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拉撒路計劃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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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楚辭頓感這一幕真是熟悉,他是什麽時候也曾這樣,凝望著陰影壓上自己的呢?
    不再是禮尚往來了,絕息再次發動,抽取他50毫升的鮮血,同時身體潛能激發到極致。他能感受到骨骼在哢哢作響,肌肉在極限地張合,血液像火一樣在血管中衝撞,把整個身體驅動到巔峰。
    還不夠!
    位列7,刻印.颶風之眼同時發動。他再度失去了100毫升鮮血,作為回報他可以盡情地去擁抱那些空氣中遊離的風元素。這些肉眼不可見的微粒子認出了它們的王,被無形的律令召喚,在他周圍狂湧而來,聽候差遣。
    颶風的主人位於颶風之眼中不受狂風侵蝕,風盡受其差遣。
    位列在十以上的刻印已經並非常人能夠掌握了,無一例外都是相近屬性裏的頂級,在煉金術守則中被列為不可輕易發動的禁術。而他在這時同時還保持著絕息的運轉。
    兩者效果疊加,這些都隻發生在一息之間。那些臣服的風元素在現實中的化身就是風在流動,他並非要使用風去發動攻擊,而是靠這些風去製造出氣壓的同時推動自身。絕息加上颶風之眼,他本身就是一支離弦之箭,刺破周防壓來的背影,手中的刀揮出去像是揮出一道銀光!
    他已經做到了那麽快,隻要零點零幾秒刀刃就能夠接觸到周防。在他的眼裏世界都是靜止的,外界的聲音中斷,雪花凝滯在半空中,可以清晰看清它落下的軌跡,隻要維持這個狀態他甚至可以數清大樓外到底有多少片雪花。
    但是在他的眼裏,周防卻移動起來了。
    絕息發動,與他相同的刻印,周防簡單粗暴地將它推上最大閾值,使單一的絕息就跟上了絕息與颶風之眼相疊加的速度。
    下一刻刀劍相撞,巨大的反衝力傳遞到葉楚辭的手上,他甚至懷疑自己撞上了一輛坦克。在絕息和颶風之眼都在維持的狀態下這一刀還不是結局,雙方都在加速狀態下悍然互攻,兩人的動作比之前還要再快上三倍,影子消失了,刀刃之間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不到一秒的時間裏他們彼此斬出了至少11刀,扣動扳機發射子彈也未必能有這個速度,這已經超越了生物的極限而並非人體!
    又是相互試探的幾招,葉楚辭忽然暴退出去十步。接住這些攻勢震得他虎口滲血,“野幌菊”是用煉金材質打造的,否則普通材質的刀一定在接住第一招的時候就會碎。他確實低估了周防,那個怪物隻用絕息加持的速度就能打出這麽大的動能。
    颶風之眼又一次不計代價地發動,狂風轟然爆發,風流像無形的巨掌猛地托起他的身體,將他往反方向推升。他躍起在空中,滯空的瞬間躲開了周防凜冽的一刀,刀鋒帶起的氣壓擦著他的腳踝劈開,差之毫厘。他抓準這個慣性所帶來的延遲,抓住一把鋼丸猛地向周防拋了出去,散射。
    颶風之眼操控的風流精準地抵住每一顆鋼丸的末端,推動它們的速度可以達到800米每秒,相當於極近距離下爆射而出的一排狙擊槍子彈。
    這些鋼丸攜帶著足以穿透鋼板的威力,一陣尖銳的音爆聲中,朝著周防暴雨般傾瀉而下!
    淩冽的刀勢同時也成了周防最大的缺陷,大開大合地進攻讓他收不住自身的慣性了,比拚速度人絕不可能拚得過子彈,否則肉體會先一步崩潰。瞬時間周防手作劍指,阻斷力場自他為圓心張開,阻斷一切!
