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巨手攥住悲骨腳踝的刹那，整個投訴司突然陷入詭異的靜止。
    那些被凝固的假笑保持著扭曲的弧度，漆黑嬰兒的嗚咽聲像被掐住了喉嚨。
    唯有蘇念心口的護心鏡還在微微發燙，鏡中娘親的虛影突然麵色大變。
    “念兒小心！”
    她聲音尖利得幾乎刺破耳膜，“那是...”
    話未說完，深淵裏突然噴出粘稠的黑霧，霧中浮現出張由無數細小哭臉組成的巨口，一口將悲骨吞下大半。
    悲骨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剩餘的身體瘋狂掙紮，黑紅絲線全部繃直，勒得三界眾生同時痛苦呻吟。
    蘇怨突然暴起，心口陣法缺口迸發出刺目血光。
    這位向來冷靜的司主竟徒手抓住深淵邊緣，任憑那些黑霧腐蝕他的手臂：“九幽！你越界了！”
    血肉消融見骨的同時，他另一隻手結出個古老法印，正是當年封印悲骨時用的“舍身訣”。
    深淵裏的存在發出沉悶的笑聲，震得整個投訴司梁柱開裂。
    更多蒼白手臂探出，每隻手上都長著張嘴，那些嘴巴同時開合：“蘇怨...你兒子比你有意思...”
    其中一隻手臂突然轉向蘇念，掌心裂開道縫隙，露出裏麵蠕動的眼球，“這小家夥的‘念’之力...夠我飽餐萬年...”
    混沌獸爹媽突然人立而起，前爪相抵結成獻祭姿勢。
    它們額頭浮現出遠古記憶：九幽根本不是生靈，而是天地初開時所有被壓抑的負麵情緒集合體。
    當年蘇怨夫妻封印悲骨時，就是向九幽借的力量，代價是...
    “爹！”
    蘇念突然渾身發冷，他看到父親後背浮現出個猙獰的契約印記——那是用娘親的血寫的，“你和娘...獻祭了什麽？”
    蘇怨沒有回答，他的雙臂已經化為白骨，卻仍死死扒著深淵邊緣。
    文曲星君突然撲過來，老學究的官袍下飛出無數典籍殘頁，每張紙都寫著“契闊”二字。
    這些紙頁粘在蒼白手臂上，竟讓那些蠕動的眼球暫時閉上了。
    “小司主！”
    魔尊突然拽過蘇念的手，強行按在自己剩下的半顆魔心上，“讀老子的記憶！”
    鮮血淋漓的魔心劇烈跳動，映出段被刻意遺忘的往事：三千年前的月夜，蘇怨夫妻抱著剛出生的嬰兒跪在九幽淵口。
    他們獻祭的不是性命，而是...孩子所有的笑容。
    “明白了麽？”
    魔尊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你爹娘用你此生所有歡樂為代價，換來封印悲骨的力量。這三千年來你每次真心歡笑，都是在違約...”
    護心鏡裏的娘親虛影突然流下血淚，她伸手想摸蘇念的臉，卻隻碰到冰冷的鏡麵：“念兒，娘對不起你。我們以為能在那之前找到破解之法...”
    話音未落，深淵裏突然刺出根骨刺，瞬間貫穿蘇怨的胸膛！
    “違約者...永墮九幽...”
    蒼白手臂猛地收縮，要把蘇怨拖入深淵。
    那些手臂上的嘴巴瘋狂重複：“笑啊...繼續笑啊...讓我們看看孝子怎麽選...”
    蘇念的白金法袍突然無風自燃，露出心口那個完整的陣法。
    他手中的金壺自動飛向深淵，壺身浮現出三千年來每個快樂瞬間：第一次學會禦風、被父親偷偷塞糖吃、甚至剛才終焉樂園孩子們的笑聲...
    所有“念”之力化作金色鎖鏈，暫時捆住了那些蒼白手臂。
    “誰說他違約了？”
    素心仙子突然捏碎自己的本命玉骨，碎玉在空中組成個複雜的反向契約，“當年瑤池之主做過見證，若集齊三界至純之樂，可抵消...”
    她話沒說完，深淵裏突然探出隻更大的手掌，一巴掌拍碎了玉骨契約。
    九幽的笑聲震得所有人吐血：“晚了...蘇念剛才已經笑過...”
    隨著話音，那些捆住手臂的金色鎖鏈開始變黑，蘇念心口的陣法光芒急速暗淡。
    混沌獸幼崽突然咬破自己的爪子，把血塗在蘇念腳邊。
    鮮血滲入地縫後，竟浮現出當年真正的契約條款——在密密麻麻的咒文最後，還有行被刻意隱藏的小字：“若獻祭者以命續約，可贖還歡笑權。”
    蘇怨的白骨手臂突然發力，竟主動往深淵裏躍去。
    他在墜落前最後回頭，對兒子做了個口型。
    護心鏡裏的娘親虛影尖叫著撲出鏡麵，卻隻來得及抓住丈夫的一片衣角...
