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5章 鼎耳上的指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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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冬午夜,首都的科研機構大樓如同蟄伏的巨獸,隻有零星幾盞燈光,如同獸瞳般在黑暗中閃爍。
周硯清戴著薄薄的醫用手套,站在超景深顯微鏡前,鏡片後的雙眼布滿血絲,像是熬夜多日的賭徒,死死盯著屏幕。
他麵前的載物台上,靜靜躺著一塊鏽跡斑駁的青銅殘片——正是從沿海漁港地窖裏發現的夔龍祭鼎耳飾。
這玩意兒如果放在潘家園,頂多算個開價五十,還價三十都沒人要的破爛玩意兒,但此刻,它卻是撬動整個棋局的關鍵支點。
“哢噠。”周硯清微調焦距,屏幕上的景象驟然清晰。
青銅表麵的銅鏽如同經曆了億萬年風化的峽穀,溝壑縱橫,充滿了歲月的痕跡。
他深吸一口氣,將放大倍率調至極限。
他的任務,就是在這片鏽跡斑駁的“峽穀”中,尋找哪怕一絲一毫的不尋常。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實驗室裏靜得可怕,隻有顯微鏡電機運轉時發出的細微嗡鳴。
突然,周硯清的身體猛地一震,仿佛觸電一般!
在銅鏽覆蓋的一處極其細微的凹陷處,他發現了一處不應該存在的痕跡——那是一個極小的,如同指尖按壓形成的凹痕。
“這…這怎麽可能?”周硯清喃喃自語,快速調整光源角度。
在特定光線下,那處凹痕呈現出半個模糊的指紋形狀!
這塊殘片出土時,經過了初步的清理和記錄,如果存在指紋,不可能逃過之前的檢測。
除非…除非這個指紋,隱藏在銅鏽之下!
周硯清的大腦飛速運轉。
他立刻調閱了三十年前的考古報告,在泛黃的紙張堆裏翻找著。
終於,他找到了當年出土同類器物的記錄。
“……部分器物表麵存在人工打磨痕跡,原因不明。”一行不起眼的小字,讓周硯清的心跳驟然加速。
“打磨痕跡…是為了掩蓋指紋?!”
他立刻抓起電話,撥通了一個加密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被接起,聽筒裏傳來江天豪低沉的聲音:“硯清,有發現?”
周硯清壓抑住激動的情緒,語速飛快:“江先生,我在夔龍祭鼎的殘片上,發現了疑似指紋的痕跡!三十年前的考古報告顯示,同類器物曾被人工打磨過。這不是運輸損傷,這是盜掘者留下的指紋!”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江天豪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很好。我會安排人配合你,繼續深挖。”
放下電話,江天豪眼神深邃,望向窗外燈火闌珊的城市。
獵局已經布下,就等獵物自投羅網。
接下來,一係列指令有條不紊地執行。
江天豪授意老張,以外國私人收藏修複的名義,將夔龍祭鼎耳飾殘片的樣本,匿名送往三家國際頂尖的金屬氧化年代檢測機構。
為了避免幹擾,每一份樣本都附帶了不同的背景信息,但核心檢測需求隻有一個:分析銅器暴露在空氣中的時間和最後一次人為接觸時間。
一周後,三份來自不同機構的檢測報告,如同三把鋒利的手術刀,精準地指向了同一個真相:銅器暴露在空氣中的時間不超過三十五年,且最後一次人為接觸發生在1989年夏季!
這個數據,與王建國供述的走私時間完全吻合!