    躲不開那就沒有必要躲,位列47的阻斷就是他最好的盾牌。排開狂風和暴雨般的鋼丸,那些“子彈”打在阻斷排開的塵幕上,動力依舊不消失,轉而向其他方向爆射而去。
    葉楚辭重新落在地麵上,周圍被鋼丸射的一片狼藉,他坐過的椅子被打碎成了數不清的木屑,牆麵包括柱子,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蜂窩狀坑洞,每一處裏麵都鑲嵌著一顆砸扁的鋼丸。
    “你是我遇見最難殺的家夥,真是個怪物啊。”葉楚辭吟念著。
    周防作勢收刀,站直了身體,安靜地看著他。不知道是累了還是單純失去了興趣,沒有再像之前步步緊逼地攻上來,不給人留一絲喘息的機會。
    “我記得你了。”
    “別虛張作勢。”葉楚辭說。
    “讓我想想……”
    周防停頓在原地,不再出刀,但即便如此葉楚辭也不敢輕易接近他,因為看不明白起手的攻擊最難應對,絕佳的刀客不會輕舉妄動。
    他隻能聽周防繼續說下去。
    “你叫葉楚辭,對嗎?我應該不會記錯。”
    這句話讓他渾身一僵,決鬥中最不應該發生這樣的破綻,如果周防這一刻發動攻擊他沒有信心能躲過去。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周會長。”葉楚辭迅速改變了姿態,把自己一瞬間的破綻收起來,提著刀虎視眈眈。
    “怪不得我總覺得你眼熟,原來我們是大學同學。你比我小兩屆,也算是個當年的風雲人物。”
    “居然還能被當年浙大的學生會會長這樣特別關注,”葉楚辭說,“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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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當然,別忘了我是學生會的會長,總要知道學院裏一些成績好的,又各方麵素質不錯的好學生,學生會班子總得要從這些人裏麵培養。你當年就是我特別關注過的一個好苗子,我覺得你很有可能當上下一任學生會長。而且我們是同係,按理說你應該喊我一聲師兄。”
    周防可惜地看了眼椅子,發現拚不起來了,這下連坐下來好好談的機會都沒有了,“真是久遠啊……都過去幾年了?六年了吧。遙想當年作為學生,遠離這一切的時候真輕鬆啊。”
    “嗬……六年前,我也想不到會有這一天。”葉楚辭喘息著,攥緊手中的刀柄。他太討厭這種感覺了,太討厭這種站在台下,聽著別人高高在上發言的感覺了,有一團無名的怒火在心中醞釀,再不熄滅就快要燒死他自己。
    “敘這些舊,沒有意義。”
    “就這麽一個學校,出來兩個擁有刻印的男人,還在這一天彼此刀劍相向,說出去誰信呢?”周防說,“我依稀記得當年你家裏很貧困,還有個病了的奶奶對吧?你的補助申請還是我統一交上去的。你奶奶如今還好嗎?”
    葉楚辭強忍著怒火回答:“不關你的事。”
    “其實我後來主動問過你的事,大學裏的朋友說你後來退學了,因為你家裏隻有你一個人了,要照顧重病的奶奶。”周防歎了口氣,鎖著的眉頭裏帶著幾分惆悵,“我那個時候很想拜托些關係幫助一下你,畢竟是個好學生,可惜你在那之後就消失了。如今看來,應該是誤入歧途了吧?”
    “知道嗎?我讀大學那會兒就非常討厭你這種台上發言的口吻,高高在上,真讓人惡心。”葉楚辭啐了一口。
    “你原來是這樣想的嗎?”
    周防沉默了一會,“說吧,你為誰效命?未必非得拚個你死我亡,我改主意了,我不想殺你。”
    葉楚辭翻轉手腕看了眼兒童電子表上的時間,沒有回答。他這樣冷酷的刀客居然愛好出奇的粉嫩,隻有幼兒園的小屁孩會喜歡這種東西,上了小學都未必看得上。
    “那我猜猜好了。”周防一邊思考,一邊慢吞吞地說,“說實話,你很強,哪怕在米德加特公司也很少見你這樣的精英,用獵人的標準評判你,至少是和阿爾伯特一個級別的——你不知道他是誰沒關係,是我一個很不錯的同事,愛好抽點煙。像他這樣的獵人素養幾乎是頂級,所以能雇得了你的一定不是簡單的角色,至少也得是體量接近米德加特公司的大型煉金術集會。”
