他幾人商量過。他是宣祖大王的孫子，為人正直，有勇有謀，而且一直忠於大明，對光海君的所作所為也很不滿。如果我們能推舉他為新君，一定能得到朝野上下的支持，也能得到大明的認可。”
    “說了其他適合當大軍的人都已被光海君誅殺，也隻剩下他了，我們別無可選。”
    崔鳴吉聽到綾陽君李倧的名字，臉上露出了讚同的神色：“綾陽君確實是個合適的人選。我之前在兵曹見過他幾次，他對軍事很有見解，而且待人寬厚，百姓對他的評價也很好。不過，我們現在要推舉他為新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光海君現在掌控著兵權，我們手裏沒有軍隊，要是貿然行動，很可能會失敗。”
    李貴也皺起了眉頭：“崔佐郎說得對。光海君的心腹掌握著漢城的衛戍部隊，還有京畿道的駐軍，我們現在手裏沒有足夠的力量跟他對抗。而且，大明的使臣很快就要到朝鮮了，光海君現在雖然在大肆抓人，但礙於大明使臣的麵子，多少還有些收斂。”
    “如果我們在這個時候發動政變，萬一被大明使臣誤解，認為我們是亂臣賊子，那可就麻煩了，我們必須想辦法得到大明的支持，不然會很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