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初升的東曦。
    明媚且刺眼。
    清晨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辦公室。
    徐世勳站在窗前，他的心比天氣還冷。
    手裏捏著最新票房統計表，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表格上各個城市《哪吒》的票房數字全線飆紅，與之相對應的，《神猴傳》的票房綠得發慌。
    當年老婆出軌，他頭頂便這般綠油油。
    “八嘎！”
    他猛地將報表摔在地上，用腳一通亂踩，把無能狂怒演繹得淋漓盡致！
    助理小林推門進來時，正好看見徐世勳在發癲，她小心翼翼地遞上平板：“徐總，院線那邊的排片調整數據也出來了。”
    徐世勳收起情緒，整理了下衣領，搖身一變又成了穿西裝打肽的斯文敗類。
    接過來一看。
    平板上顯示的數據讓他瞳孔驟縮！
    原本承諾減少《哪吒》排片的佳藝、中天等院線竟然全部恢複了排片，甚至比之前還增加了10，簡直是不把他徐世勳放在眼裏。
    他們難道不怕自己報複！
    電影協會副會長的職務實權之一。
    有組織和管理的權利。
    電影協會會長負責召開影視學習討論會，組織各地的學習和學術交流活動，以及協調院線與其他電影相關機構的關係。
    協調院線四個字便是懸在他們腦門上的狗頭鍘，誰要不是不聽話，他完全可以利用這一項權利對出品方施壓，不給他們的院線上映。
    直接造成經濟損失！
    可謂是掐住院線的脖子。
    當然。
    損害多方利益，一般情況下，是沒有哪個會長敢這麽幹的。
    然而。
    這裏頭關係錯綜複雜，各種利益互換，明爭暗鬥，站隊就顯得尤為重要。
    “這群牆頭草！”
    盛怒之下。
    徐世勳手指幾乎要戳穿屏幕。
    他翻到南方影城的數據，發現華冬榮那廝竟然把全部影廳都排給了《哪吒》。
    《神猴傳》的排片量直接降為零。
    叔可忍，嬸不能忍。
    “華冬榮，我艸你媽。”
    徐世勳腦瓜子氣得嗡嗡作響。
    華冬榮他印象很深，一個圓臉的小胖子，酒桌上總是笑嘻嘻的敬酒，八麵玲瓏，長袖善舞。
    表忠心的時候胸脯拍得比誰都響。
    反水的時候他媽的跑得比誰都快。
    “八嘎雅鹿。”
    徐世勳臉色漲紅，氣得飆母語。
    小林低著頭不敢說話，隻聽見徐世勳的呼吸聲越來越重，像頭發情的公狗找不到狗乸，急得團團轉。
    她心中暗戳戳的嘀咕：“喲喲喲！假鬼子又氣昏頭了，真少見，白也好本事，要不跳槽去他那幹得了，不知道他肯不肯收留我……”
    正當小林正在思考如何提桶跑路的時候。
    “去把張主任叫來。”
    徐世勳突然平靜下來，冷冷道：“還有，聯係金城、銀都、星光三家院線的老板，讓他們下午三點到我辦公室……”
    “誰要是不來的，告訴他們，以後別來了。”
    小林如蒙大赦，快步退出辦公室。
    關上門後，她靠在牆上長舒一口氣，掏出手機給閨蜜發了條消息：“假鬼子今天又要作妖了，老娘忍不了啦！你不是認識丁海清嗎？幫我牽牽線唄，回頭我帶你去會所吃八塊腹肌的烤鴨……”
    ——————————
    下午三點整，金城院線的馬老板、銀都院線的趙總和星光院線的孫總齊聚徐世勳辦公室。
    三人都是徐世勳一手扶持起來的嫡係，院線規模雖小，但在二三線城市布局廣泛。
    “諸位坐。”
    徐世勳親自給三人倒茶，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仿佛早上暴怒的那個人從未存在過，這一點城府要是沒有，怎麽當電影協會的會長！
    馬老板殷勤接過茶杯，抿了一口讚歎道：“好茶。”
    眼睛卻一直在偷瞄徐世勳，內心忐忑不安問：“徐會長，您叫我們來是……”
    “明人不說暗話。”
    徐世勳放下茶壺，笑容驟然消失：“我需要你們幫我做件事。”
    眼下這些和華冬榮那些牆頭草不一樣，都是自家扶持起來的馬仔，他也沒必要藏著掖著。
    打開投影儀。
    牆上立刻顯示出《哪吒》和《神猴傳》的票房對比圖，《哪吒》的柱狀圖高高聳立，幾乎是《神猴傳》的三十倍。
    《哪吒》票房太猛了，基本上把春節檔吸幹，跟它撞檔期的電影沒一個好受的。
    “這……”
    見哪吒票房不降反升，意識到問題不對勁，趙總立刻皺起眉頭：“其他院線都反水了？”
    “不僅反水，還變本加厲。”
    徐世勳冷笑一聲：“華冬榮那個老狐狸，昨天還信誓旦旦說要跟我共進退，今天就……”