    “世界上的大型煉金術集會可不多……拜占庭、米德加特公司、煉金家族還有世界各地的煉金結黨……應該都不是,那些煉金世家和結黨沒有必要既得罪周家又得罪了米德加特公司,拜占庭那些老家夥沒有理由參與紛爭,你隻能是不在明麵上的某個集會成員。煉金黑產?我倒是認識幾個這方麵的家夥。”
    “你猜的很對。”葉楚辭笑了。
    “說到那些煉金黑產的組織,我倒是想起來上次在德國萊比錫,似乎也有人在背地裏監視我們的行蹤。很明顯那批人馬也是不幹淨的,所以才躡手躡腳。這就很巧合了,讓我猜猜,你們應該來自同一個集會吧?新的地下結黨?”周防說,“這幾年有個新起的地下結黨,長生軍。風頭很盛啊。”
    周防靠在牆上,扣下了一枚壓扁的鋼丸在手裏把玩,拋起來再接住,這個過程裏他想到了更多。
    “長生軍,這個名字是古希臘曆史學家希羅多德對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一支精銳部隊的稱呼。在整個波斯帝國擴張與希波戰爭期間,這支軍隊既是皇家衛隊也是常備軍。沒想到如今有人取用了這個名字作為地下結黨。”
    周防佩服地一笑,“一支軍隊,朝生暮死,卻取名叫‘長生’,多麽傲慢。你們的‘王’想必是個目空一切的梟雄。”
    “想瞞過你真是困難。”葉楚辭低下頭,眼底一閃而過寒芒,像是隻撲食前盯緊獵物的鷹鴞。
    “怪不得,一切都說得通了。你當年退學以後應該是因為什麽展露了非凡的煉金術天賦或者刻印天賦,然後就加入了‘長生軍’吧?他們給出的條件是什麽?各取所需的利益交換,那一定是和能治好你奶奶相關的,而且必定不會一次就完全治好,所以你現在為‘長生軍’的‘王’效力。正是如此,他們才派出了你來引我赴約,因為你有我的個人聯係方式,還拍下過我的畢業照,用這些足夠吸引我來。但是為了什麽呢?我猜不中原因。”
    “我以為你什麽都能猜到,看來不是。”
    “我最後再問你一遍,葉楚辭。真的不考慮和平解決嗎?你奶奶的病,周家一樣可以幫你。”
    周防斜著頭看他,等待他的回答。
    帝王權術,兵者攻伐,王者攻心。
    知道對方最核心的矛盾,便能借此掌控局勢。
    “你要知道,其實我有時候真希望你沒那麽多廢話。我比較喜歡安靜的。”葉楚辭歎息著說。然而很可惜的是,葉楚辭是個純粹的兵者。他心無旁騖,隻會用刀劍割開敵人的喉嚨罷了,上位者的那套他不屑一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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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動如脫兔,絕息的加持下揮刀直勾勾地殺來,“野幌菊”的刀刃順著周防的頭皮擦過,在高速揮動中發出尖銳的嘯聲。若再快一分,再近一寸,這一刀就能直接撕開周防的頭顱,從眉骨劈裂到胸膛。
    葉楚辭是故意沒有砍中的,周防輕輕後仰就躲過了,他看到刀鋒軌跡的第一眼就知道這一刀是虛張聲勢,隻是為了警醒他決鬥仍未結束。
    刀兵相接,怎可能輕易不了了之!
    對了,這才對!若是這一刻他屈服了,周防反倒會大失所望,權術不過是他所厭倦的偽裝,而刀劍往往更加直白!
    刻印.影越,範圍十米,鎖定葉楚辭的影子,發動。
    葉楚辭的緊接著第二刀揮出,毫無保留的暴力刀法。這刀斬中了周防的身體,前一刀的試探故意將他逼入了死角,背後就是牆壁,絕無可能閃躲。
    刀上傳來的觸感不對,多年的經驗讓葉楚辭立刻反應出這刀空了,切斷骨肉時是會傳來鈍感的。刀鋒直接透過了周防的身體,像是斬過一片泡影,那具空殼迅速化作一團黑霧,旋轉著消散在空氣中。
    戰局便是如此,刹那間千變萬化。
    砍空的同時他就意識到周防發動了影越,這一招他很熟悉,與他互為同僚的那個家夥,刻印正是影越。影越的發動隻會借助影子移動,他選在了地勢空曠的大樓裏決鬥,影子隻有他們兩個人的,周防隻會在他身後!
