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低頭望去，透過九重雲層，隱約可見幽冥輪回井的方向，有青灰色霧氣正順著地脈流向瑤池。
    金母的裙擺突然無風自動。
    她足踝上不知何時纏著道半透明的鎖鏈，鏈節上刻滿“禦賜”二字，另一端卻消失在蓮池深處。
    “對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從發間取下一支金簪扔給天帝，“北鬥星君今早遞的折子，說在昆侖山腳撿到了這個。”
    簪頭鑲嵌的留影珠亮起，畫麵裏赫然是口青銅鍾的殘片，鍾體內壁用血寫著：【下一個是淩霄】。
    天帝掌心的蟠桃核突然長出菌絲般的金線，悄無聲息纏上他的手腕。
    少年天帝微微一笑。
    指尖的金線突然暴長，刺入星軌儀核心。
    紫微星垣的主星劇烈閃爍，投下的星光映出他左肩一道陳年劍傷——傷口邊緣凝結著與昆侖鎖鏈同源的青灰色結晶。
    “師姐何必試探。”
    他屈指彈斷金線，線頭濺落的血珠在雲磚上燒出焦痕，“我這身傷，不就是最好的答案麽？”
    瑤池金母的瞳孔微微收縮。
    她腕間金鈴無風自動，鈴聲竟與昆侖青銅鍾的餘韻完美相合。
    蓮池底部突然浮起一口冰棺，棺中少年身著巫族祭袍，心口插著半截星軌儀的指針。
    “三百年前巫族那場血祭...”
    金母的指甲突然刺入掌心，“他們選中的根本不是什麽祭品，而是在造新天帝。”
    星軌儀突然投射出更久遠的畫麵：
    巫族聖地深處，十二位長老圍著一口青銅鍾起舞。
    鍾內蜷縮著個被鎖鏈貫穿的少年，鏈條另一端連接著漫天星鬥——正是少年天帝年少時的麵容。
    天帝輕笑一聲，袖中滑出塊刻著雙蛇紋的玉牌。
    牌麵沾染的巫血尚未幹涸，隱約可見內部跳動的金紅色火種。
    “師尊當年抽走炎帝幼子的本命火，可不是為了鎮壓怨氣。”
    他摩挲著玉牌上的裂痕，“是為了給這具身體...續命。”
    蓮池突然沸騰，冰棺中的“祭品”猛然睜眼。
    那雙沒有瞳孔的眼睛裏，倒映著昆侖山腹正在發生的異變——
    紅衣小火精懷中的弟弟殘魂，正將手按在青銅鍾殘片上，而鍾體內部滲出絲絲金線，與少年天帝肩傷處的結晶同源。
    金母突然捏碎腕間所有金鈴。
    鈴鐺碎片化作星砂墜落，每一粒都映出駭人真相：
    當年巫族血祭現場，有個黑袍人正將怨晶填入少年天帝的傷口。
    而那黑袍轉身時，腰間懸著的赫然是瑤池的蟠桃令！
    “所以輪回井下的青銅鍾...”
    金母的聲音終於出現波動，“裏麵封存的是...”
    天帝突然抬手按住星軌儀。
    儀盤瘋狂旋轉間，現出蘇怨心口仲裁道紋的真實形態——
    那根本不是紋路，而是無數細小的青銅鎖鏈，正從內部緩慢蠶食他的神魂。
    “師姐猜，當年我們分食的怨氣...”
    少年帝王笑著指了指自己心口，“究竟是誰的惡念？”
    雲海下方突然傳來清越的鍾聲。
    兩人同時變色——那音色分明與昆侖鎮山鍾一模一樣，卻來自九幽最底層的無間獄。
    ……
    另一邊。
    琉璃燈陣突然全部熄滅，燈罩內壁凝結出冰晶狀的巫族密文。
    小火精的弟弟跳下哥哥頭頂，小手指著那些文字奶聲奶氣地念道：“怨...鍾...歸...”
    魔尊的業火“嗤”地燒過燈罩，冰晶融化後竟流下血淚般的液體。
    液體在桌麵自動組成昆侖山脈的輪廓，而最高峰處插著柄虛幻的劍——劍格處鑲嵌的，正是他們在桃核裏發現的那顆眼球。
    “這劍紋...”
    素心仙子的新琴弦突然自行繃緊，“是初代天帝的佩劍‘昭明’。”
    投訴天尊突然掀開茶桌。
    桌底木板不知何時爬滿青灰色紋路，細看竟是微縮的瑤池布局圖。
    他判官令往圖中央一按，金母沐浴的“滌塵池”位置突然浮起粒芝麻大的怨晶，晶體內封著片帶血的龍鱗。
    “龍宮那老烏龜的春宮圖...”
    魔尊突然踹翻茶桌，“根本不是畫著玩的！”
    地底傳來鎖鏈拖動的悶響。
    蘇怨的魚竿銀線突然繃直，線頭刺入地縫拽出截青銅鎖鏈——鏈節上刻著與蟠桃核相同的“禦賜”二字，卻沾滿已經氧化發黑的血跡。
    孟婆的湯勺舀起忘川水澆在鎖鏈上。
    黑血褪去後，露出底下被刻意磨平的刻痕。
    小火精吐出口金焰灼燒，焦痕中漸漸浮現三行小字：
    【甲子年七月初七】
    【瑤池金母親賜】
    【鎖昆侖之魂】
    輪回井方向突然傳來鍾鳴。
    這次不是幻覺——港口海麵真的掀起七丈高的浪牆，浪尖上站著個渾身濕透的夜叉，手裏高舉著塊龜甲碎片。
    “龍宮...龍宮底下...”
    夜叉的吼叫混在浪濤聲中，“有口刻著春宮圖的青銅鍾！”
    他喊完就炸成漫天水霧。
    霧氣凝而不散，組成幅模糊的畫麵：
    深海裂縫中，倒懸的青銅鍾內壁刻滿男女交媾的圖案，而每幅春宮的落款處，都按著個蟠桃形狀的指印。
    素心仙子突然撥出個刺耳的高音。
    琴聲震碎了水霧畫麵，卻讓殘留的雨滴全部懸浮空中。
    每滴水裏都映出不同場景。
    瑤池侍女更衣時後頸閃過的怨晶、昆侖山腳突然枯萎的靈草、淩霄殿丹墀上正在剝落的金漆...
    “這不是查案。”
    投訴天尊凝眉，突然割破手掌，血滴在判官令上燒出青煙，“是在拆天庭的遮羞布。”
    蘇怨的魚竿突然自行分解。
    銀線重組為張巨大的三界輿圖，而此刻圖上所有水域都在閃爍青灰色的光——包括瑤池、龍宮和輪回井。
    小火精的弟弟突然害怕地抱住哥哥的耳朵，聲音哆嗦道：“水...水下麵...有東西在吃星星...”
    港口的海水就在這一刻徹底褪盡。
    裸露的海床中央，赫然出現深不見底的巨大漩渦。
    漩渦邊緣整齊排列著五具青銅棺，棺蓋正在緩緩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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