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仙子忍笑撥弦：“你上月偷喝瑤池仙釀的投訴...還沒消案呢。”
    最後一絲黑氣消散時，小乞丐手裏的芭蕉葉突然自燃。
    灰燼落在輪回井口，凝成塊小小的碑，上書：
    【此處埋著個不懂規矩的老古董】
    海浪重新拍岸，蘇念手中的銀鯉甩尾躍入海中。
    浣紗女挽起竹籃，籃裏新采的蓮蓬突然滾落一個——正好砸在試圖溜走的縣令頭上。
    “案子還沒判完。”
    蘇怨撿起蓮蓬塞回籃子，“孩子們說...要曬成鹹魚幹。”
    隻見剛才那個縣令被倒掛在漁村曬魚架上晃蕩，官服下擺滴著水。
    鼻涕娃們圍成一圈，拿著小樹枝戳他：“要曬多久呀？”
    “曬到...”
    蘇怨順手把蓮蓬分給孩子們，“他吐出最後一粒貪的米。”
    魔尊蹲在屋頂啃魚幹，聞言差點噎住：“這他娘是個技術活啊！”
    下一瞬。
    素心仙子忽然按住琴弦。
    海麵飄來一艘古怪的漁船，船頭坐著個戴鬥笠的老者，正把寫滿字的黃紙往海裏撒。
    “祭海文書？”
    墨無涯眯眼看清紙上的字，突然變色，“不對！是未處理的陳年冤案！”
    那些黃紙入水即化，竟在浪尖凝成無數模糊人影。
    有個渾身濕透的女子突然抓住船舷，指甲在木頭上刮出刺耳聲響：“我的狀子...被壓在城隍像底下三十年...”
    蘇念額間道紋驟亮。
    輪回井方向傳來鎖鏈斷裂聲，井水自動分成兩半——
    清澈的上層映著現世，渾濁的下層卻浮現出陰司十八獄的景象。
    “父親，這是...”
    “體係漏洞。”
    蘇怨指尖銀光流轉，“隻處理新案，未翻舊賬。”
    漁村沙灘上突然隆起無數小沙包。
    孩子們好奇地扒開，挖出各式各樣的物件：
    生鏽的鳴冤鼓槌、褪色的血書、甚至還有半截刻著“冤”字的腿骨...
    魔尊的魚幹掉在地上：“老子突然沒胃口了。”
    素心仙子琴音一轉，哀婉的調子讓那些黃紙化成的人影漸漸清晰。
    墨無涯的賬本自動翻到新頁，標題赫然是《積案清理預算》。
    “曬魚的事先緩緩。”
    蘇怨拎起縣令扔給魔尊，“帶他去認認，哪些是同夥。”
    海浪突然托起塊巨大的礁石，石麵上浮現出各地城隍廟的地下密室——
    每間都堆著發黴的狀紙，有些已經和供桌長在了一起。
    小乞丐突然把芭蕉葉蓋在最近的人影頭上。
    葉子漸漸變得透明，映出女子當年被衙役推入井中的畫麵。
    “看清楚了？”
    蘇怨問孩子們。
    鼻涕娃們攥緊小樹枝，齊刷刷指向縣令：“加刑！”
    輪回井的濁水突然沸騰。
    那些沉冤多年的亡魂一個接一個爬出井口，每人都握著一根孩子們剛挖出來的證物。
    “體係真正的力量...”
    蘇怨抬手輕揮，無數銀線將亡魂與現任仲裁者相連，“不是裁決，是傳承。”
    新任命的平民仲裁者們突然集體顫抖，眼中閃過銀芒。
    他們手中的判筆自動書寫，字跡卻與那些陳年血書一模一樣。
    魔尊突然捅了捅蘇念：“你爹是不是在笑？”
    海風吹起蘇怨的衣袖，露出腕間一道新生的金紋——那是三百年來，第一道由亡魂感激凝成的功德印。
    就在這時！
    海浪突然炸開萬丈高，那些被銀線連接的亡魂與仲裁者同時仰頭——
    隻見天穹裂開一道猙獰的縫隙，露出後麵密密麻麻的因果鎖鏈。
    每根鎖鏈都捆著未昭雪的陳年舊案，此刻被亡魂的怨氣衝擊，正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要塌！”
    老龍王現出真身盤住漁村，“因果律反噬！”
    蘇怨卻踏著浪走向裂縫，腕間金紋突然離體，化作無數金針飛向鎖鏈最密集處。
    針尖觸及的刹那，三界眾生耳邊都響起“叮”的一聲——
    城隍廟的地磚自動翻開，露出下麵發黴的狀紙；
    官府庫房的牆壁剝落，顯見血寫的訴狀；
    甚至連天庭的蟠桃園裏，都震出幾封被埋藏的萬民書...
    “父親！”
    蘇念突然大喊。
    輪回井的濁水倒灌天際，水中浮現出更可怕的畫麵：
    那些被強行鎮壓的冤案，竟在因果鏈上結成毒瘤般的黑痂，此刻正瘋狂吸收亡魂的怨氣！
    魔尊雙刀燃起業火：“老子就知道沒這麽簡單！”
    素心仙子的琴弦全部崩斷，斷弦卻自動織成一張大網，兜住那些從裂縫墜落的因果碎片。
    墨無涯的算盤珠排成天梯，讓亡魂們能攀上去親手解開自己的枷鎖。
    “看好了。”
    蘇怨的聲音忽然響徹三界，“什麽叫——”
    他雙手虛握，所有金針突然調頭，帶著因果鏈刺向自己心口！
    “父親！”
    蘇念化作銀鯉衝天而起，卻見那些紮進蘇怨體內的鎖鏈另一端，竟連著所有現任仲裁者的心口。
    “投訴體係的終極形態...”
    蘇怨每說一個字都吐出金血，“是仲裁者與冤魂...同頻共振！”
    亡魂們突然集體靜止，他們看到年輕仲裁者們因為承受不住怨氣而七竅流血，卻仍死死握著判筆不放。
    最年輕的鼻涕娃仲裁官突然撲向最近的亡魂，用沾血的小手握住對方：“我...我幫你...”
    刹那間，所有因果鏈同時發光。
    亡魂的怨氣與生者的願力交融，化作金黑相間的洪流衝進蘇怨體內。
    他心口的銀紋寸寸碎裂，卻在原處生出枚全新的透明道紋——
    【共情】
    天穹裂縫轟然閉合，墜落的因果碎片在空中化作蒲公英般的種子，灑向三界各處。
    魔尊接住一顆種子，裏麵傳來稚嫩的童聲：“縣太爺的小舅子搶我糖人...”
    素心仙子的斷弦網中，無數種子開始發芽。
    墨無涯突然發現自己的算盤珠回來了，每顆珠子裏都封印著一樁陳年舊案。
    輪回井水恢複清澈，映出蘇念抱著昏迷的父親落在漁船上。
    小乞丐不知從哪摸出片新芭蕉葉，輕輕蓋在蘇怨心口。
    葉麵上，歪歪扭扭浮現出一行字：
    【投訴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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