    周防在他影子裏破影而出,臉頰乃至身上都包裹著一層黑霧,接觸空氣便飛速褪去,刀刃在他手中近乎無形。
    葉楚辭反應之快堪稱本能,他延續了自己前一刀的勢,直接轉身橫掃,與破影的“赭砂”在空中交擊,哐當一聲巨響。他用“野幌菊”的刀末擊中了“赭砂”的刀尖,這是他慣用的一種技巧。刀是一種長杠杆,刀尖傳遞到手腕上的力更大,要是一般的對手,這一擊要麽武器脫手要麽手腕骨折。
    雙方各被逼退半步,兩把刀都在嗡鳴,本質上是刀身像撥片那樣高頻震動,來消減碰撞所帶來的衝力。
    雙方都鬆了鬆握刀的手,把刀震給泄出去,隻靜了一瞬,又是致命的搏殺。
    絕息帶來的三倍體能爆發下,兩個人的身影扭曲了,那是不可思議的高速,點速度傳遞到角速度上則要更快,兩人的刀刃如同揮出去的一道奔雷,電光火石間就已經碰撞了數十次。一個刀勢淩冽一個專注技巧,一次攻擊失敗就立刻變勢,再度從意想不到的角度劈殺,如一場華麗的劍舞。周防和葉楚辭都在以攻為守,同頻地高速移動,一次次尋找對方的弱點,刀光就像是兩條纏在一起的線拆解不開。
    大樓的支撐柱被他們劈斷了,周防的一次突擊硬生生斬塌了一麵牆壁,堅硬的戰場對他們而言就像是泥沙做的,水泥和鋼筋都在崩裂。整個過程還不到一分鍾,雙方同時從二樓騰空而出,葉楚辭的“野幌菊”抵在周防的“赭砂”上,壓著他從半空中墜落。
    僅靠重力的作用墜落,反而讓他們現在的動作變成最慢的了,彼此都能注視對方,之前能看清他們動作的除非是高幀率攝像機。
    周防臉上勾起一抹暢然的笑容,他甚至在享受這樣勢均力敵的戰鬥,不用急於催動其他刻印去了結勝負,而是與葉楚辭保持相同刻印的絕息,絕對公平的拚殺。
    兩人保持著刀劍交疊的姿態墜入一樓的沙地當中,激起龐大的煙霧,葉楚辭迅速脫離了糾纏,遠遠跳開一截。煙霧會遮擋視線,不利於他的進攻。
    朦朧的沙塵中,周防緩緩直起了腰,透過煙霧繚繞,眼神裏帶刀。
    下一刻,大霧被他硬生生劈開!
    慘白的刀光斬出去,將沙塵切成兩團飛煙。收勢時,半截刀刃已經深深切進了地麵,就算是棕熊也要被從中截斷了。
    然而這一刀明明鎖定了葉楚辭,卻還是斬空了。周防被表象所蒙蔽了,颶風之眼早就與絕息同時發動,葉楚辭施展了高明的佯攻。他操縱著風沙,塑造出一個自己的影子,不需要逼真到能騙過周防的眼睛與殺意,煙霧自會為他遮擋,誘導周防將必殺的一刀劈向空處。
    隻是這刹那間的大意,局勢便天翻地覆地反轉過來了。
    葉楚辭正淩空在他頭頂,借助颶風之眼對風元素的掌控,他在狂風的托舉下完成了短暫的飛行!
    他從周防頭頂俯衝而下,全身的重力勢能、速度與體能極限疊加,絕息和颶風之眼同時發動,這一擊從天落下,如同雷雨中落下的一道霹靂!
