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日冕加冠,萬王之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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僭王者,以下擬上,凡軀妄想成神,從世界的法則中奪取了至高無上的權能。曆史上曾出現過十三個這樣極端的瘋子,手中攥著足以超越所有王侯將相的生殺大權,對應十三項本應屬於神明掌管的權柄,至今也沒人能明白它們是怎樣強大到這種地步的。
煉金學的演算裏,生命向終點進化的第一步就是掌控法則,脫離肉體凡胎的羸弱,愚昧的精神得到開化,於是可以盡情地去主宰風雨雷電,地震海嘯。要邁出這一步僭取神權,則必先要擁有王魂王命,強大的靈魂和悲哀的宿命,才能使其在這條不可回頭的道路上堅持下去。達到這一步就已經可以稱作半神,尋常的手段已經殺不死它們。
真理黨最先為這些身處不同時代,卻如此相似的十三位王者冠以了“僭王”這個名字,而並非它們真的是君王。在公元前七世紀的古希臘這個稱呼才第一次出現,用來指代的是非正統即位的統治者。
人們不曾知曉的是,僭王之所以為僭王,正是因為有不得已的理由才要去成神啊。痛苦,絕境,考驗,無處可逃,茫茫大道裏隻剩下登神這一條活路可走。唯有超脫,抵達那生命最終的階段——長生不老、不死不滅、全知全能,方可得到救贖。
這條成神的道路,何其艱難,注定了道阻且長,流盡所有的血也看不到頭。
但那又如何!命運堵死了道路就殺死命運,世界擋在麵前那就焚燒整個世界!唯有背叛一切,僭越一切!才能逆那必敗的宿命啊!
……
博爾加峽灣地區下起了皚皚大雪,溫暖的房間裏人們煮起了適合寒冷天氣食用的燉菜,一家人圍坐在一起,隔著玻璃,外麵刮著削骨的勁風。這些風吹過了遙遠的地方,吹到山穀當中,風穿過的聲音就像是在唱一首哀傷的歌。
未能及時撤離的掘墓人全部有去無回,安德烈專員用他的犧牲發動了位列8的刻印.天啟,炸斷了唯一溝通王庭與外界的橋梁,這一切都隻能為人們爭取到喘息的時間。
為了阻止僭王重現在世間,8名後勤人員,11名行動專員相繼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換來鑽井底部的兩枚、總共六枚元素質炸彈在地穴引爆,那一刻山崩地裂,他們的名字將永遠被銘記。
拉撒路計劃失敗了,煉金學界認為早已死去的僭王從墳墓中複蘇,就如同在耶穌呼喚下裹著屍布的拉撒路走出墓穴。特別行動部的專員們沒有時間去為犧牲者們默哀,大戰在即,必須要在危險發酵前扼殺於搖籃。位於西北半球的衛星都在鎖定僭王的位置,米德加特公司有一項與拜占庭簽署的應對高危情況的特殊協議,僅在麵對僭王時生效,協議要求米德加特公司旗下所有擁有超遠程打擊能力的設施立即啟用最高優先級清除指令,不計一切代價殺死僭王,哪怕是重現當年坦博拉爆發時的場麵。
世界各地的煉金研究所都初步鎖定了奧克冰川周遭地區,多重加密的保險措施被打開,管理人打著電話向綜合情報部的接線員咆哮,攥緊拳頭等待著獲取僭王的具體方位。要殺死這種東西僅僅靠密集式打擊是不夠的,以1815年坦博拉爆發的經驗,挫骨揚灰才能殺死祂們。
百年難遇的風雪極大地掩蓋了他的行跡,奄奄一息的王站在風口,脊骨被盔甲的重量壓下去,一步一個腳印,一路狹長的足跡逐漸被身後的風雪吞沒。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麽拖著一具殘軀爬出地底的沉眠之地,一步步走來這裏的。
