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秘密3

字數:8746   加入書籤

A+A-


    為了安撫老人,蘭斯洛特親自把她送回家。那是一幢帶閣樓的木屋,門口堆著未清理的積雪,屋簷下掛著鏽蝕多年的老鈴鐺,風吹過就發出斷斷續續的叮當聲。
    房間空蕩蕩的,都是上個世紀留下來的老物件,櫥櫃、罩燈、描金的照片框,牆上掛著一塊老式的報時鍾,指針滴滴答答地走著。他小心地將老婦人扶上鋪著花呢毯子的躺椅,她還是久久不肯鬆手。老婦人把另一隻手也疊在他手上,幹枯的手掌上有常年勞作留下的繭子。
    繭子刮到了蘭斯洛特,他忽然意識到她這一生一定命運多舛,才會對兒時的一點點溫存念念不忘吧。
    蘭斯洛特蹲下身,打算將她的手一點點放開,那一刻看清了她眼中渾濁之外……說不上來的東西。
    老婦人眼裏含著淚,臉上卻在笑,還笑出了聲,竟然是喜極而泣。她相信眼前的男人就是七十年前離開的漁夫尤卡,容貌一點也沒變過,和七十年前一樣,永遠都會溫柔地對待收養的孩子們,教他們讀書寫字。這樣即使他不在了,孩子也能在那個時代自力更生。她也知道這是人生中最後一次見到故人了,人在生命的最後原來心中隻有釋懷,眼中隻有淚霧。
    蘭斯洛特嚐試將自己代入進這個角色,認出來她居然是照片裏坐在尤卡肩頭的小女孩,燦爛如盛夏的那個孩子。即使七十年的歲月過去了,她還是與兒時留下幾分相似。
    他也在笑,笑容和照片上的漁夫尤卡一模一樣。不知何時的記憶在他心底最隱秘的角落蘇醒,他有點分不清自己是誰了,但這好像並不重要。
    老婦人安詳地躺在椅上,在蘭斯洛特的幫助下服下心髒病的藥物。
    “你跟他們說,我不會老?”他放下水杯蹲在了椅邊。
    老婦人噙著淚連連點頭,莫大的苦楚讓她一時間說不出來話。
    “我不會老,我回來了。”蘭斯洛特用臉頰的胡茬去蹭老婦人的手背,高度低於頸枕,這樣她不用費力抬起頭去看他。
    “尤卡老師,”老婦人艱難地從抽泣著的嗓子裏發出聲音,“別人都不相信我,但我從來都知道你會回來的,我一直相信。”
    “為什麽願意相信我?”自然而然的,他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你從來不騙我們,你是孩子們的守護神,會在很遙遠的地方也保佑我們。他們都以為是假的,其實那些賜福讓每個人都幸福地過完了一生,包括我。”
    蘭斯洛特什麽也沒說,摸上老婦人花白的頭發,嘴唇貼上她的額頭,一個略帶悲傷的貼額吻。這時他仿佛真的是七十年前的尤卡老師,會善待每一個任性的孩子。
    “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看我的,看我最後一程。”
    七十年前的那個女孩,哭著對他說。
    “尤卡老師,現在萬塔河不可以打漁啦。但是你的東西,你看,我還給你留著。”
    她顫抖著指了指櫥櫃上陳舊的漁具。那是漁夫尤卡曾經用過的,他用這些簡陋的工具,養活了整個孤兒院的孩子。
    “你還留著這些東西呢?”蘭斯洛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好像身體裏有另一個靈魂在替他說話,他控製不了身體了。
    老婦人輕輕笑出聲,“我知道你不喜歡打漁,你打漁隻是為了能喂飽我們這些孩子,你其實喜歡寫字、看書,對不對?”
    “胡說,我最喜歡打漁了。”蘭斯洛特狡黠地豎起一根食指在唇前,“我不走了,我在這裏陪你一陣,好嗎?”
    出乎預料的,她搖了搖頭,無比堅決。
    “我知道當年你走是因為你不得不離開,尤卡老師。你回到這裏,說明那件事情你還沒有做完。”她說,“你該走了。我知道你清醒的時間不多,還有不得不去完成的事情,所以你必須離開,對嗎?”