    他發動攻擊的地方在周防的視野之外,周防覺察到異樣時刀刃已經貼近了他的頭頂,影越鎖定了葉楚辭的影子,但發動還需要時間。在周防防勢最空虛的一刻,這一刀刮擦著“赭砂”而過,火星迸濺,刀與刀摩擦出一連串尖銳刺耳的金屬嘶鳴。
    “野幌菊”僅僅隻偏離了十厘米,砍中周防的肩頭,切出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周防踉蹌半步,左肩一陣劇烈的撕裂痛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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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招式,你怎麽做到的?”他用手指撚了撚肩上的鮮血,傷口正在悄無聲息地愈合。
    周防同樣擁有位列7的颶風之眼,他很少去使用。因為對他而言這一招的局限性很大。他所能做的僅是控風,製造出旋渦,而不像葉楚辭那樣盡情地遨遊在風元素的簇擁當中,一舉一動都是對那些風流發出的命令。
    “周防,你是唯一四十九種刻印的擁有者,按理來說你的優勢無比巨大。”
    葉楚辭一甩長刀,血滴如雨般濺射出去,潤進沙土裏。
    “但是這種現象同時也會導致一個你最大的缺點,就是多而不精。”葉楚辭說。
    “熟練使用一種刻印至少需要花費五年,去研究它不同的運作方式,更何況是四十九種,人的一生也不夠拿去消耗,所以我篤定你沒辦法運用每一種刻印的技巧。”
    “你說的確實對,這是我沒辦法彌補的缺陷。”
    周防扭動脖子、手腕,骨骼之間啪啪作響。這時他的傷勢已經恢複了,總共隻用了幾秒。他已經很久沒有與人鬥爭之中受傷了,他曾以為如今能傷他的隻有古代種與它們的王眾了。
    葉楚辭也明白這不深不淺的一擊傷不到周防的根本,想要解除他的威脅就必須趕在他恢複之前打出足夠多的攻擊,否則都是無用功。但是既然他會受傷,就證明他終究不是不可戰勝的鋼鐵之軀,哪怕擁有四十九種刻印的周防,也是會流血的。
    “我認識一個朋友,他的影越比你用得好多了。如果是他的話,我還真的不一定能夠砍中。”葉楚辭意味深長地說。
    風元素再次在他身體的周圍匯聚,無數細微的氣流仿佛百鳥朝鳳般從四麵八方湧來,轉瞬凝結成一道環繞全身的風障。一股勁烈的氣浪就在他腳下波紋狀展開,沙土被卷入風暴,漫天飛沙走石。視野陷入一片混沌,他用這種方式隱匿殺機,風把他的聲音分散開,從各個角落傳來,幾乎無處不在。
    “你有四十九把達摩克裏斯之劍,但我,有一把刺王殺駕的匕首就足夠了。”
    葉楚辭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無數蒼蠅振翅時的嗡鳴,直接深入到腦海裏,風與耳膜共振。
    這種大霧下他還在高速移動,並製造出了幾個影子混淆視聽,就連百眼巨人也無法分辨他究竟會從從哪個方向攻過來,這麽棘手的敵人周防很久沒見過了。
    “我知道你的秘密,周防。”
    周防低下頭,閉眼傾聽風中細微的聲響,來判斷葉楚辭會出現在哪裏。百眼巨人隻能擴大他的視野,不能看破好幾個假身中哪一個是真的,這時最管用的反倒是位列41的寒鴉,通過將感知發散出去,來尋找攻擊的機會。
    但僅僅幾次嚐試他就放棄了,寒鴉雖然可以無視障礙,但很難捕捉這樣高速移動的目標。要想破解局麵最好的方式就是使用大威力的刻印一口氣移平這裏,但他現在還不想這樣做。
    “我知道你這把刀的來曆,這是你最不想泄露出去的秘密,所以為了封口你定然會來赴約。”葉楚辭的聲音在風中回蕩。
    “‘赭砂’是一把靈器,內部寄宿著活靈,就相當於奧術煉製成的器守,所以平日裏才需要用這麽多手段去封印它。我說的沒錯吧?”
    “是誰告訴你的?”周防的臉黑了下來,語氣冰冷。
    “這是周家的秘密,也是你的秘密。果然你十分在意,現在終於輪到周會長在台下安靜聽我發言了。”葉楚辭說。
    周防冷著麵孔,攥緊手中的刀,聽他繼續說下去,渾身散發的殺機越來越重,葉楚辭已經觸碰到了他的底線。
    “我計算過你在南冰洋狩獵利維坦一役的消耗,計算的結果是你要靠建禦雷斬開幾百米深的海洋,至少需要消耗三千毫升的鮮血。可是一個成年男性體內的血液總量不過也就五千毫升左右,失去那麽多鮮血你應該直接失血性休克才對,但很奇怪的是,你好像從未自身支付過煉金術的代價。”
