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爵眉頭一挑，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光海君？早聽聞此人與後金有勾結，當年咱們滅後金時，查抄努爾哈赤的書房，還發現過他派人送的書信，說什麽‘願與後金共分遼東’，如今西人黨要反，倒是省了咱們不少事。”
    他頓了頓，又道“此事關乎藩邦安穩，咱們得趕緊去見陛下，遲則生變。”
    方從哲點點頭，兩人一同上了轎，轎夫們不敢耽擱，抬起轎子便往紫禁城方向走去。
    京師不得縱馬，雖說王公貴族有特權，但是此刻還是不宜太過招搖，而且，徐天爵還有話也要同方從哲商議。
    隻是轎內空間狹小，方從哲忍不住歎了口氣“陛下登基滿滿打滿算才三年，前有三大案朝野動蕩，後有遼東戰事剛平，如今朝鮮又出亂子，真是多事之秋啊。”
    徐天爵手握成拳，沉聲道“越是如此，越要穩住藩邦。朝鮮乃大明東大門，若被反賊掌控，或是光海君繼續與後金餘孽暗通款曲，遼東防線恐再生變數。”
    “是啊，畢竟現在努爾哈赤還在外逃竄，他可是個變數啊！”
    轎子行至乾清宮外，兩人下轎時，恰好遇到司禮監掌印太監尤福財。尤福財身著蟒紋宦官服，臉上堆著笑容。“兩位大人，陛下剛聽說有朝鮮急報，正等著二位呢，快請進吧。”
    徐天爵與方從哲對視一眼，跟著尤福財往裏走，殿內的地龍燒得正旺，暖意撲麵而來，與宮外的寒氣形成鮮明對比。
    朱由校正坐在禦座上，手裏拿著一把尚未完工的木雕小椅，見兩人進來，他放下手中的刻刀，臉上露出幾分好奇。這位年輕的皇帝沒滿二十歲，眉眼間還帶著幾分少年氣，隻是常年沉迷木工，臉色略顯蒼白。
    “方閣老、徐督師，你們來了。”朱由校的聲音帶著幾分隨意，他指了指禦座旁的椅子“坐吧，馮懦從朝鮮傳回的消息，朕剛看了個大概，西人黨要政變？還想讓大明幫忙換國王？”
    方從哲率先起身行禮，躬身道“陛下，臣等正是為此事而來。馮懦在朝鮮探查多日，得知西人黨對光海君積怨已久，一來是光海君在位期間苛捐雜稅過重，百姓怨聲載道；二來，也是最重要的，光海君曾與後金暗中勾結，當年我大明出兵剿滅後金時，光海君不僅不派兵相助，反而給後金送物，此事在朝鮮國內也有風聲，西人黨正是以‘清君側、扶正統’為名，想要推翻光海君，擁立綾陽君繼位。”
    朱由校聽到“與後金勾結”時，眉頭瞬間皺了起來，此時他早就知道，但是現在每聽見一句就跟吃了蒼蠅一樣惡心，大明救朝鮮當年可是動用了不少兵馬，如今換來的就是這個。
    他想想就覺得不值，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光海君李琿，當年可是參加過萬曆朝鮮戰爭，怎麽能如此忘恩負義？
    他將手中的刻刀往禦案上一拍，沉聲道“好一個光海君！朕還當他是大明的藩屬，沒想到竟是個吃裏扒外的東西！當年萬曆爺為了護著朝鮮，出兵十萬，死傷多少將士，耗費多少軍餉？如今他倒好，敢跟後金勾結，對朕的旨意陽奉陰違，朕是大明的皇帝，他怎麽敢？還敢把大明的恩義拋到腦後。”
    徐天爵見皇帝動了怒，連忙起身奏道“陛下英明！臣去年率軍剿滅後金時，在赫圖阿拉城查抄到一封光海君寫給努爾哈赤的密信，信中說‘若後金能破大明遼東防線，朝鮮願出兵相助，共分遼東之地’，當時臣本想奏明陛下，隻是後來忙著安撫遼東百姓，此事便暫時擱置了。如今西人黨要反，正是咱們清理門戶、穩固藩邦的好時機。”
    “朝鮮賊心不死，大明初年時，朝鮮也曾染指遼東，當時太祖仁慈，賜其元朝遼東舊土，如今是貪心不足蛇吞象。”
    朱由校聽得臉色愈發難看，他站起身，在禦座前來回踱步，身上的龍袍隨著動作輕輕擺動。“朕雖不愛管朝政，可也知道‘君臣之禮’‘藩屬之誼’！光海君如此不識抬舉，留著他隻會後患無窮。”
    他停下腳步，看向徐天爵“徐督師，你是薊遼督師，遼東與朝鮮接壤，此事你怎麽看？西人黨若真要反，咱們該不該幫？”
    徐天爵眼中閃過一絲算計，卻依舊躬身答道“陛下，臣以為，當幫！其一，朝鮮乃大明藩屬，藩邦有難，大明出兵相助，是彰顯天朝上國的威嚴，讓周邊小國不敢有異心；其二，光海君與後金勾結，已是不忠不義之君，廢黜他，擁立對大明忠心的綾陽君，日後朝鮮定會更加臣服於大明，遼東防線也能多一層保障；其三，我大明剛剿滅後金，軍威正盛，出兵朝鮮既能震懾藩邦，也能讓遼東邊軍保持戰力，一舉多得。”
    方從哲在一旁補充道“陛下，徐督師所言極是。隻是出兵之事非同小可，需定下個章程。西人黨若能自行推翻光海君，那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他們向大明求援，咱們再出兵不遲。”
    朱由校點點頭，走到禦案前，拿起馮懦的奏疏又看了一遍，忽然問道“綾陽君是什麽人？他對大明的態度如何？別到時候換了個新國王，還是個白眼狼。”
    徐天爵連忙答道“陛下放心，綾陽君是朝鮮宣祖的孫子，為人仁厚，早年曾多次派人來大明，請求學習大明的典章製度，對大明極為恭敬。馮懦使臣在朝鮮時，也曾見過綾陽君，說他對光海君與後金勾結之事極為不滿，多次在私下場合表示‘願尊大明為父邦，絕不敢有二心’。”
    朱由校這才放下心來，他拿起禦筆，在奏疏上批了幾個字，然後遞給徐天爵“既然如此，朕就準了你的請求。告訴西人黨的人，若是他們沒能一舉推翻光海君，隻要派人來大明求援，遼東的邊軍就即刻進軍朝鮮，幫綾陽君繼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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