    “是什麽事?”蘭斯洛特渾渾噩噩地問。
    “我有自己的孩子,他們會為我送終,你不需要在這裏為我一個老婆子浪費時間。”她慢慢地吐字,“你走吧,去尋找你的過去吧,你也有你的親人。他在那極北之地,離人世最遠的霧島,孤獨地等待了一年又一年,等你去拯救他。”
    蘭斯洛特呆住了,他腦海裏一段段不可磨滅的記憶片段瞬間爆炸了。恍惚之間他站在冰島貧瘠的岩原,風在嘶吼,雨在咆哮,大地的縫隙中噴湧而出滔天的火焰,火山灰遮天蔽日,下起一場熔鑄的火雨。
    他回想起曾經有個人在那裏和他一起餓著肚子圍繞篝火取暖,將珍貴的食物分成一人一半,他總會在那時候偷偷多分出去一點,希望那家夥快點長高長大。也回想起曾經落難逃荒時,目眥欲裂的人們圍在一起朝他們拳打腳踢。那天下著雨,泥濘的汙濁弄了他一身,遮蓋住了血。他想著那家夥還小,受了傷也許會影響一輩子,於是死死把他護在懷裏,用自己瘦弱的背承擔下所有的怒火,卻差點被打死,倒在泥水裏奄奄一息。
    原來自己曾經有過那麽一個不顧性命都要保護的家夥,自己怎麽能把他弄丟了呢?他困在暗無天日的牢籠中等著蘭斯洛特還像小時候那樣出現,拯救他那麽多年來的孤獨。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蘭斯洛特回憶不下去了,身體不自覺的顫抖。難過是一種發酸的感覺,自心髒到眼睛,蔓延全身。
    “尤卡老師,如果你記不起來了,就去曾經的紅房子邊看看吧。”老婦人鬆開了手,指了指東邊,語重心長地說。
    在她的家裏,蘭斯洛特對著一麵木框鏡子,用小刀一點一點將胡茬剃淨,刀鋒劃過皮膚,也刮去了旅途的塵土與風霜。
    他剪掉了那一頭過長而又蓬亂的發絲,碎發落在洗手池中,黑色的一縷縷。原來邋遢的外表之下隱藏著一個瀟灑的男人,人們要是看見他一定會驚歎世上真的有人眼睛裏倒映著時光,那是怎樣的漫長和辛酸才能造就的眼神啊。
    蘭斯洛特最後換了身幹淨的獵裝,這是尤卡曾經的舊衣服,被保存的還像嶄新。
    他朝鎮子的東邊去,萬塔河就從鎮東的森林深處緩緩穿過,像一條沉默的銀蛇蜿蜒南行,最終注入赫爾辛基的海洋。那座紅房子一開始就坐落在那裏,是鎮上最早的一批建築之一。後來隨著城市擴張,人們決定在萬塔河的舊河道上開鑿一座人工湖,以儲存供給赫爾辛基數百萬人的飲用水。施工隊來了,挖掘機轟鳴了整整兩個春夏秋冬,紅房子被推倒,連同它的磚、梁、牆皮一起,被掩埋進湖底的淤泥裏。如今那裏隻剩下一片湖水浩渺,延伸到樹林的盡頭。
    陽光灑在湖上,每一汪湖水都反射著來自太陽的光輝,湖麵仿佛流竄著火焰,一層層蕩開,波光粼粼一片。
    蘭斯洛特站在岸邊,眼神逐漸恍惚。那熟悉的地形早已變形,隻剩水色與光。他無法確認記憶中的紅房子是否真的存在過,那種心底對自己所產生的懷疑,帶來精神病般的執著。
    他無視了“水深危險”的警告牌,中邪似的走向湖心去,越走越深。
    在這漫長的冬天,湖水是那樣的冰冷刺骨,幾乎達到了冰點,水麵偶爾漂浮著薄薄的浮冰。他無視這些向湖心前進,冰水先是淹過他的小腿,緊接著漫過膝蓋,寒意一路攀爬而上,在他腰間漾起細碎的波紋。陽光仍在熾烈地反射,水麵亮得幾乎看不見方向。
    雪花簌簌落下,越來越多的雪在湖水裏融化。水麵出現了波紋,接著無數氣泡從水底升起,湖麵之下轟隆悶響。有什麽宏偉的東西正在上升,在湖麵頂開了一個水球,噴薄欲出。
    震顫的爆炸聲中滔天水浪被拋上高空,化作細雨灑下,隻見天地間第二座太陽從湖水中低吼著升起,蒸發大量的水汽,熾烈的光摧毀一切。
    他開始感受不到冰冷了,甚至世界於他而言好似不存在,朦朧似人世的彼端,在這裏他是一個執迷不悟的幽靈,任誰也喚醒不了。
    這是第幾次了?他記不清了。強光會引發他的幻覺,但這次又不一樣,他在清醒的時候接受那些幻覺,現實和幻覺碰撞起來,戰場在他的腦海。
    他來到了湖中日麵前,雙目幾乎灼瞎,高溫的空氣光是吸入就能摧毀肺部。頓時窒息般的痛楚湧上心頭,他伸出手,想如果就這樣投入光輝中化作碾粉,也好。
    像是忽然回憶起了什麽,他觸碰上太陽的手猛然縮了回去,還是沒能在這一刻一死了之。憤怒占據了他所有念頭,他歇斯底裏起來,一拳拳砸進湖水裏,千年的壓抑都在此刻爆發了。他揮拳,他哭泣,他不甘地怒吼。
    公元2022年12月10日,整個赫爾辛基上空出現了日暈,方圓十公裏都聽見風中傳來撕心裂肺的吼叫,沒人能想象到底是什麽生物所發出來的聲音。人們的心髒被攥緊似的一顫,那該是怎樣的憤恨、怎樣的痛苦下才能發出的聲音?光是湧入耳膜就足夠讓人肝膽俱裂。
    同樣公元2022年12月10日,拜占庭監測到王權發生,持續了整整一個下午。來自sivoa鎮的居民回憶那天說,親眼所見湖水中升起了一輪太陽。
    蘭斯洛特將自己沉入湖麵當中,冰冷的湖水灌進他的口鼻耳膜,和那些淩亂破碎的記憶一起。壓抑至今的感情如洪水猛獸般爆發,他在溺水中無聲的狂吼,氣泡翻湧,聲音卻一點也傳不出去,隻有他自己能聽清。
    原來,是他自己騙了自己。
    他如果真的家在芬蘭,又怎麽可能跨越半個地球在俄羅斯東部找了份工作?如果他真的是赫爾辛基人,又為什麽談及故鄉的時候隻記得人盡皆知的開過一場奧運會?如果他真的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失業,他怎麽會連家在何方都不知道?