    “按理來說,人的血肉之軀不可能承擔四十九種刻印的驅動,消耗的代價一瞬間就會抽幹全身血液,反倒成了累贅。而你不同,你可以最大限度的催發每一種刻印,不計代價,是因為你不需要自己去償還。”
    葉楚辭在風中的聲音從他耳旁飄過,短暫的一瞬間他接近了周防,伺機刺出試探的一刀,卻被周防憑著直覺擋下了。
    “夠了。”周防極力克製著。
    “等價交換,是煉金術的鐵則。”
    葉楚辭沒有多做糾纏,隱入沙塵當中,再次尋找攻擊角度。
    “但轉移代價,其實是能做到的。”他說,“像赭砂這樣的煉金武器,在中國,道家稱其作‘法器’。煉金術這個詞其實東方很早就有了,很古老的過去有一批東方修道者們熱衷於煉製法器,因為這些活器具能夠為他們的術法放大威能,降低代價。而製造法器卻有一個很苛刻的條件,說起來都讓人膽寒……它居然要用同族血親的骨肉和人性去煉製,一旦煉成,不複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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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楚辭,夠了。”
    “所以謎題解開了,是‘赭砂’替你代償了。隻要赭砂內部儲存的‘靈’足夠,理論上它可以無限替你支付代價,因為你們血脈同源,在煉金術上你們是被看做一體的。”
    葉楚辭的影子在他周圍飄忽不定,正在尋找新的角度接近,“你這次特意回了一趟中國,沒有直接前來冰島,一定是赭砂內儲存的靈不夠了,補充的儀式必須在周家才能舉行。”
    “法器與使用者之間,越是血緣相近,越是存在親情,就越是能爆發出最大的威力。隻有真正的做到了異體同心,才能在煉金術的概念上被視為一體。人們編造了一個又一個強者登頂的故事,其實所謂法器,就是拿血親骨肉鍛造的咒物,所謂器靈,就是永受詛咒不得解脫的靈魂啊。”葉楚辭冷笑一聲,這些話像釘子那樣紮出去。
    “很少有人知道,周家上一任矩子似乎是個女孩,她的字,就喚作‘赭砂’。赭砂,驅邪避凶,斬妖除魔。”
    “我說夠了!”周防怒吼,宛如王者勃然大怒,眾臣皆懼,風沙被震得發顫。
    葉楚辭抓住這個機會發動了進攻,他的攻擊並非是破開風幕出刀,這會削減他的優勢,而是悄無聲息地揮灑出了大量薄如蟬翼的刀片,這些刀片一經離手就飄進風中,跟隨風的形狀共舞。他為這場決鬥準備的武器不僅隻有“野幌菊”和鋼丸,還有這些早已藏在衣服內襯裏的刀片,它們在不使用時充當防禦手段,好比鎖子甲,就算周防一刀砍中他,刀刃也會被這些煉金材質的金屬刀片卡住。而將它們盡數拋出的時候,颶風之眼將它們裹挾在狂風中像花瓣一樣飛揚,每一片都是致命的,無聲地飄落,然後割開人的血管和喉嚨。
    周防一頭黑發被狂風吹亂,在沙塵中飛舞,刀片時時刻刻在他身上割出細微的傷口,幾秒後才開始紛紛滲出鮮血。此時他平息了憤怒,發覺自己不該動怒,因為激烈的情緒讓他感到有些倦了。
    如果沒有四十九種刻印的優勢,大概他真的會輸掉這場決鬥吧。
    “葉楚辭,你真的這麽一心求死嗎?”
    周防摘下了金絲框眼鏡,在鞋底用力碾碎。此時,他身上的黑色打底衫早已被淩厲的刀鋒割得千瘡百孔,變成一縷縷懸掛在身上的碎布。周防隨手抓住殘破的衣料一扯,那些礙事的布片就全部脫落。他的上半身裸露出來,虎背蜂腰,板肋虯筋,每一塊肌肉的線條都清晰得仿佛刀刻斧鑿,腹肌側部鋸齒狀突起,猶如兩排鯊魚的利齒,古羅馬時期的雕塑大師所創造出的最高傑作也不過如此!
    風沙掠過他裸露的皮膚,上一刻刀片攪出的傷口下一刻就愈合,連滲血的過程都沒有,這是刻印.菩提的效果。
    難怪他平日總是穿著長袖,原來衣服下的軀體竟被密密麻麻的刻印紋路所覆蓋,勝過一切紋身作品……滿腹、滿背、滿臂、滿胸,四十九種刻印在他身體上完美的結合,漆黑如墨,道道猙獰,讓人想起了五百年前但丁《神曲》中所描繪出的那幅地獄圖。他不穿短袖,不輕易裸露皮膚,隻是因為不想因此嚇到別人。
    如今隨著衣物盡數褪去,盤踞在肌肉表麵的青筋與刻印紋絡交錯,使得他整個人看上去宛如窮凶極惡的黑道惡徒,原來那個竹君子般的外表下隱藏了一個這樣的男人。
    周防猛然抬起來頭,透過風沙,野獸般凶狠的目光與葉楚辭相對了。
    如同風魔般快速移動的葉楚辭在沙幕中大笑。他認識的那個周防回來了,和那種偽裝出來溫文爾雅的狗屁模樣不同。葉楚辭還記得他曾經大學時期的意氣風發,那才是他驕傲的本性。
    溫潤如玉,君子風度?他的眼神本該一直是張揚且自信的,無時不透露著一絲輕狂。
    天才,怎可能不自恃傲骨!
