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語秋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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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抱琵琶半遮麵,千呼萬喚始出來!
雖然,語秋在前兩天的來信裏,欲說還休,欲言又止。
不過,向北還是在信裏,讀懂了語秋之於監牢的理解,而或感受。
語秋信裏說:
“上諭:太子楚玄猥褻皇妃,淫亂後宮,目無君父,品性不堪,現罷黜其太子之位打入天牢,欽此”等等類似的片段,在我進到十千山看守所之前,實在是能經常見到的。
因為,在中國的很多影視作品中,一旦有人犯了大罪,便往往會被打入天牢。
天牢?
天牢給人的印象,往往都是一個屬於有重兵把守,且環境很陰暗的所在。
那麽,它的真實情況到底是什麽樣的呢?
有沒有勞改之類的……
其實,中國古代是沒有監獄這個詞的,最開始的時候,“天牢”的意思,是指群山環繞,形勢險峻,易入難出之地。
據說,早在夏朝就有關於監獄的記載了。
而除了一些私人設立的牢房,官方的監獄,便主要分為天牢和地牢。
直到漢朝的時候,才正式有了獄這個名字。當然,漢朝監獄的名目也非常眾多,比如喚作是內宮,居室,保宮,請室的等等。
天牢,其本身便是由朝廷直接掌管的牢獄。與刑罰頗重的地牢不同的是,天牢主要強調的是威嚴森重。
之所以那樣,最根本的原因,是天牢一般多是用於關押皇親國戚、權貴重臣的。
能夠進那裏麵的,都是帶有政治意味的政治犯,普通人想進都進不去!
而“開國中將神秘失蹤七年被發現時,他竟被關在滿是老鼠的地牢中,並且已經奄奄一息,嘴裏不停的重複喊著我有罪”的文章,則讓我從另一個層麵上,去了解了什麽是“地牢”。
地牢?
相比而言,地牢雖然和天牢一樣都是監牢,不過這裏關的就像前麵講到的那樣:一般都是普通的罪犯。
在地牢裏,屈打成招可以說是家常便飯。
不過,打入地牢不一定就意味著一定會死。比如,在中國的周朝,為了給犯人一個生還的機會,勞改也是應運而生。
那個時候的重罪僅需勞改三年便可釋放,中等的兩年,輕一點的則一年便可。
雖然,放出之後的三年都不能算作平民,不過也算是很輕的懲罰了。
到了中國秦朝,由於秦朝以法家治天下,律法自然嚴苛,監獄也更多一些。
甚至大秦律例,還有專門的《囚律》用來管理監獄和囚犯的相關事宜。
中國清代,還有一個地方,叫做寧古塔。
乾隆時期的大清律例說明,發往寧古塔的罪犯以十年為期,若是能悔過自新、改惡從善的便可返還原籍,不過能真正回去的卻是少之又少。
至於中國武俠小說名家梁羽生武俠名著《龍鳳寶釵緣》中,史朝英關押方辟符和聶隱娘的機關,則是建築在地底下。
據說,其周圍都是堅厚的石牆,分為上下兩層。
上層是個蓄水池,下層是牢房。一開機關就可以將牢房淹沒。
這,便是中國小說裏常常講到的水牢。
水牢?
關押在水牢裏的人,很多會因水麵上升而導致呼吸困難,甚至造成窒息而死。
其實,甭管是影視劇裏的,還是小說書上有關天牢、地牢、水牢等等方麵的描述,那都不是我最害怕的!
因為,那些在現今的社會是不可能存在的,於我相隔得也甚是遙遠。
那,讓我感到最害怕的是什麽呢?
讓我進到這裏來之前和進到這裏來之後感到害怕的,毫無疑問會有即將說到的下麵這些:
有野人似的裝飾給予我的野蠻的不舒服。
有盜竊犯給予我的那種甭管是從觀感上,還是從氣質上都給予了的那種不舒服的猥瑣。
有患艾滋病的人所給予我的那種不幹淨的觀感。
還有殺人犯所給予的那種血腥等等。
但,諸如此類,她們都不是讓我從直觀上感到最害怕的。
能讓我從直觀上感到最害怕的,毫不隱諱地說:其實就是身上有紋身的人。
有紋身?
是的,有紋身!