    他突然停住，深吸一口氣：“不過沒關係，我還有你們。”
    聞言。
    眾人麵麵相覷。
    意識到今天過來不是喝茶那麽簡單。
    鴻門宴啊這是。
    孫總不安地挪了挪身子：“徐會長，現在輿論對我們很不利，白也那小子在微博上公開點名，現在，我們算是徹底和他斷絕合作不說，網友還罵我們白眼狼，揚言要抵製我們院線……”
    “所以我需要你們幫我扭轉局麵。”
    徐世勳打斷他，從抽屜裏取出三份文件扔在茶幾上，翹起二郎腿，十指交叉放在胸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這是新的排片方案，你們看下。”
    三人接過文件，臉色漸漸變得難看。
    文件上赫然寫著“票房轉移操作指南”，詳細說明了如何通過係統後台將《哪吒》的實際票房轉移到《神猴傳》名下。
    “這是偷票房啊！”
    馬老板手一抖，文件掉在地上，瞪大眼睛：“偷票房是犯法的，要是被查出來院線可就完了。”
    弄點小手段沒問題。
    違法犯罪可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事。
    雖然他是徐世勳一手扶持起來的。
    可那畢竟是利益輸送關係，院線也不是他馬東一個人的，背後還有好幾個股東，真玩砸了，那些股東來頭不小，指定饒不了他。
    “查出來？”
    徐世勳輕笑一聲，彎腰撿起文件，輕輕撣了撣灰塵：“馬總，你去年那筆兩千萬的賬，好像還沒跟稅務局說清楚吧？”
    馬老板臉色刷地變白。
    徐世勳又看向趙總：“趙總，你兒子在東京留學的手續還記得是誰幫你搞定的嗎？”
    “我做！”
    趙總急忙打斷他，額頭滲出細密汗珠：“我明天就安排技術部調整係統。”
    孫總看著另外兩人的反應，咽了口唾沫：“徐會長，這事風險太大，萬一觀眾鬧起來……”
    “觀眾？”
    徐世勳嗤笑一聲：“那些土包子在意他們幹什麽？他們隻想看電影而已，又不是不讓他們看，寫字難道還不會嗎？”
    手寫票！
    三人愕然。
    冷汗瞬間浸濕後背。
    你看看我，我看看他，沉默不語。
    “不要有心理壓力，出了事情有我給你們兜底，你們隻要對觀眾說三句話，打票機壞了、一樣可以看、送您一桶爆米花。”
    徐世勳把三人的表情看在眼裏。
    有把柄在手就是好控製，捏扁搓圓隨意，他嘴角揚起，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對三人：“記住，從明天開始，我要看到《神猴傳》的票房每天增長30，至於《哪吒》嘛。”
    他轉過身，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能降多少降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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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青樹娛樂文化位於城北創意園。
    這裏的環境簡直了。
    用兩個字來形容。
    荒涼。
    偌大的創意園，隻有零星幾家公司。
    當初因為這個項目任康複差點晚節不保。
    小城市就不該學人家大城市一拍腦袋搞什麽文化創意產業園，那就不是小城市能玩得動的。
    文化娛樂這種東西你得先問問親愛的市民他們有沒有時間娛樂，要知道在漠江，雙休犯法的！
    再加上春節放假。
    創意園裏狗影都沒見到一隻。
    不過。
    正是因為這裏清淨。
    餃子一下就看上了，從小區搬到這裏來，霸占了一層樓，足足有兩千個平方。
    在他的樓上，則是丁海清、文幕野等人的辦公室，這幫人很少在這裏，統籌的統籌，拍戲的拍戲，平日裏隻有負責後勤的員工在忙活。
    現在青青樹還處於起步階段，什麽事情丁海清都得親力親為，自從跟了白也之後，她感覺自己變得年輕了，忙得跟孫子一樣。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自打家裏的情況好起來之後，各種不認識的親戚冒出來，來家裏送禮的人來多了，一天到晚門差點讓拆掉了，父母躲到鄉下去，白也也躲到青青樹求安靜。
    此刻。
    他正盤腿坐在地毯上，麵前攤著三台筆記本電腦，岑可可跪坐在他身後，手法嫻熟——瞎寄吧地給他捏肩膀。
    指望大小姐出身她伺候人？