    “周防!這才是我熟悉的你啊!”葉楚辭在這時感到了暢快,心中不再壓抑,那股焚身的怒火終於在此時可以傾泄而出!
    他揚起“野幌菊”,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像是戰爭的最後雙方都打空了最後一枚子彈,即便是換上刺刀也要一決生死!“野幌菊”的刀刃綻開氣紋,牽動所有空氣中細小的刀片萬劍歸宗,颶風之眼和絕息雙重加持,以最大閾值啟動!
    在這一刻,葉楚辭終於在風沙中現出了真身,一刀殺來,他的眼中整個世界都變慢了,包括那個亦如曾經的周防——
    不對!
    現在正是激戰之時,他的大腦怎麽會去想這些?
    他中了“囈聽”還有“時鍾”,毫無征兆,所以他才會分神然後被情緒支配,隻有這種可能!這兩種刻印疊加導致他思維逸散不受控製,神經元接收處理外界信息的速度變慢了,以他的戰鬥素養甚至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刀兵相接時的每一秒都是致命的,糟糕了!
    他強行抽離出那個危險的念頭,但已經太遲了,他的刀停頓在了揮出的前一秒。
    天空陡然異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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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懸掛在高空中的太陽位置,裂開了一道猙獰的缺口,血色的瀑布從中狂瀉而下,濃稠得宛如天外傾倒而來的朱墨,刹那間將世界染成一片駭人的血海。
    葉楚辭忽然感到一切都被抽離了。耳邊的風聲戛然而止,雪花也從半空中無聲地蒸發,光線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抹去,天地間隻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來不及反應,地麵開始蠕動,無數由血痂凝結而成的荊棘瘋狂刺破地表,如同蛇的脊骨。一根根血荊棘糾纏著穿刺進他的腰腹,洞穿他握刀的手腕,整個人同時被幾十道鋒利的荊棘拘束住,還在逐漸收緊,嵌進肌肉深層,無數的尖刺刮骨而過,世間最殘酷的刑罰也不過如此。劇烈的疼痛像火山爆發般衝進葉楚辭的神經,鮮血滴滴凝落進血色的土壤。
    他咬緊牙關,手中“野幌菊”的刀柄被迫鬆脫半分,疼痛是那樣真實。
    位列5,刻印.咒紗。所有幻術的王者,鏡花水月,以假亂真。
    這些都不是真的!是在他意誌最薄弱的一刻中了來自咒紗的幻術!
    他能夠同時催動兩種刻印,絕息和颶風之眼,已經算得上百年難遇的天才。而周防至少同時催動了三種,一心三用,在囈聽和時鍾的同時作用下,咒紗的效果不可抗拒,連用意誌力抵抗的機會都沒有就將他拉入了幻境!
    他想要抽身出幻覺,但發覺雙腳已經陷入地麵當中,那原本堅固的混凝土變成了流動的沼澤泥沙。他的雙腿愈發沉重,深深陷入,他開始沉沒了。
    “位列33……沉陷之地!”葉楚辭幾乎是在咬牙切齒的咆哮。周防同時使用了第四種刻印!他憤怒的是自己的輕敵,之前究竟在狂妄什麽?他的敵人可是周防!
    在咒紗的幻境裏,周防不再是那副模樣,他慢慢地轉過身走近葉楚辭,站在他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咒紗會引發人心底最深處的恐懼。葉楚辭抬起頭,牙床止不住地打顫,既是恐懼也是憤怒,兩種情緒碰撞在一起,他眼中的周防不再是一個光芒萬丈的王者,更像完完全全的一個混沌魔君,渾身藏匿在影子裏,頭上長出象征著惡魔的山羊角,鋒利的指甲探出來,抓向他的麵龐,籠罩了全部視野。
    “周!防!”