而且,我不知道自己這個樣究竟是基於什麽樣的主要原因?
但是,我至今仍清晰地記得,我去到十千山看守所後,最不敢讓自己睡著,或最晚才入睡的那個晚上。
甚至可以說,那個晚上是我在進到十千山看守所後,甚至是包括在接下來的監獄人生裏感到最害怕的一個晚上。
記得!
我記得,那個晚上,是我從剛熟悉的號室換到另一個陌生號室的第一個晚上。
說實在的,當我離開剛熟悉不久的那間號室,在管教的引領下,去到另一個號室的路上,我一直都是茫然而不知所措的。
咣當!
當咣當一聲的聲響響起後,原本茫然,甚至還很木愣的我,從一間剛打開的號室,往裏應急反應似的立正站好打了報告並瞧過去的時候,我的心立刻就緊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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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
是的,我清醒的記得是立刻!
之所以會產刻變得緊張起來,是因為,我看見都留著寸頭的她們,從露出來的額頭、頸項、手臂和腿腳處看過去,目之所見竟幾乎全都紋有紋身!
紋身!
那些帶有暴力色彩的,甚至利用顯露文身來實施滋擾、恐嚇軟暴力的紋身,無不在張揚甚至在釋放戾氣,以表其所謂的“身份象征”。
而那些把佛菩薩的聖像和咒語紋在人的肚子上,胳膊上,後背上……,直接會讓人覺得:那不是在敬佛以庇佑其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而是在對佛菩薩表示著大不敬,甚至是在褻瀆著佛菩薩!
不知紋身佛菩薩的人有沒有想到過:
上廁所的時候,身上的佛菩薩聖像也跟著你上廁所,你是不是褻瀆了佛菩薩?
做房事的時候,有紋身的人是不是在當著佛菩薩的麵行淫?
殺生吃肉的時候,佛菩薩是不是得看著你這具紋身者的臭皮囊?
這麽嚴厲的對境,造罪都無法形容!
而那些在身上紋些邪惡的,非主流的,那更是天理不容了!
除此之外,紋身難道對自己及其關心你的家人有沒有危害呢?
答案:肯定是有的。
比如,我曾經在網上見過的有一例關於陳先生描述的故事,說是他已滿18歲的兒子陳某胳膊上紋的,是一個十分詭異的佛像,說是佛像,倒也不全是,因為那個佛像的臉是個陰陽臉。
那張臉一半是佛像,另一半是一個猙獰的鬼臉,讓人看了多少有些瘮得慌。
讓人看了瘮得慌的陰陽臉上,一張嘴微微咧開上揚著,呈十分詭異的獰笑狀,再看那雙眼,似是正在直勾勾的盯著陳先生。
饒是陳先生這個大男人,大半夜的看到兒子那般模樣,也是嚇得汗毛豎立。
如此這般的紋身,你說要得還是要不得?
肯定是要不得嘛!
而融合了rb傳統鬼神、浮世繪、春宮畫等強烈風格的很黃很暴力還很邪惡的紋身圖案,那更是要不得嘛!
可就是有那麽一些人去那樣做,在那樣做!
爾不聞:中華民國時期上海青幫老大杜月笙,即便是在大夏天,都還穿著長衫,且每一粒扣子都還扣好的原因嗎?
很多人說,那是杜月笙為了附庸風雅。
其實不然,他在夏天都穿著長衫,是為了將自己地痞流氓時期的紋身給遮住。因為一旦露出紋身,杜月笙便覺得他自己跟市儈小混混在本質上沒區別了。
你看,杜月笙是不是也因為其身上有了紋身而也有了自卑的一麵?
或許,就因為我對紋身有著上麵這些個認識和理解,所以我在去到十千山看守所之前便很抵觸甚至討厭著有紋身的人了。
對紋著花花綠綠的,討厭;對紋著很黃很暴力很邪惡的,更是討厭死了!
而今眼目下,在新的號室,從號室裏的那些個露出來的額頭、頸項、手臂和腿腳看過去,目之所見竟幾乎人人全都紋有紋身的當下,我當然是緊張、害怕得渾身收縮發緊得像一隻正在遭受危險威脅的剌猥了!
