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魔界邊境的血月被烏雲遮蔽。
    蘇念踩著銀河鎖鏈重組而成的浮橋，腳下是成千上萬癔哭的魔族百姓——他們雙眼赤紅，淚水中帶著黑血，嘴裏反複念叨著“九幽將至”。
    魔尊拖著半顆殘心迎上來，胸口窟窿裏跳動的魔火忽明忽暗：“小子，邊境三十六個村落全中招了。”
    他指向最近的那個寨子，屋簷下掛的辣椒串全都腐爛發臭，“最邪門的是，這些崽子哭出來的血淚...”
    話沒說完，地麵突然滲出黑紅色液體。
    那些血淚自動匯聚，在村口凝成個模糊的嬰孩形狀，沒有五官的臉正對著蘇念。
    混沌獸幼崽渾身炸毛，從蘇念肩頭噴出團淨化火焰，卻讓那血嬰瞬間分裂成上百個更小的個體。
    “沒用的。”
    文曲星君拄著戒尺蹣跚走來，老學究的白胡子被他自己燒得精光，“這是九幽的‘悲種’，專找心傷之人寄生。”
    他戒尺點地，浮現出古老的魔族記載：上一次悲種爆發，正是三千年前蘇念娘親懷胎之時。
    蘇念的護心鏡突然發燙，鏡麵映出個意想不到的畫麵——魔尊那半顆殘心的傷口處，竟纏繞著幾根幾乎透明的絲線。
    這些絲線另一端通向地底，隱約構成契約符文的形狀。
    “老魔頭！”
    蘇念一把扯開魔尊的衣襟，“你當年也簽過契約？”
    魔尊的獨眼閃爍，突然狂笑著撕開胸口傷疤，露出裏麵跳動的契約印記：“不然你以為，老子為什麽能活三千年？”
    印記上分明寫著：以半心為質，換永世鎮守魔界邊境。
    地麵突然劇烈震動，那些血嬰齊聲啼哭。
    哭聲裏夾雜著九幽的冷笑：“蘇念...你爹娘不是唯一聰明的...”
    每個血嬰的胸口都浮現出契約印記，全是不同時期與九幽交易的證明。
    最古老的幾個印記，赫然是文曲星君的筆跡！
    老學究的戒尺“啪”地折斷，他頹然坐地：“當年為了救被悲骨感染的學子...老朽...”
    話未說完，他的袖中突然竄出無數血絲，將他自己捆成繭狀。
    繭裏傳出悶響，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啃食骨肉。
    魔尊的殘心突然爆發出刺目血光，他一把拽過蘇念：“小子，聽好！九幽這是在收集違約者的...”
    聲音戛然而止，他的獨眼猛地瞪大——蘇念的護心鏡裏，正映出素心仙子昏迷不醒的真正原因：她心口埋著枚瑤池特製的“替命符”，符上寫著蘇怨的名字！
    遠處終焉樂園的方向突然升起黑紅色煙柱，隱約傳來孩子們的尖叫。
    混沌獸幼崽急得直轉圈，突然咬破自己爪子，把血抹在蘇念眼皮上。
    視線所及之處，整個三界的天空都布滿了蛛網般的契約細線，而所有線頭都指向...
    蘇念緩緩低頭，看向自己心口那個逆轉的蓮花陣眼——那裏不知何時多了個微小的黑洞，正在緩慢旋轉。
    護心鏡突然浮現出娘親最後的留言：“念兒，陣眼逆轉時，就是你成為新契約者的時刻。”
    魔尊的殘心突然“哢”地裂開一道縫，從裏麵流出汩汩黑血。
    血滴落地竟變成細小的契約文書，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魔族真名。
    “完了...”老魔頭獨眼發直，“這孽障在激活所有陳年舊契！”
    文曲星君化作的血繭突然劇烈抖動，繭皮被頂出無數個小凸起。
    每個凸起都是張模糊的人臉，仔細看全是當年被他救下的學子——此刻這些麵孔正在繭內哀嚎，眼窩裏爬出契約幻化的黑蟲。
    蘇念的護心鏡突然結霜，鏡中娘親的留言被冰晶覆蓋。
    心口的黑洞微微擴張，傳來九幽沉悶的耳語：“小司主...你以為逆轉陣法是出路？”
    黑洞邊緣開始浮現血色符文，正是當年蘇怨親手寫下的契約條款，隻是“蘇怨”的署名正被無形之手擦除，空白處等著新的簽名。
    混沌獸幼崽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拚命拍打蘇念腰間。
    那裏別著父親留下的長命鎖碎片，此刻正在發燙。
    碎片上的“永寧”二字滲出金液，在空中凝成蘇念娘親的虛影。
    她伸手按在兒子心口，黑洞擴張的速度頓時減緩：“念兒，九幽要的不是違約懲罰...”
