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子，在無邊的黑暗和死寂中不斷下墜、下墜……
    沒有疼痛，沒有恐懼，也沒有那些血腥殘酷的畫麵。隻有一片……前所未有的寧靜和……安詳。
    或許，就這樣一直沉下去，也挺好？
    但……
    不行！
    我不能死！
    我答應過老王班長！答應過柱子！答應過所有犧牲的弟兄們！要活著回去！要把他們的故事帶回家！
    一股強烈的、不甘的意誌，如同深海中掙紮求生的溺水者，猛地從我靈魂的最深處爆發出來！
    我奮力地向上掙紮著！想要衝破這無邊的黑暗！想要……重新回到那個雖然殘酷但卻真實的世界！
    “咳咳……咳……”
    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我猛地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不再是戰場上那被硝煙染成灰黑色的天空，而是一片……用白色帆布和木頭搭成的、簡陋的帳篷頂。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熟悉的……消毒水味和……藥品的氣息。
    我……這是在哪裏？
    我掙紮著想要坐起來，但渾身上下卻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疼痛！特別是腿部和胸口之前老王班長犧牲時，我可能也受了傷），更是如同被火燒一般！
    “別動！你傷得很重！”一個溫和而又帶著一絲嚴厲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轉過頭，看到了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軍醫，以及幾個正在忙碌的女護士！他們的臉上，都帶著疲憊和……一絲欣慰？
    “這裏是……師部野戰醫院。”軍醫似乎看出了我的疑問，他一邊檢查著我身上的傷口和輸液管，一邊對我說道，“你小子命真大！失血過多，還有嚴重的腦震蕩，再加上多處彈片傷和槍傷感染……能從手術台上活下來，簡直就是個奇跡！”
    手術台？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發現身上已經被換上了幹淨的病號服，好幾處地方都纏著厚厚的繃帶，手臂上還插著輸液的針頭，冰涼的液體正一滴一滴地流入我的血管。
    我……我又一次……從鬼門關爬回來了？
    “我……我的戰友們呢？”我聲音沙啞地問道，這是我最關心的問題。
    軍醫的眼神暗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說道：“……你們那個突出部陣地，最後活下來的……不多。大部分重傷員，還在搶救中。至於那些……犧牲的同誌……都已經被妥善收殮了。”
    雖然早已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但親耳聽到，我的心還是像被狠狠地揪了一下，痛得無法呼吸。
    老王班長……還有那麽多弟兄……
    他們，終究還是……沒能看到這最後的勝利……
    接下來的日子，我就在這家設在後方相對安全區域的野戰醫院裏，開始了又一次……漫長而又痛苦的療傷。
    每天，我都在傷口的劇痛和對犧牲戰友的無盡思念中度過。
    雖然這裏的醫療條件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好，但我身上的傷，特別是腿部的舊傷加上新傷，恢複得異常緩慢。醫生告訴我，我以後……恐怕真的要當個“瘸子”了。
    對於這個結果，我的心裏，卻異常的平靜。
    或許，經曆了那麽多生死之後，對於這些身體上的殘缺，我已經……不在乎了。
    能活著，本身就是一種……奢侈。
    期間，連長鄭誌國和指導員來看過我一次。
    他們告訴我，我們鋼七連，因為在這次總攻老街市區的戰鬥中，特別是123號高地和後續的巷戰中，表現英勇，打得極其頑強，再次被上級通報嘉獎！
    而我，因為在突出部陣地最後的防禦戰中，指揮若定雖然我自己覺得隻是在拚命），身先士卒，並且在最關鍵的時刻，用不可思議的槍法我幹掉狙擊手的事跡顯然被幸存者誇大了）挽救了整個陣地，被團裏……再次上報了……一等功！
    一等功……
    聽到這個詞，我的心裏，沒有任何的喜悅，隻有一種……深深的諷刺和悲哀。
    我用什麽換來的一等功？
    用老王班長，用小六子，用我們班幾乎所有弟兄的……生命！
    我寧願不要這該死的功勞！我隻希望……他們都能活著！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連長和指導員。
    他們沉默了很久，最終，指導員拍了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李衛國同誌，你的心情，我們都理解。但是，犧牲的戰友們，他們最大的心願，就是看到我們取得最後的勝利！你的功勞，不僅僅屬於你個人，更屬於……所有犧牲在123號高地上的猛虎連和鋼七連的英烈！這是對他們最好的告慰！”
    他的話，讓我無法反駁。
    或許……他是對的。
    半個月後。
    我的傷勢基本穩定，已經可以下地，拄著拐杖緩慢行走了。
    這天下午，團裏的副參謀長，又一次，出人意料地出現在了我的病房裏。
    他的表情，比上次在扣林山見到時，更加嚴肅和……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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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衛國同誌，”他開門見山，沒有任何寒暄，“有一個……特殊的任務，需要你立刻去執行。”
    又是……特殊的任務？！
    我的心猛地一跳！難道……？！
    “根據我們最新掌握的情報，”副參謀長的聲音壓得極低，眼神銳利如刀，“雖然我們已經成功占領了老街市區，取得了階段性的重大勝利。但是……有一股極其重要的敵軍指揮機關，以及……一些我們誌在必得的‘特殊目標’他沒有明說是什麽，但我立刻想到了之前那些與核設施相關的驚天秘密！雖然我們約定不再提，但這可以作為李衛國內心的合理聯想），卻在我們總攻之前，悄悄地……從老街市區……撤離了！”
    “他們……現在正沿著紅河上遊的河穀，向著越南的腹地，也就是……越西北的崇山峻嶺之中逃竄！企圖擺脫我軍的追擊，東山再起！”
    “上級命令！”他的語氣變得異常堅定，“我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在他們徹底逃入深山之前！將他們……徹底攔截並……殲滅！”
    “而你，”他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因為你之前……有過極其豐富的敵後穿插、山地叢林作戰、以及……與‘特殊敵人’周旋的經驗……上級決定！任命你為……一支即將組建的、由全師最精銳的偵察兵、特種兵組成的……‘尖刀追擊分隊’的……副隊長！”
    “你的任務，就是協助隊長，利用你所有的經驗和智慧，追蹤並……找到這股敵人！然後……引導我們的空中力量和地麵主力，對他們實施……最後的圍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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