與此同時,杜青山率領著一支精幹的小隊,再次返回了廢棄漁港。
這一次,他們不再是簡單的搜查,而是要還原當年的犯罪現場。
在3號倉庫地窖的四周,杜青山布置了大量的土壤電導率傳感器,模擬當年搬運文物的路線。
這些傳感器能夠精確測量土壤的細微變化,從而推斷出當年人員的行走軌跡和承重情況。
與此同時,趙鐵柱也帶著村裏的老獵人,加入了行動。
他們憑借著世代相傳的追蹤技巧,觀察地表苔蘚的斷裂方向和鞋印的壓深差異,試圖還原出當年搬運者的體態特征。
老獵人眯著眼睛,蹲在地上,仔細觀察著地麵的痕跡。
他用手輕輕拂去塵土,露出一個模糊的腳印。
“這個人…左腳有點外八字,步子邁得不大,但很急。”老獵人用帶著濃重鄉音的普通話說道。
杜青山將這些信息一一記錄下來,與之前收集的數據進行比對。
一個模糊的輪廓,漸漸浮出水麵。
在首都,周硯清的實驗室裏,燈光依舊通明。
他正對著電腦屏幕,對殘片上的指紋圖像進行數字增強處理。
經過複雜的算法和精細的調整,原本模糊的指紋,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隨後,他向公安部申請調閱了“涉外文物犯罪關聯人員手模庫”。
這是一個高度機密的數據庫,儲存著曆年來與文物犯罪有關聯的外國人員的手模資料。
比對工作異常艱難,數據庫中的手模資料數量龐大,而且指紋殘缺不全,匹配難度極高。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周硯清的眼睛已經酸澀無比,但他仍然不敢有絲毫鬆懈。
突然,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死死盯著屏幕上的一個局部放大圖。
在指紋邊緣的紋路中,他識別出一處獨特的“斷弓線”!
這是一種極其罕見的指紋特征,如同弓箭斷裂一般,在指紋紋路中形成一個明顯的缺口。
周硯清立刻調閱了日籍學者佐藤義明的資料。
佐藤義明是研究中國青銅器的專家,曾在八十年代多次來華進行學術交流。
在一篇1987年發表的學術論文中,周硯清找到了佐藤義明按下的學術印章。
印章的邊緣,同樣存在一處“斷弓線”!
雖然印章上的紋路不如指紋清晰,但兩者的高度相似性,足以說明問題。
周硯清深吸一口氣,在報告上寫下了最終的結論:“父之手,子承之罪。”
他拿起電話,撥通了江天豪的號碼。
“江先生,指紋比對有結果了。雖然沒有直接匹配,但在邊緣紋路中,我識別出一處與佐藤義明學術印章高度相似的‘斷弓線’…”
江天豪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我知道了。”
他掛斷電話,走到書桌前,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牛皮紙信封,將所有的證據——三份檢測報告、杜青山發來的現場勘察報告、以及周硯清的指紋比對報告——小心翼翼地裝了進去。
封好信封,江天豪拿起筆,在封麵上寫下了一行字,然後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最終,他放下筆,將信封遞給了身邊的葉飛。
“交給杜青山,讓他親自送往…最高檢。”
葉飛接過信封,微微一愣,似乎明白了江天豪的用意。
他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書房。
江天豪站在窗前,望著漸漸泛白的天空,低聲說道:“好戲,才剛剛開始……”
江天豪親手將那份沉甸甸的牛皮紙信封,封得嚴嚴實實,仿佛封存了一段曆史,又像鎖住了一個即將爆發的秘密。
他喚來葉飛,沉聲道:“務必親自交給國家文物追索辦公室,然後請他們以最快速度提交給國際刑警組織預審。”
在即將遞交的夔龍祭鼎耳飾殘片證物袋外,江天豪眼神複雜,拿起便簽,用鋼筆寫下一行字,筆鋒蒼勁有力:“請轉交東京地方法院——來自一盞未滅的燈。”墨跡未幹,卻已然預示著一場跨國風暴的到來。
當晚,小日子商人家在東京的豪華律師事務所內,燈火通明。
他的律師團隊正焦頭爛額地研究著突然冒出來的“指紋”證據。
一位資深律師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語氣凝重:“我們需要立刻啟動緊急預案,申請‘證據汙染’聽證!否則,情況會非常不利。”
與此同時,在安陽的偏僻山村,趙鐵柱佝僂著背,站在村口的老槐樹下。
他小心翼翼地從兜裏掏出一盞嶄新的煤油燈,點燃。
昏黃的火光映照著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也映亮了他手中那本泛黃的家譜。
在第一頁上,用遒勁的字體,赫然添上了“陳曼莉”三個字。
那是他犧牲的女兒的名字。
真相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科技是陽光雨露,但記憶才是深埋地下的種子,是守護的信念。
小日子商人甲猛地將手中的威士忌砸在牆上,猩紅的液體四濺:“八嘎!他們到底掌握了多少東西?!”
而趙鐵柱顫巍巍地舉起煤油燈,火光在他渾濁的眼中跳動,仿佛在訴說著一個家族的百年守護與無盡的思念,他喃喃自語:“丫頭,這盞燈,為你點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