    話未說完，終焉樂園方向的煙柱突然炸開。
    無數童話書碎片如雪片般飛來，每張書頁上都趴著個哭泣的小血嬰。
    這些血嬰手裏抓著孩子們製作的快樂道紋，正把道紋塞進嘴裏嚼得咯吱作響。
    最可怕的是書頁背麵，全都有蘇念當年在樂園玩耍時，無意間畫下的簽名雛形！
    “它在偽造契約！”魔尊的殘心突然蹦出胸腔，懸在半空瘋狂震顫，“小子，你小時候是不是...”
    老魔頭話沒說完，心髒就被血絲纏成繭狀。
    那些從文曲星君血繭裏爬出的黑蟲，此刻正匯聚成支筆的形狀，蘸著魔血飄向蘇念。
    護心鏡徹底結冰，娘親的虛影被凍結在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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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念心口的黑洞傳來強烈吸力，竟開始抽取他三千年來儲存的快樂記憶。
    第一段被抽出的正是他學會淨化怨氣時，父親那個轉瞬即逝的微笑——記憶光球剛接觸黑洞就變成了黑紅色。
    銀河鎖鏈突然自我熔煉，化作金水包裹住蘇念右手。
    這分明是要阻止他去接那支契約筆，可液態金屬卻在碰觸筆杆的瞬間被染黑。
    鎖鏈發出刺耳的尖叫，每個鏈環都浮現出蘇念兒時無意識寫下的“念”字塗鴉——這些童真的筆跡正在被扭曲成契約符文。
    “原來如此...”蘇念突然抓住胸前黑洞邊緣，任憑手掌被割得鮮血淋漓，“九幽，你真正想要的是...”
    他猛地將護心鏡拍進黑洞，鏡麵冰晶炸裂的刹那，映照出個被刻意隱藏的真相：所有契約者的心傷記憶深處，都藏著個小小的蘇念——那是他兒時代替父親巡視三界時，無意中留在眾生心底的“念”之種。
    九幽的狂笑突然變成驚怒的嘶吼。
    那些血嬰集體炸開，黑紅液體在空中組成張巨網——網上每個結點都是個心傷記憶，而所有記憶中央都站著幼年蘇念的身影。
    小家夥們手拉著手，齊聲唱著走調的童謠，正是當年蘇怨哄兒子睡覺時瞎編的調子。
    魔尊的血繭突然崩裂，老魔頭渾身是血地爬出來，手裏攥著半顆長滿黑毛的心髒：“小子！接住！”
    這分明不是他的魔心，而是當年蘇怨為換他鎮守邊境，從九幽那奪來的“契心”。
    心髒表麵還帶著牙印，正是混沌獸幼崽當年啃的。
    蘇念接住契心的刹那，整個三界的契約細線突然顯形。
    這些絲線不再指向他心口的黑洞，而是全部連接到了契心上。
    文曲星君的血繭裏傳出學子們清醒的呻吟，終焉樂園的煙柱中開始飄落彩色灰燼——是孩子們被吞噬的快樂道紋正在重生。
    九幽的咆哮震得地動山搖：“蘇！怨！”
    黑洞瘋狂旋轉，突然噴出個蒼白光球——裏麵赫然是當年被吞下的半縷父魂！
    光球中傳來蘇怨疲憊的笑聲：“念兒，爹教你的最後一課...”
    話音未落，光球自動撞向契心，兩者融合成顆跳動的新心髒。
    蘇念突然明白過來，九幽真正覬覦的從來就不是契約本身，而是三界眾生心底那份被蘇怨一家三代溫養出的“念”之力——能化悲為喜，轉恨成愛的奇跡。
    他握緊新生的心髒，看向滿地狼藉的魔界邊境。
    那些還在癔哭的魔族百姓眼中，隱約亮起了微弱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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