管教在的時候,還好一點。當管教領我來到這間新的號室,很快便離去了的時候,我越發地像一隻正在遭受危險威脅的剌猥了!
現在,我不敢去看她們身上的紋身,但又不得不一睜開眼晴便再一次又一次地經受那些紋身帶給我衝擊!
我害怕去跟她們打交道,但又不得不跟一個又一個紋了身的她們打交道!
在一間隻有二十幾個平方但卻生活著近二十號人的空間裏,我隻能是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我擔心什麽時候會被什麽人,甚至是會被一幫人黃了、暴力了、邪惡了……
夜黑了,可以睡覺了,可是在之前一上床便能立馬睡著入夢的我卻不能睡!
因為,我擔心睡著的時候,被紋了身的她們給黃了、暴力了、邪惡了……
夜深了,很多人,甚至是其他所有的人都睡了,可是渾身疲軟、大腦渾沉、睡意綿濃的我卻怕自己不小心睡了去而渾不知覺!
因為,睡在左右渾身皆是紋有蠍子、毒蛇等等我不曾見過,卻絕對算得上是很黃很暴力也很邪惡圖像的人群裏,我怕自己睡著之後,會被她們給黃了、暴力了、邪惡了,甚至給解決了生命……
雖然。在那間號室近半年的時間裏,我所擔心的在後來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但是,我的確在曾經的那間號室,經曆了我在上麵所說的那些個東西。
後來,仍然是在那間號室裏,我發現了自己在那裏感到了我最討厭的是什麽了!
是什麽?
在那裏,我真的感到最討厭的,便是進到那裏的販毒的人。
因為最討厭,所以我拒絕便也真的是跟她們打交道的極少極少。
但是,那不代表我沒有去關注她們。
也因為我曾悄悄地在關注著她們,所以,我常常這樣去和販毒的人於心裏對過話:
假如我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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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願意把自己化作是販毒的
那樣,我會認真地想一想販毒為什麽是萬惡之源
因為賣零包的我,如果沒有被捉進來
那麽我會讓別的一個人販毒
而讓那個人的全家人,包括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全都跟著遭殃
假如我是你
我願意被徹底地捕抓
如果沒有禁住罪惡的手和念頭
甚麽我都願意就此徹底地消亡
不為別的
隻為了別的家庭的老老少少不遭殃
我是樂觀的,當然人們也可以說我是阿q的!
所以,我不僅很認同你跟我說的維多利亞時期19世紀)英國詩人威廉·歐內斯特·亨裏《不可征服》那首詩裏的一切,而且我還常常於一個人獨處,特別是於有限的空間裏獨自遊走時,於心裏去想,於口裏對下麵的這幾句念念有詞,以給我巨大無比的力量:
現在無論我將穿過的那扇命運之門有多麽狹窄
也無論我將承受怎樣的責罰
我,都是我命運的主人
我,都是我靈魂的船長
說了這麽多最什麽最什麽的,我突然渾身充滿了力量!
我知道,給予我力量的,是我最佩服的一想起牢獄生活便立馬會想起來的那些個讓我難以忘懷的語言、文字、圖像、影像和偉大的名字及高大的形象!
最佩服的?
是的,最佩服的!
我常常那樣去問自己和回答自己。
而說起我最佩服的,我知道:它不僅是影視上的《紅岩》,更是書上的《紅岩》。
《紅岩》?
當然,我之前沒有去影視上看過《紅岩》。
不過,我堅信,我會在重獲自由後的極短的時間內,會安排自己去完完整整地看一次影視裏的《紅岩》。
為什麽最佩服?
說了,你也不見得會相信,還是我領著你去看這本書上一直感動著我的那些篇章裏的某些片段吧!
《紅岩》第11章片段:
他的心平靜了些,勉強擠出一點聊以解渴的唾液,又向對麵的一排女牢房望去。這時象要回答敵人的殘暴和表達自己堅定的信念似的,劉思揚心底自然地浮現出一首他過去讀過的,高爾基有名的《囚徒之歌》,他不禁低聲地獨自吟詠起來,
太陽出來又落山,監獄永遠是黑暗,
守望的獄卒不分晝和夜,站在我的窗前——
高興監視你就監視,
我卻逃不出牢監,
我雖然生來喜歡自由——掙不斷千斤鎖鏈!