    這一切都經不起推敲,他騙了自己,所以不覺得自己的身份漏洞百出。
    太多地方隻要略微深究就不攻自破了,他的特殊能力,他的弟弟,他一次又一次光怪陸離的夢境,還有那顆習以為常的心。
    他確實曾是尤卡老師,在芬蘭帶著一群孤兒看書寫字,七十年後他又是蘭斯洛特,在俄羅斯東部的城市裏做起推銷員。漫長的曆史長河裏他化名過荷馬,當過辛巴達航海者,還跟隨達芬奇學習過繪畫。他有太多名字了,多到自己也數不清,他時而混亂時而清醒,從不在一個地方待太久。從一個地方消失,幾十年後又在另一個地方出現,過另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不知不覺,他已經活了六千年,如果算是百年一個輪回,那麽他輪回了六十次人生。
    在這茫茫人世中他成了唯一的幽靈,足跡早就遍布世界各地,那個德國的卡車司機居然猜對了,而他仍在當局者迷。長生才是他掌握那麽多語言的原因。清醒的時候,那些地方都有著他一段或是驚心動魄或是默默無聞的人生。到了混亂時候的他會逃離那裏銷聲滅跡,渾渾噩噩地在世上行走許多年,去尋找自己弄丟的弟弟。
    而這一次同樣不例外,一個清醒期結束,混亂的回憶纏繞心頭,大腦的保護機製為了把許多自己不能接受的事實合理化,才編造出了無數個騙自己心安理得的謊言。
    蘭斯洛特沉在水裏,他不再掙紮,靜靜地睜開眼凝視水底揚塵,逐漸窒息。長生?真是可笑……把什麽都忘記了,成野獸那樣混沌地活著,還不如從未活過。
    他早就已經瘋了,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一開始幾百年都不會迷失,還記得自己是誰,後來慢慢的幾十年、幾年。清醒期的時間大不如前,而記憶混亂的時間無限延長,就像得了嚴重的阿爾茲海默症。類似於發病時的意識斷流,每當這個時候他認不出自己也認不出故人,渾渾噩噩地遠離一段自己經營的幸福人生,再度踏上尋親的道路。直到下一個清醒期到來,才恍然站在一片山穀,頓感百年如夢。
    他終究是凡人之軀,人的大腦無法儲存一百年以上的記憶,所以隻能被迫遺忘。就像一個內存爆滿的電腦,每一次撐爆了數據就陷入漫長的關機狀態,等待下一次重啟。可是每一次重啟都在傷害記憶盤裏的零件,一次或許不會有什麽影響,這個過程要是重複十次呢?重複一百次呢?
    長生的結局,對他而言無非就是像隻孤魂野鬼遊蕩在這世間。他早就瘋癲了,隻不過看上去還像正常人,自己用泡沫般的謊言給自己塑造了一個看似合理的身份,來讓精神不受到刺激,裝作一個正常人去生活。
    直到自己戳破了虛假的夢,如潮水般的記憶傾覆進腦海裏,瀕臨崩潰的極限。
    何以為家?他在世間漂泊了六千年,最終靈魂的安放之處究竟在哪?