    蘇怨的衣角在娘親虛影手中化作點點金光，深淵口發出不滿的轟鳴。
    那些蒼白手臂瘋狂舞動，每隻手掌心的嘴都在嘶吼：“不夠...這不夠...”
    它們突然調轉方向，全部指向蘇念：“我們要的是...父子同墮！”
    混沌獸爹媽突然同時仰天長嘯，渾身皮毛炸開成尖刺。
    它們額頭浮現出遠古獸族的秘法圖騰，竟是打算用自己填補深淵缺口。
    可還沒等躍起，就被銀河鎖鏈的殘片捆住——鎖鏈上不知何時纏滿了終焉樂園孩子們送的彩色頭繩，此刻正散發著柔和的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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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兒...”
    娘親虛影突然凝實了幾分，她伸手按在兒子心口，護心鏡竟開始融化，“你爹留了後手。”
    鏡液滲入皮膚，蘇念胸口陣法突然逆轉，浮現出個倒置的蓮花印——這才是真正的陣眼，而之前蘇怨心口的缺口竟是偽裝！
    九幽發出震天動地的怒吼，整個投訴司地麵開始塌陷。
    那些蒼白手臂突然長出倒刺，瘋狂抓向四周。
    魔尊剩下的半顆心髒被刺穿，文曲星君的白胡子全被扯斷，素心仙子更是被一掌拍進牆裏。
    最可怕的是手臂上那些嘴巴，此刻全在模仿蘇念小時候的笑聲，扭曲的童音聽得人毛骨悚然。
    “原來如此...”
    蘇念突然抓住胸前融化的護心鏡，鏡液在他掌心凝成柄短劍，“爹娘當年獻祭的，從來就不是我的笑容。”
    短劍突然刺入逆轉的蓮花陣眼，劍身浮現出三千年來每個深夜——年幼的他安睡時，父親獨自對著契約文書落淚的畫麵。
    那些淚痕在紙上連成了個新的陣法：以父母永世不得相見為代價，換取兒子終有一日能真心歡笑的權利。
    深淵裏的手臂突然全部僵住，九幽的聲音首次出現遲疑：“蘇怨...你竟敢...”
    話未說完，那些被蘇念金壺收集的“念”之力突然爆炸，每個快樂記憶都變成金色鎖鏈，從內部捆住蒼白手臂。
    鎖鏈上浮現出三界眾生最真摯的笑臉，連魔尊那半顆破損的心髒都在微弱地跳動發光。
    “現在！”
    娘親虛影突然推了蘇念一把。
    年輕司主借力躍起，手中短劍化作流光刺向深淵最深處。
    劍鋒所過之處，那些假笑的嘴巴紛紛破裂，漆黑嬰兒的嗚咽變成了真實的新生兒啼哭。
    就在劍尖即將刺中目標的刹那，深淵裏突然睜開隻巨大的眼睛。
    瞳孔中映出的不是蘇念，而是三千年前那個繈褓中的嬰兒——正在對他自己微笑。
    這笑容純粹得不含一絲雜質，看得九幽所有手臂都為之一顫。
    “你輸了。”
    蘇念的短劍突然變回護心鏡，鏡麵清清楚楚映出契約真相：所謂“獻祭所有笑容”，實則是將父母的歡愉永遠轉化成了守護之力。
    每當他真心微笑時，就會有雙倍快樂反哺給三界眾生。
    蒼白手臂開始崩潰，九幽發出不甘的咆哮：“蘇怨...你算計我...”
    深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閉合，最後關頭卻有隻手臂突然暴長，指尖劃過蘇念心口，帶走了一滴金紅色的血，“我們...還會再見...”
    隨著深淵徹底消失，投訴司恢複平靜。
    隻剩滿地狼藉證明剛才的惡戰：魔尊捂著胸口半跪在地，文曲星君的白胡子隻剩寥寥幾根，素心仙子更是昏迷不醒。
    而蘇念怔怔站在原地，掌心是重新凝結的護心鏡——隻是鏡中再也看不到娘親的虛影了。
    混沌獸幼崽突然叼著個東西蹭他腳邊。
    低頭一看，是塊染血的銀鎖碎片，上麵依稀可見“永寧”二字——是娘親的閨名。
    碎片背麵刻著行新出現的小字：“念兒，爹娘永遠以你為榮。”
    煉天壺終端的殘骸突然拚出最後一行閃爍的字：【新案件預警：九幽血契未除...三日後魔界邊境出現集體癔哭症...】
    還沒顯示完就徹底熄滅，隻留下半塊焦黑的屏幕，映出蘇念淚流滿麵卻帶著微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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