劉思揚問著自己,又進一步借著陽光,貪婪地搜索著牆角的各種字跡。在呂傑絕筆的旁邊,是誰用指甲深深地刻畫出一條條的痕印,這又表示著什麽呢?劉思揚一時猜不透它,目光向旁移動,一處耀目的字句,立刻映進了他的眼簾:
為人進出的門緊鎖著,為狗爬出的洞敞開著……是誰寫下了這樣透徹的警句?劉思揚不禁問著自己。一個聲音高叫著:——爬出來吧,給你自由!
我渴望自由,
但我深深地知道——
人的身軀怎能從狗洞子裏爬出?
我希望有一天
地下的烈火,
將我連這活棺材一齊燒掉,我應該在烈火與熱血中得到永生!
第12章片段:
清晨裏慣常的寧靜消失了,雖然室內悄然無聲,可是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激情。誰也想像不到,隔壁新來的戰友,竟有這樣超人的頑強意誌,被擔架抬進牢房時,已經是奄奄一息,才過了短短的幾天,誰能想到他竟挺身站起,哪怕拖著滿身刑具,哪怕即將到來的是更慘酷的摧殘,哪怕那沉重的鐵鐐鋼鋸似的磨鋸著皮開肉綻沾滿膿血的踝骨,那充溢著勝利信心的腳步,正是對敵人的極度輕蔑,迎著初升的紅日,從容不迫地在魔窟中頑強地散步。他用硬朗的腳步聲,鐵鐐碰響的當啷聲,向每間牢房致意,慰藉著戰友們的關切;並且用鋼鐵的音節磨勵著他自己的,每一個人的頑強鬥爭的意誌。聲音愈來愈響亮,愈來愈有力。“當——啷!當——啷!”鐵的鏈環,重甸甸地敲擊在粗糙的樓板上。隨著那剛強的腳步移動,不斷碰撞出戰鼓般的鳴響。
“聽!這就是答複……”
靠近牢門的人們,聽到在鐵鏈叮當聲中,出現了輕輕的歌聲。漸漸地,歌聲變得昂揚激越起來。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真理而鬥爭!
…………
歌聲,像一陣響亮的戰鼓,擊破禁錮世界的層層密雲。歌聲,像一片衝鋒的號角,喚起人們戰鬥的激情。這聲音嗬——像遠征歸來的壯士,用勝利的微笑,朗聲歡呼戰友親切的姓名,更像堅貞的人民之子,在敵人的絞刑架下,宣揚真理必然戰勝!
高昂的歌聲,戰鼓,號角,像春雷一樣激起了強烈的共鳴。
“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人們應聲唱著。
“奴隸們,起來,起來!……”更多的人放開喉嚨唱了起來,樓上樓下匯成一片,四麵八方,響起了雄壯莊嚴的歌聲。“不準唱歌!”貓頭鷹嚎叫了一聲,成群的特務也跟著嚷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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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再唱,馬上槍斃!”手在槍上一拍。
可是,那春雷一般的,萬眾一心的聲浪,一旦升起,怎會被這嗡嗡的蚊蠅的阻擾而停歇?潮水般的聲浪在不知姓名的、重傷的戰友激越的鼓舞下,變得更加高昂豪邁,震撼著魔窟附近的山崗。
貓頭鷹臉色鐵青,突然衝著樓八室狂喊:“不許你唱!住口!許雲峰!”
“許雲峰?”突然有人驚問。
“老許!”對麵女牢裏,飛出一聲尖銳的叫喚。“老許!老許!”餘新江猛然把頭從風門口伸出去,凝望著樓八室。老許——他就關在自己隔壁!餘新江滿懷激動,張大了嘴巴,迎著老許堅強無畏的歌聲縱情高唱: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許雲峰站在鐵門邊,望著天邊的繁星。夜已深了,他一點也沒有睡意。除了時起時停的竹梆聲,間間牢房的戰友們,都已經進入夢鄉。黃昏時又一次爆發的歌聲,還在他的耳邊回響。雖然這歌聲早就停歇了,但他總感到那具有無窮力量的聲音,還久久地在夜空裏蕩漾:你是燈塔,照耀著黎明前的海洋。
你是舵手,
掌握著航行的方向。
勇敢的中國共產黨——你就是核心,
你就是方向!