    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妥妥的家務小肺霧，也就一手洗麵奶用得爐火純青，可圈可點。
    “輕點。”
    白也皺眉：“我的小腦袋都快讓你夾爆了。”
    岑可可撇撇嘴，放輕力道：“小祖宗，你都盯了一上午屏幕了，要不要休息會兒？”
    “咱們玩會遊戲吧，把可馨叫過來一起三排啊！”
    岑可可最喜歡和白也玩各種遊戲。
    她隻要和樊可馨躺著就行。
    隻有白也一個人在吭哧吭哧的賣力幹。
    不管是吃雞、王者、輕輕鬆鬆把她倆帶飛。
    這種不勞而獲的榮譽真是讓她欲罷不能。
    都年初六了她還賴在漠江不走。
    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晚上的三排。
    白也沒理她，手指在鍵盤上敲出一串代碼。
    突然。
    他眼睛一亮：“找到了。”
    坐在對麵沙發上的丁海清和餃子聞聲湊過來，隻見屏幕上顯示著一組奇怪的數字。
    “這是……”
    畫畫他行，看數據他是小拇指，餃子揉了揉眼睛，一臉疑惑：“票房數據？”
    “被修改過的票房數據。”
    白也指著其中一行：“看這裏，金城院線昨天十一點的數據同步出現了異常波動。”
    丁海清看了一眼曲線，臉色非常難看，她顯然已經猜到了什麽，嘴上不確定道：“你的意思是……”
    “有人在做手腳。”
    白也往後一躺，腦袋正好砸在氣囊上，他伸了個懶腰，笑了笑：“徐世勳狗急跳牆了。”
    正說著。
    宣發部的經理高要匆匆推門進來，神色慌張，手上舉著手機：“白總、丁總、餃子導演，出……出事了！”
    “把氣喘圓了再說。”
    丁海清立刻從沙發上站起來，瞪了高要一眼，領導居高臨下的氣勢一下子就出來了，嚇得高要噤若寒蟬，瞬間冷靜下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重新組織言語。
    “微博上好多觀眾投訴，說買的《哪吒》票，取出來的卻是《神猴傳》的票根！”
    “更有一些午夜場的網友曬出手寫的電影票，現在網絡上亂成了一鍋粥，有人質疑哪吒此舉是偷稅漏稅……”
    “什麽？”
    丁海清一把搶過手機。
    微博話題哪吒偷稅漏稅上了熱榜，排在熱搜榜第六位！
    她越看臉色越難看：“不止一家院線，金城、銀都、星光都在列！”
    偷稅漏稅？
    影院賣的票關我出品方什麽事？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院線在搞小動作。
    可網友不懂啊。
    我買的是哪吒的票，你寫的也是哪吒，我看的也是哪吒，哪哪都對，就是票根不對。
    說明什麽。
    說明你不出票是想偷吃票房，不上稅唄！
    事實上呢。
    最後偷吃票房的是誰，還得看係統後台真正出票的是哪一部影片，誰才是真正的票房小偷。
    因為票房是以售票係統的數據結算的。
    譬如。
    手寫一千張哪吒的票，售票員統計之後，再到係統上出一千張神猴傳的票。
    那麽結算的票房就是神猴傳的！
    餃子放下手中的畫筆，急得直撓頭：“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吧！他們就不怕稅務局查嗎？”
    缺乏人情世故的餃子，臉色漲紅，憋了半天隻憋出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要不是白也在。
    他高低要罵娘！
    “不奇怪。”
    白也頭枕在氣囊上，整個人躺在岑可可的懷裏，軟綿綿的、暖乎乎的，自從解鎖了人形坐騎之後，他又解鎖了人形沙發。
    “徐世勳現在就像輸紅眼的賭徒，什麽下三濫手段都使得出來，別忘了，他是電影協會的副會長，有著一定的殺生之權，那些院線不得不聽他的。”
    “再說了。”
    “這種事情查起來需要很長時間取證，而且處罰力度不痛不癢，但真的很能惡心人就是了。”
    岑可可把下巴抵在白也腦袋上，慵懶地問：“那我們怎麽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偷我們的票房吧？”
    “陰魂不散。”
    白也挪了挪，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卻把身後的岑可可蹭得臉紅，他撇撇嘴：“既然他要玩陰的，我們就陪他玩把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