    葉楚辭低吼一聲,憤怒徹底戰勝了恐懼,他簡直快要被滔天的怒火燒死。以200毫升鮮血為代價,他強行調動了空氣中靜止的風粒子濃縮到一起,如同一枚炮彈撞擊自己的腹部,硬生生將自己擊飛出去,靠著劇痛和衝擊力從逆境中脫離出來。
    他踉蹌著落地,已經回到了到現實中大口喘息,隻有足夠的意誌力或者感知劇痛才能夠主動脫離咒紗。那一發壓縮的空氣炮幾乎把他的內髒都擊碎了,用這種自斷一臂的方式脫離劣勢的局麵,也隻有他這樣的瘋子了!
    周防還在原地,站在一片太陽的強光裏,從未動過,瞳孔有奧術的符文輪轉,銀光流動的眼裏如月將升。
    颶風之眼那部分的刻印在他身上乏出青光,是一道渦流的形狀,自腹部萌發。所有的風都在向他臣服,借助“赭砂”的代償他很輕易地就將效率推升到最大,原本在葉楚辭操控下的風元素全部倒戈,恭迎它們真正的主宰!
    周防抬起手,五指微張,掌心對準前方。頓時四周狂暴的氣流被他攫住,發出撕破耳膜的尖嘯聲朝他瘋狂湧去。周圍散落的建材和沙土都在升空,一片片混凝土從牆麵剝落,龐大的風流攜帶著它們匯聚成龍卷,又被他牢牢掌握在空中。
    葉楚辭被自己的空氣炮彈撞進了大樓裏,背靠在稱重柱邊,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切,腹部的疼痛使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吃力地倚刀站起來。
    周防認真了,這種認真從他所散發的氣勢就能看出來,那逼近實質化的殺氣裏閃著刀光劍影,隻有親眼目睹的人才會相信此般殺氣真實存在。
    “葉楚辭,好好看颶風之眼應該怎麽用吧。”
    下一刻暴風已至,沒有機會給他休整了!
    狂嘯的風暴解放了,沒有周防的控製它肆無忌憚地朝大樓衝鋒過來,如同黃沙組成的巨獸張開大口與水泥鋼筋相撞。一整棟大樓在超越12級的風速中凋零解體,上百根建材鋼筋被擰成麻花狀飛舞。世界上未曾有過一陣風有這樣的威能,它吹拂出的是死亡,凡是舔舐過的地方統統都在磚飛瓦解。
    葉楚辭拚盡全力催動颶風之眼,從周防的手裏奪回一部分風流的控製權。這些風圍護著他不被刀刃似的風暴攪碎,從背後產生氣流帶著他升空,勉強躲過了風暴的餘威。從高空往下看,整棟大樓轟然倒塌,隻留下一片鋼筋裸露的廢墟。
    “遊戲結束了,葉楚辭。”
    周防毫無保留,全力以赴予以對手最崇高的敬意。他眼底的顏色變了,亮銀色的光輝代替了原本東方血統的棕瞳,象征著位列1的“天道”發動了。這個狀態下他能透過表象感受到“炁”的存在,千絲萬縷無窮無盡,像是一張布滿洞穴的蛛網。古時候,“炁”指的是元氣,它可以是一種語言,但不是人類的語言。這種語言表達事物的本相,會把信息藏在變化的能量質當中,隻有位列1的刻印.天道能夠解讀這些炁質所蘊含的意義。
    透過這些無處不在的炁質,他能夠看到0.5秒後的未來。
    葉楚辭落在一片廢墟上,那些破壞力十足的風元素一旦停止驅動後就自動逸散了,這樣才沒有形成肆虐整個雷克雅未克的台風。
    “真是……咳咳,大開眼界。”
    葉楚辭按著自己脹痛的太陽穴,他從不會回避自己的失敗,人在失敗中成長,“我輸了,誒。你確實要比我強。”
    他已經數不清自己發動過多少次刻印了,身體陷入了嚴重的貧血狀態,頭部暈眩,周防在他眼裏同時出現三個重影。
    再打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他看到周防眼睛的顏色就明白“天道”啟動了,相當於無時無刻,他都要與來自0.5秒後的周防戰鬥,對方清楚他的一招一式,任何技巧,任何計謀在周防麵前都變得可笑。
    葉楚辭抬腕看了眼兒童電子表上的時間,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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