……
使他難以忘懷的是,一個斷了一條腿的女戰友,邊挖,還低聲唱著一首歌。娓娓的低音,激昂悲壯的感情,在他心裏引起了深深的共鳴,使他清楚地記住了那充滿戰鬥激情的歌詞:
……
我們是天生的叛逆者!
我們要把顛倒的乾坤扭轉,我們要把不合理的世界打翻!
今天,我們坐牢了,
坐牢又有什麽稀罕?
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難,我們願——
願把這牢底坐穿!
第15章片段:
徐鵬飛絕望的咆哮,使人相信,敵人從老許身上得不到的東西,在江姐——一個女共產黨員的身上,同樣得不到。盡管他們從叛徒口裏,知道她作過沙磁區高官,下鄉以後可能擔任更負責的工作,了解許許多多他們渴望知道的地下黨線索,可是毒刑拷打絲毫也不能使江姐開口。
一根,兩根!……竹簽深深地撕裂著血肉……左手,右手,兩隻手釘滿了粗長的竹簽……一陣,又一陣潑水的聲音……已聽不見徐鵬飛的咆哮。可是,也聽不到江姐一絲絲呻吟。人們緊偎在簽子門邊,一動也不動……為人進出的門緊鎖著,為狗爬出的洞敞開著,一個聲音高叫著:
“爬出來吧,給你自由!”
我渴望自由,
但我深深地知道:
人的身軀,
怎能從狗洞子裏爬出?……是誰?天剛亮,就唱起了囚歌。迎著陣陣寒風,久久地守望在風門邊的劉思揚,聽著從樓下傳來的低沉的歌聲,一邊想著,一邊了望那遠處深秋時節的山坡。剛升起的太陽,斜射著山坡上枯黃了的野草。遠近的幾株樹木,也已落葉飄零,隻剩下一些光禿禿的枝幹。隻有牆頭上的機槍,閃著寒光的刺刀和密密的電網,依然如故……劉思揚的心潮澎湃著,血在翻騰。
劉思揚匍伏在樓板上,淚珠不斷滴落在紙上,他第一次這樣感情激動,用血和淚一起來寫作詩篇。
“怎麽樣?有消息嗎?”
“聽說昏過去了,女室的同誌正在急救……”
樓上樓下的牢房,在簽子門邊了望的人們,彼此詢問著。
一個鍾頭,兩個鍾頭過去了。餘新江站在樓七室房間的正中,激動地朗讀著劉思揚剛寫好的詩句:
熱鐵烙在胸脯上,
竹簽子釘進每一根指尖,
涼水灌進鼻孔,
電流通過全身……
人底意誌呀,
在地獄的毒火中熬煉。
像金子一般的亮,
像金子一般的堅。
可以使皮肉燒焦,
可以使筋骨折斷。
鐵的棍子,
木的杠子,
撬不開緊咬著的嘴唇。
那是千百個戰士的安全線嗬!
用刺刀來切剖胸腹吧,
挖出來的——也隻有又熱又紅的心肝。
孫明霞捏著一疊信件,站在江姐的床邊,說著:“靜一點,大家請聽。”室內馬上靜了下來,孫明霞朗讀著:
……你,暴風雨中的海燕,
迎接著黎明前的黑暗。
飛翔吧!戰鬥吧!
永遠朝著東方,
永遠朝著黨!
樓四室獻給江姐
“下麵是樓下六室寫給江姐的《靈魂頌》。”孫明霞繼續地朗讀著。
孫明霞越念越起勁,大家都目不轉睛地望著她。“明霞,你在做啥?”這時,江姐已醒轉過來,輕輕地呼喚著。孫明霞回頭一看,驚喜地叫著:“哎呀,江姐蘇醒了!”全室的人,一齊跑到江姐床邊,七嘴八舌地問著:“江姐!你好點了嗎?你要什麽?”
江姐睜大著眼睛,眼珠不停地轉動,她微笑了。“漱漱口吧!”有人端來了一碗水。
孫明霞站在江姐床邊,不如如何是好;半晌,她才想起手上拿著的一把信件。於是,她坐在江姐床邊說:“江姐,這些全是同誌們給你寫的信,我念給你聽。”孫明霞拿起一封信,看了一下,說:“這是樓下二室全體同誌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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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二室?葉挺同誌囚禁過的牢房?”
