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四日，星期四。
    明天，明天就是萬老定下的日子了。
    向六爺借了幾個人，找了些白大褂穿上，又找了幾個箱子，反正看起來是那麽回事就可以了，畢竟最主要是說服“餌”，為他鏟掉“鉤”的威脅。
    其他的……無所謂。
    我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雙手抵在腦後，看著灰蒙蒙的天花板，有些茫然。
    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可又說不明白，心裏頭憋著什麽東西，疏不出來。
    堵在心頭難受得要死，感覺什麽東西沒做，可又不知道什麽東西沒做。
    嘖，到底是什麽呢？
    我坐起身子，有些迷茫。
    到底……忘記什麽了？
    ——————
    夜，阿七敲響了我的房門，因為不確定具體是幾點，所以我便讓那些“醫者”徹夜等待。
    “現在？”
    我推開房門，看著麵色有些冷漠的阿七，心中的怪異感仍然沒有消除。
    阿七抽了抽嘴角，說道：
    “走了。”
    我帶著人和阿七下了樓，高成靠在車輛的引擎蓋上抽著雪茄。
    我坐上副駕，阿七和一個看不清麵孔的女人坐在後排。
    高成坐進車子裏，沉默著，踩著油門七拐八拐來到南郊的一處廢棄廠房中。
    到了目的地，我想解開安全帶下車，卻被高成按住了手：
    “徐……”
    我有些奇怪，對此並不是很理解。
    胸口越發堵悶。
    “衍哥……你真的有貨源嗎？”
    “你叫我什麽？”
    因為胸腔中的悶口，我的神經一直緊繃著，因此對周遭的環境和話語異常敏感。
    “衍哥……”
    高成手中夾著的雪茄不斷冒出白色的煙霧來，刺鼻的煙草焚燒氣息模糊了我的雙眼。
    “你……”我遲疑著開口。
    “你有貨源嗎？真有嗎？”
    “這是姓萬的對你的試探，如果沒有的話……”
    “我有。”
    高成牽起我的手，將它按在他跳動的胸口。
    我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嘉衍，我們現在鬥不過萬老的。”女人探過身子，擰開前座車頂上的燈光，熟悉的麵孔映射進我的眼簾。
    在看到女人的一瞬間，在看清楚女人的一瞬間。
    我有些失神，瞳孔失去焦點，僵硬地轉過頭來，看著高成的臉龐。
    他輕輕皺著眉頭，眼神中滿含焦急。
    阿七湊上來，用回了之前的語氣，並且撩起了半邊頭發，那一圈被縫合的痕跡，很猙獰。
    “衍哥……”
    視線有些模糊，如此近的距離我卻看不清三人的臉。
    刺痛著，神經本能想讓我閉上眼睛，但是我，
    我要看清楚這三個人。
    這三個人，真的，
    是我，
    是“我”埋下的棋子。
    “我……”喉嚨沙啞著，幹澀著，我張了張嘴，卻發現什麽都說不出來。
    “我……”
    “嘉衍，那個人沒有殺我，你還記得嗎？”女人搶答著，往前湊了湊。
    “那個人，墨寶，額……就是那隻烏鴉，還有還有，額……那個青年，那個麵目清秀的青年！”
    女人語無倫次著，肢體擺動著，想說些什麽，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隱隱感覺到女人是想說些關於我丟失記憶的事情，可是……
    好陌生。
    真的好陌生。
    “衍哥！”高成緊了緊攥著我手的手掌，一臉焦急：
    “你現在到底，有沒有貨源？”
    “ab型的腎髒，有沒有？”
    “隻是腎髒，少一個我還能活！”
    嗡——————————
    耳朵顫鳴著，周圍一切發生的聲音距離我越來越遠。
    “我幫你。”
    “啊？”
    “我說我可以幫你。”
    “…………”
    “不相信是吧？也對，作為一個陌生人，我憑什麽幫你？”
    “…………”
    “那我們來做個交易好了，我幫你，你也幫我。”
    “什麽目的？”
    “我欣賞你。”
    “……欣賞我？”
    “對，按照你的腦子，你的情商，對我而言有很大作用。”
    “我為什麽要幫你？”
    “因為你不會相信我會無緣無故的幫你，這樣，你好，我也好。”
    “…………”
    “是叫高糕吧？真是可惜了，這麽年輕就被‘瘋子’盯上了。”
    “…………”
    “高成，我問你，你聽過‘缸中大腦’嗎？”
    “我不會讓你把我妹妹做成那樣的怪物！”
    “哦不不不，別那麽激動，我的意思是……”
    “…………”
    “給你的妹妹換一具身體。”
    “…………”
    “我可以做得到，問題是，你願不願意配合。”
    “…………”
    “年輕，肌肉壯實，有活力的軀體。”
    “要我做什麽？”
    “很簡單，你要在合適的時機，為我去死。”
    “…………”
    “一命換一命，很簡單，也很輕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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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為高糕換好身體之後，我會失憶一段時間，直到你再次遇到我，選擇一個合適的時機，為我獻上你的生命。”
    “…………”
    “當然，如果你沒遇到我，那就不用了。”
    “……你就不怕我會食言？”
    “嗬，既然我敢把底牌亮給你，就不怕你不聽話。”
    “……帶她出去，帶她去安全的地方……換好身體之後。”
    “不不不，我身邊不會隨便帶著累贅，我會帶你，和高糕逃離這裏。”
    “…………”
    “帶你們逃離這裏之後，讓高糕跟在你身邊，我可不想照顧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
    “如何呢？同意，還是……”
    “我同意！”
    嗡——————————
    耳鳴聲漸漸消失，剛剛在耳邊浮現的聲音也隨著耳鳴聲消散，視線也逐漸清晰。
    剛剛……是“我”的聲音？還有……高成的聲音？
    我生硬的扭過頭，看著一臉焦急的阿七：
    “高……糕……”
    阿七一怔，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中滾落：
    “衍哥……你想起來了？”
    不，沒有。
    我垂下眼眸，後背滲出的汗水將我的肌膚和襯衫黏在一起，很不舒服。
    這些應該不是完全的，不是完全的對話，僅僅憑借一句“既然我敢把底牌亮給你，就不怕你不聽話。”是不可能讓高成現在還對我死心塌地的。
    還有，還有，漏掉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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