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楓從記憶中脫離出來已經是第二日了。
    剛一睜眼便看到了墨城。
    此時他坐在床前的一張凳子上，單手撐頭閉著眼，像是正在假寐。
    楚楓起身，剛剛靠近，墨城便睜開了眼。
    兩人四目相對，楚楓率先開口，“小龍人兒，怎麽不到床上來睡？”
    聽到這稱呼，墨城微微一怔，“你，都憶起了？”
    楚楓朝他笑，“嗯，怎麽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墨城勾唇笑了，問他，“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楚楓“嘖”了一聲，重新躺回去，用雙手枕著頭。
    他想了想，道：“你別說，還真是有些頭疼。”
    “我跟天君做了個交易，我沒達成，回去肯定不行，現在我神力又恢複了，想完成又夠嗆了。”
    墨城問：“是何交易？”
    楚楓便把自己跟天君的交易同他說了。
    墨城聽完忽然笑了，“鎮九宮的戰神竟不知曉，成神與否全憑蒼淵一念之間。”
    楚楓愣了下，“什麽意思？”
    墨城道：“想成神，功德，能力，得到百姓的認可，確實是必須條件。”
    “所謂的看造化，指的是統領者是否接納此人。”
    楚楓恍然道：“你的意思是，如果天君選擇不接納，就算我完成了所有事情，都不可能再次成神？”
    墨城微微頷首。
    楚楓愣住了，“還有這種事？”
    可能以前光顧著幹業績去了，他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不止天官，水官與地官都是看統領者是否接納此人。”
    墨城頓了下，道：“比如老徐，他陰德雖夠，但他是聻，之所以能被接納，是那邊賣了你的麵。”
    雖說三官是獨立體係，但大家平常相處也都過得去，該賣麵子的時候也會賣。
    就像黑白無常明知道老徐藏了楚楓，他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畢竟大家時不時的也會打上交道，比如天官應人們所求，下界收了惡鬼，會給地官那邊判罪。
    楚楓道：“也就說，如果有人想成為水神，隻要你不點頭，他就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為水官？”
    “不管能力有多大，就算捅破了天都不能？”
    墨城微微頷首。
    楚楓笑了，“所以說，這本來就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除非天君點頭，可楚楓知道，天君不會點頭，否則也不需要繞這麽大個彎。
    還有一點，他也知道天君對他有所忌憚，隻是沒想到，對方已經有心除掉他。
    “好算計。”楚楓笑了笑，“難為他還發個誓。”
    “要不是那個誓，我和言子怕是都不在了。”
    “我以前都不知道，原來神官最後一步是靠點的。”
    墨城道：“其實你回想一下便可知曉，楚永言為何從神使成為神官？”
    “對啊。”楚楓恍然道，“天君破例點他了，所以他成了神官。”
    還有祁夜殺閻天和那天，有使者下界接他，楚楓到現在都還記得那使者的話。
    “恭喜殿下，手刃邪魔，功德圓滿，天君特命我來接引你，隨我上九重天吧。”
    應當就是天君點他了。
    楚楓真是怎麽都沒想到，天君居然給他挖了這麽大一個坑。
    要不是陰差陽錯的，他怕是再也回不去，楚永言也再也出不來了。
    楚楓沉默許久，從床上坐起身，抬眸看著墨城，道：“我現在有個敵人，挺……”
    他話還沒說完，墨城道：“你隻管放手做，一切後果我來承擔。”
    楚楓微微一怔，旋即笑了，“好蛇蛇，你最好了。”
    墨城道：“他與玄武勾結的賬還沒算，就算沒你這事我也會找他。”
    楚楓卻道：“不一樣，你那是報仇，和這個是兩碼事，你願意做我後盾，我覺得很開心。”
    “就好比你跟他沒仇，我有仇，但你願意站在身後支持我，無論事情有多大，都不退縮。”
    墨城笑了，輕抬著眉眼看他，道：“你值得我這麽做。”
    楚楓也笑了。
    “有什麽打算？”墨城問他。
    楚楓道：“想先去會會，看他怎麽說。”
    “想好了？”
    “嗯。”
    墨城微微頷首，“好，我回趟水域。”
    “嗯？”楚楓愣了下，“幹啥，去搖人啊？”
    “別整那麽大，咱倆給他摁死得了。”
    說著，他頓了下，“不過————你倒是可以讓水官們幫忙保一下百姓，萬一動起真格，也別連累凡界。”
    畢竟堂堂天君，怎麽可能說摁死就摁死，必定會有一番惡戰。
    墨城道：“都依你。”
    楚楓點點頭，從床上蹦下來，“我去會會他。”
    說完，他單手捏了個訣，化作一道白色流光直衝天界。
    穿過層層雲霄，越過一道天宮屏障，楚楓站在九重天門前。
    就在他落地的那一瞬間，整個天宮都輕微顫了一下。
    原本輕靠在座椅上的天君猛地睜開眼，向他稟報事情的神官也當即止聲，下意識朝外頭看。
    其餘神官皆是麵麵相覷，有的臉上露出幾分恐慌，有的一臉茫然。
    “是，是誰？”有神官疑惑出聲。
    “誰這般沒有公德心，返個界還鬧出如此動靜？”
    天君微微眯起眼睛，目視遠方，說了一個讓眾神官既害怕又盼望的名字。
    “豐燁他，回來了。”
    見過的，沒見過的皆是一怔。
    “豐燁真君回，回來了？”
    “那個搶供奉的真君，返，返界了？？”
    有神官麵露喜色，“真的回來了，那————”
    他們還在談論著，外麵來了一道高挑的身影。
    眾神官下意識止住聲音，全都朝外看。
    來人一身輕盈的雪白道袍，頭戴銀色首飾，上麵點綴著好看的珠寶。
    一道散不去的白煙纏繞身側，恍如踏著虛空而來的仙者，一眼望去，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樣。
    他停在天君殿門口，微微一笑，“諸位，好久不見。”
    眾神官不敢接話，唯有天君說了一句，“好久不見。”
    他聲音聽不出情緒，隻有低沉的眸光告訴楚楓，他並不歡迎。
    楚楓輕笑一聲，緩步往裏走，“天君將我坑的好慘，是不是該說點什麽？”
    他踏進龐大的宮殿中，所有神官自覺往兩邊退開，給他讓了一條路。
    就算沒有見過豐燁的神官也都知道，這位真君不好惹，火起來連天君都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