江姐問了一句。當她看到孫明霞不斷點頭時,臉上閃過一絲幸福的光輝,又輕輕問道:“他們說什麽?”孫明霞朗讀著:
“親愛的江姐:
一個多月來的嚴刑拷問,更顯示出你對革命的堅貞。我們深深地知道,一切毒刑,隻有對那些懦夫和軟弱動搖的人,才會有效;對於一個真正的共產黨員,它是不會起任何作用的。
當我們被提出去審問的時候,當我們咀嚼著兩餐黴米飯的時候,當我們半夜裏被竹梆聲驚醒過來、聽著歌樂山上狂風呼嘯的時候,我們想起了你,親愛的江姐!
我們向黨保證:
在敵人麵前不軟弱,不動搖,決不投降,象你一樣的勇敢,堅強……”
“這是樓三室……這是樓下七室。”
孫明霞一封一封地把信念給江姐聽。
江姐一邊聽著,一邊淌著激動而興奮的眼淚。當她聽完幾封信以後,用舌尖舐了一下破裂的嘴唇,眼淚花花地說道:“黨太好了,同誌們太好了,我算不了什麽。”江姐輕聲地說:“我們的榮譽屬於黨啊!同誌們的這種鼓舞,這種戰鬥的力量,我應該和同誌們共享。”江姐心裏的高興,不僅由於同誌們對她的鼓舞,不僅由於自己戰勝了毒刑的考驗,當敵人追究遊擊隊的活動時,她知道了叛徒的下落,這也是使她高興的事,因為重慶地下黨和農村遊擊隊,再不會被叛徒出賣了。雖然敵人因而震怒,更急於從她口裏找到黨的線索,可是她想到黨的安全已不再受威脅,便覺得忍受毒刑並不是十分痛苦的事了。
孫明霞又拿起一封信說:“這是樓七室寫的。”她拆開信封,展開信箋看了看,說道:“樓七室的同誌說,許雲峰同誌托他們向你——江姐問好!”
“許雲峰……”江姐閃動著激蕩的淚眼,仿佛看見了那崛立在鐵門邊,用戰鬥的歌聲,莊嚴地激勵著自己的戰友。“許雲峰同誌,你是我們的榜樣。我們都應該向你學習,向你致敬!”
“江姐,你太興奮了,休息一會兒吧。”
“是該興奮啊,我們這裏,有著多麽堅強的黨,多麽堅強的戰友!”
第18章片段:
朝陽照進鐵窗,溫暖著一間間的的牢房。
樓七室的人們,完全沉浸在狂熱的學習中。和其他牢房一樣,他們是那樣的專注,寧靜得沒有一點聲音。草紙編寫的教科書,從一個人手上傳到另一個人手上。黃泥巴做的粉筆,在樓板上寫滿密密的字,然後輕輕揩掉,又寫上新的字跡。時光在這表麵上十分靜寂的氣氛中,悄悄逝去。
劉思揚慢慢放下反複讀了許多次的那篇新年獻詞。這篇文章,帶來了多少勝利的信心和力量!1949年,人民解放軍將要解放全中國,將要召開沒有反動分子參加的政治協商會議,將要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這篇新年獻詞裏,洋溢著無比堅決的革命精神,給每一個人以無限的興奮和鼓舞。是的,中國人民決不憐惜蛇一樣的惡人,劉思揚牢記著這篇文章上告誡每一個人的話:“盤踞在大部分中國土地上的大蛇和小蛇,黑蛇和白蛇,露出毒牙的蛇和化成美女的蛇,雖然它們已經感覺到冬天的威脅,但是還沒有凍僵呢!”