英雄遲暮,他的身體已經虛弱到需要靠長戟作拐才能緩慢地前進,那些落下的積雪蓋在甲胄上,陪伴搖曳的影子模糊在這片白色荒原。
雪是最厚密的迷霧,行走在其中任誰也分不清方向,迷迷惘惘仿佛是在前往傳說中的尼福爾海姆——霧之國,冰天雪地的國度,病死者及迷失者的歸宿。
他拔出將他釘在王座上六千年的那杆長戟,卻留下了難以遮掩的貫穿傷痕。風從心髒的空洞裏穿透過去,發出悲慟冗長的嗚咽,那種聲音就好像那些因深深執念徘徊在地獄大門外,沒被接引收留的孤魂野鬼。它們的肉身早已腐爛,靈魂卻沒有歸宿,隻能在無人的夜晚遊蕩在墓地,唱那些哀傷的歌。
大霧中漸行漸遠的亡靈或許早已迷失,前進隻不過是靠著一種悲哀的固執,走上徘徊於人世的不歸路。
他走出山穀,風雪如同大幕掃過,把他吹得搖搖欲墜。腳步最終還是停下了,他深深低下頭,把長戟刺入雪地,指節發出咯吱作響的聲音,每一個動作都要耗盡所有的力氣。他身上的冰雪堆積起來,把鐵甲覆蓋,屹立在那裏像是具守望在永恒當中的冰雕。
他不知道自己在孤寂的墳墓裏等待了六千年,那裏是沒有時間的,沒有白天沒有黑夜,就好像蜷縮在一個施展不開的棺材裏,四肢逐漸因為血液的不循環而變得冰冷麻木。既無法生,也不會死,在那裏時間變成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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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一個故事,世界上有一座鑽石山,每隔100年,一隻小鳥就會過來磨一下爪子,等鑽石山被消磨殆盡的時候,永恒就過去了第一秒。
永無天日的這些年,對他而言就是這麽的漫長。
他苦苦的等待,隻不過是不願放棄那時的誓言罷了。
曾經在一片山崖上那人問過他,“你聽說過嗎?很久很久以前,世間下過一場百萬年的大雨。那是怎樣一片光景呀?”
他搖搖頭說,“不知道,但我們可以一起去看,我陪你一起。”
“怎麽可能,還會下那場雨嗎?這個世界上?”那人說。
他回想起來那場殘酷的滅絕,最後的尾聲也是一場大雨澆滅了火星,滿眼都是殘垣斷壁,焦黑的骨骼從中刺出來,像是原野裏遍布的野草。
人呐,多麽卑鄙,揮刀向曾經的盟友,連綿不絕的大火燒了七天七夜,把一座雄偉的王城都化成了鐵水。
從那以後他們隻有彼此了,一年又一年地逃亡,一日複一日地相依為命。他們隻不過想坐在這片曾經故鄉所在的山崖上,看遍每一場日出直到死去,如今連也不被那些叛徒所容忍。
他瞬間仇恨湧上心頭,金剛怒目,聲聲雷霆。
“會的。終有一天,我會讓世間下起百萬年的火雨,萬物寂滅。我們可以永遠坐在這片山崖,再也沒有敵人傷害我們,再也沒有。”
那人莞爾一笑,說“那我等你毀滅世界的那一天。”
王魂王命,不過是悲哀的靈魂走上一條千年悲傷的道路,與整個世界抗衡,縱然向命運宣戰。
唯有僭越神明、背叛一切,才能逆那必敗的宿命啊。
他的手指緊握長戟,關節處的金屬被鏽蝕咬噬,指縫中卻依舊能感受到當年約定時,那人握住他手掌的觸感。
渾身的積雪在他身上顫落。
頭盔下,那對赤紅的眼瞳中,有死灰複燃。
百年罕見的大雪,沒人能看清落遍江山的雪裏究竟有什麽,哪怕是高樓俯瞰,哪怕是登山者立於山巔。可是人們都聽見了遠處似乎有浩大的聲響穿透了雪幕,像是悶雷滾動。
