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章 誠惶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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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海君聽出話外音,額頭微微冒汗,連忙笑道:“皆是托大明天子的福。若不是大明庇佑,朝鮮哪能有今日的安穩?天使快隨外臣入城,城外風大,莫要凍著了。”
    他說著便要引馮懦前行,卻被薑曰廣攔了下來。薑曰廣手持折扇——雖是寒冬,他卻仍帶著這柄象征文人身份的器物,此刻輕輕展開,扇麵上“忠孝”二字在陽光下格外醒目:“國王陛下不急。本使倒想問問,方才沿途見百姓圍觀,卻被禁軍攔在遠處,陛下是怕百姓驚擾了天使,還是怕百姓有話要對天使說?”
    光海君臉色微變,連忙解釋:“天使多慮了!外臣隻是怕人多混亂,傷了天使的隨從,絕非有意阻攔百姓。”他說著朝身後的禁軍統領使了個眼色,那統領立刻揮手,讓禁軍後退了數步,將圍觀的百姓讓到了路邊。
    百姓們見禁軍退開,紛紛圍了上來,其中一位白發老者拄著拐杖,顫巍巍地走到馮懦麵前,跪倒在地:“天使大人!求您為我們做主啊!去年後金騎兵搶了我們村的糧食,還殺了我兒子,殿下卻不管不問,隻讓我們忍一忍. . . . . .。”
    “老人家快起來!”馮懦連忙扶起老者,目光轉向光海君,語氣帶著幾分冷意,“殿下,這便是您說的‘百姓安居’?”
    光海君臉色漲紅,慌忙讓內侍去安撫老者,口中辯解:“天使有所不知,那隻是個別案例,外臣早已命地方官賑濟百姓,絕無不管不問之事。”
    “個別案例?”南人黨兵曹判書金應南突然開口,他本就反對光海君的“中立”政策,此刻見大明使臣追問,便順勢說道,“天使有所不知,去年朝鮮邊境六州,被後金劫掠的村落不下二十個,百姓流離失所,臣曾多次上奏,請殿下派兵護邊,主上殿下卻以‘恐激怒後金’為由,駁回了臣的奏請。”
    “金大人!”大北派領議政李爾瞻立刻反駁,上前一步擋在光海君身前,“你怎能在天使麵前妄言?大王那是為了大局著想!若派兵護邊,與後金發生衝突,一旦後金大舉來犯,朝鮮如何抵擋?大王是為了保全百姓,才暫忍一時!”
    “保全百姓?”西人黨左議政樸承宗冷笑一聲,“李大人怕是忘了,萬曆二十年倭亂時,倭寇比後金更凶,為何那時先王指光海君之父宣祖)敢請大明出兵,與倭寇死戰?如今不過是後金小股劫掠,大王便要‘暫忍’,這忍到何時是頭?”
    兩派大臣又要爭執,馮懦抬手製止:“諸位大人不必爭論。本使與薑副使此行,是為問朝鮮國王之事,並非來評朝鮮朝政。隻是百姓之事,殿下若真放在心上,便該好好處置,而非一味隱瞞。”
    光海君連忙點頭:“天使教訓的是!外臣回去後,定當嚴查邊境之事,賑濟受災百姓,絕不讓百姓再受苦楚。”
    聽到這些結果百姓們才滿意,這些百姓世代受中原王朝的影響,早就以大明為尊,以大明為上,這才敢直接向大明使臣告狀,而且,除了這一點,還有朝鮮官員的指使,這才形成現在的局麵。
    李琿說著便引馮懦、薑曰廣向城內走去。沿途的百姓見使臣與國王同行,紛紛跪倒在地,口中高呼“大明天使萬福”“大王千歲”,聲音此起彼伏,場麵熱鬧非凡。馮懦目光掃過人群,見百姓雖衣著樸素,卻也麵帶安穩之色,心中稍稍鬆了口氣——他雖奉命問責,但也不願見朝鮮陷入混亂,畢竟大明與朝鮮唇齒相依,朝鮮安穩,大明遼東也能少一分壓力。
    “天使請看,前方便是漢城的南門。”光海君指著前方的城門,語氣帶著幾分自豪,“這城門還是萬曆二十一年重建的,當年倭寇燒毀了舊城門,是大明的工匠幫忙設計重建的,如今已成為漢城的標誌。”
    馮懦抬頭望去,隻見南門高大雄偉,城門上方的匾額上寫著“崇禮門”三個大字,字體遒勁有力,正是大明翰林院學士所題。他想起萬曆二十年的倭亂,心中感慨:“是啊,當年若不是大明與朝鮮同心協力,這城門怕是再也建不起來了。隻是不知,殿下是否還記得當年兩國並肩作戰的情誼?”
    光海君心中一緊,知道馮懦又在提“中立”之事,連忙說道:“外臣怎會忘記?當年大明軍隊浴血奮戰,外臣至今感激不盡。此次天使前來,外臣定當好好招待,絕不讓天使失望。”
    薑曰廣在一旁冷笑:“殿下的招待,本使自然信得過。隻是不知,殿下在宴席上,是否也能像今日這般恭敬,如實回答天子的問話?”
    光海君臉色一白,連忙說道:“外臣不敢有半句虛言,定當如實回稟天子的問話。”
    說話間,眾人已走到城門口。城門兩側的守軍齊齊跪倒,高呼“恭迎天使”,聲音震耳欲聾。馮懦與薑曰廣並肩走入城門,身後的使團成員緊隨其後,朝鮮文武百官則跟在兩側,光海君親自為馮懦引路,姿態恭敬至極。
    城內的街道早已清掃幹淨,兩側商鋪都掛著紅燈籠,雖是寒冬,卻也透著幾分喜慶。百姓們擠在街道兩側,踮著腳尖觀望,有的還拿著自家做的年糕、柿餅,想遞給使團成員,卻被內侍攔住——光海君早已下令,不許百姓隨意接觸使臣,怕出什麽差錯。
    “天使,前麵便是景福宮了。”光海君指著前方的宮殿群,“外臣已在景福宮內備好接風宴,天使快隨外臣進去吧。”
    馮懦抬頭望去,隻見景福宮的宮門高大,門前的石獅子雕刻得栩栩如生,宮內的宮殿層層疊疊,在陽光下泛著琉璃瓦的光澤。他深吸一口氣,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才是此行的關鍵——斥責光海君,讓朝鮮重回“事大”之路,這不僅是天子的命令,更是大明與朝鮮共同的生路。
    “殿下請。”馮懦微微頷首,與薑曰廣一同向景福宮走去。光海君緊隨其後,臉上雖掛著笑容,心中卻如壓了一塊巨石——他知道,宴席之上,大明使臣絕不會輕易放過他,該來的問責,終究還是躲不過。
    身後的文武百官也各懷心思:西人黨與南人黨大臣希望大明使臣能狠狠斥責光海君,讓他放棄“中立”政策,重新與大明結盟;大北派大臣則擔心光海君被使臣逼迫,做出損害朝鮮利益的事,卻又不敢公開反對,隻能暗自焦急。
    漢城內的風漸漸小了,陽光透過雲層,將宮殿的影子拉得很長。馮懦與薑曰廣的身影消失在景福宮的宮門後,留下滿街百姓的議論聲,以及朝鮮君臣複雜的心情——這場注定不平靜的接風宴,即將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