    他肺裏的空氣一點點排幹了,水被吸入氣管,血氧降到最危險的含量,視覺邊緣逐漸變得模糊。臨終錯覺營造出一種寧靜平和的假象,走馬燈讓他看到了許多六千年人生裏的畫麵,一直向前回溯,朝著一切開始的地方。
    那一瞬,他覺得全身都輕了,仿佛水把他變成了一隻飄著的紙人。
    他看見了一個赤瞳白金發的孩子,靜靜地坐在他身旁,細瘦的腿從山崖邊垂下來,腳丫輕晃著,安寧地望向遠方。雲海在他們腳下翻滾,無邊無際,如夢如幻,陽光灑在那孩子白金色的發絲上,染出淡紅的光輝。
    兩人肩並肩,彼此不說話,默契的樣子像是早已在這片天地裏相守了太久太久。
    轉眼蘭斯洛特又看見了偌大的宮殿裏,那個孩子長大成人了,已不再是當初在山崖邊晃著腳丫看日出的模樣,一襲白衣如煙,身體的線條纖細修長。他靜靜地伏在床前,頭埋在交疊的手臂中,發絲垂落,墜在床角。那副神情不知是倦了還是太過憂愁,皺起眉的樣子美得攝魂動魄,像是畫中才該有的美人。
    那時蘭斯洛特已經看不清他的模樣了,所剩無幾的生命就好似床前的那盞油燈,彷徨著,燈枯油竭。
    蘭斯洛特老了,快死了,那人輕撫著他的額頭,“哥哥,人們說凡服下古龍之心者,得長生不死。要是我去為你取來那顆心,你我是否再無別離?”
    後來他命工匠打造了一副重甲和一杆長戟,在那座山崖上毅然決然割斷了自己滿頭長發,一根根銀絲從他掌心落下,隨著風飄散,灑進雲霧之間。從此他戴上頭盔,不再以柔弱的麵孔示人。
    那個我見猶憐的美人消失了,從那時起人們記住了一位殘暴的古王,傳說中人世間的第一位僭王——初王法爾伯提。
    但和別人想的不一樣,那段時間蘭斯洛特總是心疼地看著他。他其實很瘦很瘦,蘭斯洛特擔心這沉重的鎧甲會壓斷他的骨頭。
    長戟鑄成之日,他提著戟走了,去獵殺世間最後一頭古龍,再度回來的時候他帶回一顆搏動的“龍心”。古龍不需要心這樣多餘的結構來維持生命,那其實它們用來掌控元素的權柄,生長成和人類一樣搏動不休的心髒。那覆滿鱗片,流淌金血的龍類髒器呈在蘭斯洛特麵前,蘭斯洛特第一次感受到了那些古老主宰身上所蘊含的奇跡,是多麽的磅礴不息。
    可蘭斯洛特看見他一身重甲浴血,然後被灼熱的龍焰烤幹成洗刷不掉的黑色時,卻感到心真痛啊。
    在他最虛弱的那天,殿外大軍壓境,人們發起了一場正義的戰爭,叫做“狩獵巨人”。
    那一天螻蟻般的人們手持著利刃,如同驟雨般蜂擁而至,所到之處都是漫天的烈焰。他聽到了巨獸的哭嚎,兩足飛龍在長槍的穿刺下死去,成千上萬的箭雨從天空墜落,投石車一遍遍射出巨大的石球,劃出一道死亡的弧線,如同隕石一般撞擊在他們懸崖上的宮殿,每一擊都地動山搖。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在此等震顫中人連呼吸的力量都失去了。
    “哥哥,快逃,還有時間。”他安撫著蘭斯洛特,鐵盔的降頻讓他曾經百靈鳥似的聲音變得低沉雄厚,“不要忘記你我的誓言。”
    他把那顆心交給了蘭斯洛特服下,孤身迎戰前對蘭斯洛特說的話像在念詩。
    “終有一日,等你的那顆心髒開始跳動,待到我的靈魂在漫長的歲月後重新回歸,我將會從死亡中蘇醒,與你一並登神。你我必將重逢,待到那時,還在那片山崖,我們再看一萬年的日出日落。”
    蘭斯洛特吃下那顆心,下巴和頸子上都是濃鬱粘稠的血,龍心重新在他的胸腔裏跳動,那是一個破繭化生的過程,痛得生不如死。蘭洛斯特倒在殿內一點一點往前爬,想要伸手抓住他,可是服下龍心過後的身體太虛弱了,到頭來什麽也沒有抓住。
    “不要走……”
    他像是沒有聽到,孤身提起了那柄巨戟,推開沉重的大門,步入一片火光當中,再也沒回來。
    蘭斯洛特睜開眼,看到光在湖麵上碎成魚鱗狀,想起自己還不能死。
    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那人在等著他去拯救。
    他從湖麵破出來,猛地張口,像嬰兒啼哭那樣貪婪地呼吸著空氣。此時驕陽正好,湖麵波光粼粼。
    他什麽都想起來了,包括自己早已遺忘的真名……
    蘇爾特爾。
    喜歡僭王tyrant請大家收藏:()僭王tyrant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