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0 章 喜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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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房內,宋昭月靠在裴明緒懷裏,咬牙承受著陣陣腹痛,每一波疼痛來襲,身子便微微顫抖一下。
裴明緒的心,仿若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攥住,疼得厲害,可他無能為力,隻能緊緊握著宋昭月的手,重複著那句安慰的話語:“別怕,我在。”
正說著,珠簾輕響,林嬤嬤端著一隻描金纏枝蓮紋的瓷碗,輕手輕腳地進了產房。
碗中盛著熱氣騰騰的小餛飩,蝦仁的鮮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這是穩婆特意吩咐準備的,說是吃些墊墊肚子,待會兒生產才有力氣。
裴明緒伸手接過瓷碗,拿湯匙舀起一個餛飩,輕輕吹了又吹,待涼透些,才送到宋昭月唇邊。
“吃些東西,墊墊肚子。”他柔聲道,語氣中滿是關切。
餛飩皮薄餡大,裏頭的蝦仁個個飽滿,乃是特意挑選的大河蝦,還加了少許薑末,去腥提鮮。
宋昭月勉強吃了六個,便覺腹中飽脹,再也吃不下去了。
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裴明緒不必再喂。
“殿下,您還是先出去吧。”宋昭月輕聲說道,“這兒有穩婆、綠珠和林嬤嬤照料著,便夠了。”
她頓了頓,又補了句,“穩婆也該給妾身檢查了。”
一名穩婆聞言,趕忙上前,欠身道:“殿下,奴婢們確實該給側妃娘娘檢查了。”
裴明緒滿心不舍,可也明白此時不便再留。
他將瓷碗遞給林嬤嬤,柔聲對宋昭月道:“我就在外麵候著,莫怕,有事便喚我。”
宋昭月輕輕頷首,蒼白的臉上扯出一絲勉強笑意,算是回應。
裴明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離去,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珠簾之後。
他出了產房,便守在門外。
房門一關,他的心仿若也被緊緊揪起,懸在了半空。
待裴明緒離去,兩名穩婆立刻上前,動作輕柔又麻利地替宋昭月檢查。
“娘娘,已經開了六指了。”其中一名穩婆低聲道,“娘娘,您且再堅持堅持,千萬別喊叫,好生節省些體力。”
宋昭月緊咬下唇,額頭上細密汗珠不斷滲出,陣陣劇痛排山倒海般一波接著一波,好似要將她身子撕裂開來。
她雙手死死抓住身下錦被,指甲都深深嵌入其中,壓抑口中呻吟。
林嬤嬤站在一旁,目光如炬盯著穩婆一舉一動,心中暗暗祈禱母子平安。
她自宋側妃懷孕後,便受殿下之命研習接生之術,如今也算經驗頗豐,此番在這產房,既是照料,更是防備萬一。
綠珠則拿著帕子,不停給宋昭月擦拭汗珠,看著主子受苦,心疼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望舒舍氣氛緊張而凝重,每個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著新生命的降臨。
院子裏,裴明緒來回踱步,心急如焚,時不時抬眼望向那房門,眼中滿是擔憂與期待。
他隻覺這時間過得異常緩慢,每一息都似被無限拉長。
景仲華與趙夢澤瞧著他這般模樣,都老老實實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引得裴明緒注意。
眼下燕王殿下滿心焦急,仿若渾身帶刺,誰要是不小心招惹了,怕是得吃不了兜著走。
他這模樣,怕是路過的貓狗都要挨他兩巴掌!
天色漸暗,夕陽西沉,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在天際。望舒舍內,侍女點亮了燈籠,暖黃光暈盈滿庭院。
裴明緒仍舊在產房外徘徊,手裏的紫檀木佛珠被他撚得飛快。
珠串的摩擦聲,細微卻清晰,仿佛是他此刻焦躁不安的心跳。
一聲聲壓抑的痛呼從緊閉的房門內傳出,每一聲都像尖刀般刺入裴明緒的心髒。
不時有侍女端出一盆盆血水,殷紅刺目,更添他心中焦灼。
景仲華靜立一旁,看著裴明緒如同拉磨的驢般繞著圈子,一圈又一圈,不知疲倦。
他不由心中暗歎:到底是年輕,這身子骨就是好。
燕王殿下這也不知繞了多少遭,他這把老骨頭在旁看著,眼都花了,殿下卻連半分眩暈之態都無。
秋風蕭瑟,裹挾著深秋徹骨寒意,呼嘯而過。
景仲華不由打了個哆嗦,裹緊了身上的裘衣,搓了搓手。
這天兒,真是說冷就冷。
“殿下,”福順滿臉憂色,上前輕聲勸道,“您也稍稍歇會兒吧,您已這般踱步數個時辰了,莫要累壞了身子。”
裴明緒充耳不聞,依舊來回踱步,眉頭緊鎖,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目光緊鎖著產房的門。
他怎能歇?
裏麵是他放在心尖珍視之人,此刻正在為他誕下子嗣。
時間仿佛被拉長,每一息都變得如同煎熬。
夜漸深沉,寒意似霜刃,層層浸透衣物,眾人皆瑟瑟發抖。
裴明緒卻仿若未覺,身姿筆挺,那攥著佛珠的手心,已滿是汗水
福順看著裴明緒蒼白的臉色,心中擔憂不已。
“殿下……”他又想勸。
卻見裴明緒卻突然停下了腳步,仿佛聽到了什麽。
一聲響亮的啼哭,仿若九霄驚雷,驟然劃破夜空,又如同天籟之音,瞬間驅散了所有陰霾。
裴明緒渾身一震,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
他踉蹌一步,險些跌倒,福順眼疾手快,趕忙一把扶住。
“生了!生了!”福順亦是眼眶含淚,喜極而泣。
一炷香後,產房門打開,穩婆滿臉笑容,“恭喜王爺,賀喜王爺,側妃娘娘誕下一位小公子,母子平安!”
景仲華與趙夢澤相視一笑,同步上前,齊聲道賀:“恭喜殿下,賀喜殿下,喜得麟兒!”
裴明緒這才回過神來,大步流星衝進了產房,腳下生風。
入得房內,隻見宋昭月麵色慘白如雪,卻綻著一抹幸福淺笑,仿若春日暖陽,暖徹心扉。
再瞧那繈褓之中,小小嬰孩臉蛋皺巴巴,恰似一顆粉嫩小果,正揮舞著小拳頭,咿呀有聲。
他的心,終於落回了原處。
裴明緒眼眶一熱,顫抖著伸出手,緩緩伸去,指尖輕柔觸碰嬰兒的小臉。
“月兒,你受累了。”他低聲道,聲音沙啞,卻充滿了柔情。
宋昭月氣力全無,虛弱淺笑,“殿下,這是咱們的孩兒,妾身滿心歡喜,不覺得苦。”
裴明緒俯身,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呢喃低語,“多謝你,月兒。”
他起身後,沉聲吩咐:“快,去請景先生和趙先生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