這篇新年獻詞,是地下黨秘密送進渣滓洞的。女牢抄了許多份,分送給每間牢房學習。那娟秀流利的字跡,顯然是孫明霞的,現在她又像過去幫助自己抄寫解放區廣播稿件一樣,日夜幫助著江姐組織獄中的學習。想到她,劉思揚心裏便有一種幸福的共同戰鬥的感覺,並且回憶起一些早已忘懷的往事……
“你要吃點,一定要吃!”同誌們勸說著。
“小餘,你幫我吃點。”劉思揚把葫豆和大半碗飯,撥到餘新江的碗裏。
“思揚,你吃!要注意身體……”
劉思揚不能拂逆同誌們真誠的心。這些細小的關懷,給他增添了無限離別的痛苦。這種痛苦,不是人世間常有的那種離情別緒,而是深深的互相了解,同甘苦,共患難,用鮮血凝成的感情。劉思揚默默地用筷子撥動飯粒,掩蓋內心的苦痛。忽然,他在碗裏撥出了一團東西;把飯粒撥開,看清楚了,同誌們悄悄在他碗裏放了半隻鹹蛋。一瞬間,劉思揚抑製著的眼淚又湧流出來。這是同誌們長期保存著的,地下黨秘密送進來的珍貴禮物……從一片羽毛,可以感到友情的溫暖,劉思揚感到的是一顆巨大的赤熱的心。
“吃一點吧,這是同誌們的心意。”
第21章片段:
“記得《葉挺囚歌》嗎?劉思揚抄在牆上的那首。”高邦晉解釋著:“你們看,這不是樓下第二號牢房?葉挺將軍就是關在這裏,寫下那氣勢磅礴,充滿革命英雄氣概的詩篇的。”學生們都忍不住帶著深深的敬意,回頭看了看那間牢房,也羨慕地看了看高邦晉。
快到牢房的轉角處,高邦晉伸出殘傷的腿,試著在泥地上踩了一下,又踩了一下。學生們笑著,也叉開腳趾,在泥地上踩了踩。不需任何語言的說明,他們都能理解,長久囚禁的人們,一旦接近地麵,泥土的芬芳會帶給他多少歡欣和自由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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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們正在氣頭上,略微商量了一下詞句,小寧喊聲“一,二,三——”,三個人便齊聲啦了起來:
特務,特務,死笨牛,學生倒水有自由,
你有槍杆我不怕,
天生一副硬骨頭。
特務,特務,喪家狗,老板垮了台,
你往哪裏走!……
特務,特務,太無恥,專門供人來驅使!
叫你殺人就殺人,
叫你吃屎就吃屎!
第24章片段:
在這無聲的、陰暗的地窖裏,他有了許多時間來沉思默想。他想過去,也想將來。想到自己怎樣從一個受盡迫害的工人,變成一個革命者;想到黨,想到在延安學習時住過的窯洞,和第一次見到毛主席時的激動。也想到即將到來的勝利,和勝利後建設社會主義的壯麗事業。但他想得更多的,還是當前的戰鬥,艱苦複雜的戰鬥……為了熟悉戰鬥的環境,他仔細摸索過這地窖裏的每一塊石頭,反複設想過有關這裏的一切。現在,這間地窖的每一個角落,他都完全熟悉了。在黑暗中長期生活,觸覺和聽覺漸漸代替了視覺,使他能“看見”黑暗中的環境。這地窖不算小,過去也許關過很多不屈的人。當他有一次從腐朽潮濕的稻草堆裏,摸到一副鏽蝕了的腳鐐時,他更肯定了自己的估計。那副早已鏽壞了的鐵鐐,有著明顯的在石棱上磨損折斷的痕跡。這裏,曾經發生過人所不知的戰鬥。一種親切的感覺,像陽光一樣,照亮了這戰鬥的環境。
第30章片段:
劉思揚的嘴唇微微開合,吐出了喃喃的聲音——同誌們,聽吧!
像春雷爆炸的,
是人民解放軍的炮聲!
人民解放了!
人民勝利了!
我們——
沒有玷汙黨的榮譽!
我們……
《紅岩》全書的結尾這樣寫道:
晨星閃閃,迎接黎明。
林間,群鳥爭鳴,天將破曉。
東方的地平線上,漸漸透出一派紅光,閃爍在碧綠的嘉陵江上;湛藍的天空,萬裏無雲,絢麗的朝霞,放射出萬道光芒。
現在,知道我為什麽最佩服了吧!
我想,你也會很佩服的!
我想,旁的,別的其他人,如果他們也去認真看了書店裏的《紅岩》了的話,他們也會去佩服的!
並且,一定會融入進去,加入到裏麵,與他她)們一起去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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