大雪當中,隻感覺那杆長戟直衝雲霄看不到頭。
世間的第一位僭王、法爾伯提,人們在《詩體埃達》中用他的名字命名過洛基之父,連名字都剝奪,用來泯滅他存在的痕跡,隻有叫他不複存在才能使人們心中的恐懼消失。如今他站在冰島貧瘠的荒原,風不再唱那些哀傷的歌,它們呼嘯著上升,衝向至高的雲層,漫天的雪塵倒卷升空,聚攏而不分散。冰屑擊打在他的甲胄上,發出密集如雨的脆響。這是元素的逆亂,人類的知識無法理解的現象,古時候道家將元素稱之為“炁”。它可以是一種語言,但不是人類的語言,這種語言表達事物的本相,會把信息藏在變化的能量質當中。
法爾伯提彎曲的脊骨節節作響,承載著盔甲一點點挺立,虛弱到極點的身軀竟然用盡全力抬起頭來,骨骼與肌腱在胸前護心鐵的空洞中重生。血肉狂湧的樣子讓人想起一座六千年前崩塌的山正在重塑,如斧鉞般的峰刃從深埋的地底中劈出,聲勢浩大,直衝高天。他數千年前就消失的王權正在從胸腔愈合的骨肉中複蘇,所帶來心跳更像是雷聲。
王權,王的權柄,在煉金術的傳說中,它本應屬於神。
這一刻,萬千風雪衝擊雲霄,日光瀑布般從泄口中灑下,隻見那杆長戟緩慢地被舉起,像是偉大儀式中,祭祀捧起神聖的權杖。紊亂的元素向他聚攏,生命在此蛻變。
高空之上,太陽光穿透狂亂的元素層,光輝在空氣裏那些微小的冰晶中扭曲、折射,投出兩個虛幻卻真實的太陽,三日同輝,彼此交相輝映,組成一個無比威嚴的圓環。大氣光學上極為罕見的幻日環伴隨皓日當空,無論雷克雅未克還是阿裏克雷,那些相距數百公裏的人們紛紛仰起頭,同樣震撼地望見蒼穹之上,那如王冠般的光環緩緩降臨,幾乎壓垮整片陸地,天幕當中王者即將加冕。
日冕加冠,萬王之王。
“所謂逆命,就是要於一切背道而馳。從無法回頭的那一刻,這條路才剛剛開始啊……”
他曾經說過這句話,再度說出的時候他簡直眼含怒火,口含烈焰,手中長戟猛然砸擊大地!
浩大的聲響,如同超新星爆發般的轟鳴蓋過一切聲音!
至白的光,讓時間仿佛回溯到了原初朦朧之時,人類的祖先仰望星空,第一次看到了天火降臨,隕石浩然而降,萬物慟哭哀嚎。
原本堅固的岩原在這一擊下脆若枯葉般崩解了,仿佛隕石和地表悍然相撞,碰撞中心迸發出數百倍於太陽的強光。前一刻在風雪中搖曳的枯木,下一刻就被極速膨脹的光幕摧毀,熱輻讓一切都在猛烈的爆發中失明失聰,衝擊波摧枯拉朽震碎積雲,一瞬間擴散到幾十公裏外。崩裂的山巒間雪崩滾滾而下,像一頭不受束縛的雪龍盡情狂舞,人在它麵前是那樣的渺小,還不如一片枯葉飄零。
那具殘破的身影,在此刻徹底站直了身軀,籠罩太陽。
山穀裏回蕩著岩層斷裂的聲音,地縫中噴湧而出滔天的火焰,籠罩天幕的強光猶如萬千天使齊聚,吟唱起聖詠曲,為王之加冕獻上崇高的敬意。
隻見高空中的雪花不再升騰,大片雪塵倒伏,撞向火焰當中,像是有一柄巨劍在冰雪與火焰之間劈開一道無垠的鴻溝,蒸騰的熱浪與風雪對衝,磅礴的爆炸聲足夠摧毀任何生物的耳膜。這把不存在的劍在冰火當中淬煉,水份在一瞬間汽化,蒸汽如滾滾江河衝刷在大地。
他與那冠冕似的光環重疊了,站在強光裏,不再苦苦地用長戟支撐,而是單手提起了戟,戟鋒流竄出赤紅的閃電。
一位萬千年前的僭王再度君臨,從他背後投射出的影子仿佛千軍萬馬——奔湧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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