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1 章 坐以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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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仲華和趙夢澤早已候在門外,聞聲立刻魚貫而入。
趙夢澤趨步上前,小心翼翼地給繈褓中的小公子,開始診脈。
小公子閉著眼,粉嫩的小臉蛋上,偶爾會微微皺起眉頭,惹人憐愛。
景仲華這邊,則是替宋昭月把脈。
裴明緒的目光,緊緊地鎖在二人身上,仿佛要將他們的每一個細微動作都盡收眼底。
宋昭月瞧見裴明緒那緊張模樣,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她虛弱地笑了笑,“殿下莫要擔心,妾身無礙。”
裴明緒仿若被她話語喚醒,忙不迭握住她的手,掌心傳來溫熱的觸感,讓他稍稍安心了些。
俄頃,趙夢澤診脈完畢,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小公子脈象強健有力,實乃天賜麟兒!”
裴明緒聞言,微微頷首,但仍眉頭緊蹙。
宋昭月卻是長舒一口氣,大晟嬰幼兒夭折率高,孩子健康是她最大的心願。
裴明緒的目光轉向景仲華,靜候他的把脈結果。
景仲華緩緩收回手,捋了捋胡須,說道:“娘娘現今身子已大安,隻是生產之苦,耗費了些氣血,略顯虧虛罷了。月子中調養一番,用些藥膳食補即可。”
說完,他補充道:“此番還得多虧那靈犀九轉丹,著實神效非凡呐。”
裴明緒聞此,一直緊繃的雙肩仿若卸去千鈞重擔,終於放鬆下來,眼中也染上了笑意。
“賞!”
裴明緒大手一揮,望舒舍上下賞一年月錢,王府其他人則是賞半年月錢。
對於景仲華和趙夢澤,裴明緒自不會薄待,則是賜下若幹上等藥材,以及景仲華心心念念百年老參,一人各一支。
望舒舍上下喜氣洋洋,眾人不光因賞錢高興,更是因為自家側妃誕下了殿下的長子高興。
殿下同自家側妃娘娘仿若市井尋常夫妻,日常起居皆在望舒舍。
他們這些做奴仆的,自是希望跟對主子。主子得寵,自然便能沾沾光。他們在王府後院行走,何人不敬上三分。
如今,自家側妃娘娘後院獨大,如今又誕下殿下長子,自然更是水漲船高。
景仲華與趙夢澤行禮退下後,林嬤嬤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雞絲麵。
裴明緒接過,挑起一束麵,輕輕吹涼後,送到宋昭月唇邊。
“月兒,吃些東西,墊墊肚子,再睡不遲。”
宋昭月勉強睜開眼,順從地張口,將麵條咽下。
小半碗麵下肚,困意仿若洶湧潮水襲來,她眼皮似有千斤重,止不住地打起架來。
“困了?”裴明緒柔聲問道。
宋昭月輕輕點了點頭。
“睡吧。”裴明緒將碗筷遞與林嬤嬤,扶著宋昭月躺下,又仔細掖好被角。
宋昭月頭剛觸枕,便墜入黑甜夢鄉,呼吸均勻,麵龐泛著潮紅。
裴明緒靜靜佇立床邊,目光繾綣落在她臉上,抬手為她掠去幾縷散落鬢發,動作輕柔。
孩子出生後,月兒實乃王府最大功臣,賞錢賞物不過皮毛。
他要奉上的自然不是這些死物......
綠珠,”裴明緒轉身,看向一旁侍奉的綠珠,神色鄭重,“好生照看你主子。”
“奴婢遵命,定當寸步不離,萬不敢有半分懈怠。”綠珠屈膝應道。
裴明緒這才放心頷首,邁步走向東廂房。
福順早已守在那兒,守著繈褓中的嬰兒,目不轉睛,仿若被施了定身咒,眼中唯有那粉嫩嬰孩。
裴明緒踏入廂房,瞧見孩子正睡得香甜,烏黑油亮的胎發仿若墨緞,襯著那粉嫩如荷瓣的小臉,小嘴輕抿,仿若夢中亦含著淺笑,煞是可愛。
裴明緒的心尖瞬間被柔情填滿,軟得一塌糊塗。
這是他和月兒的骨肉,是他們二人血脈的延續。
他緩緩俯下身,指尖輕顫,小心翼翼觸碰兒子的小手,那柔嫩觸感仿若春日新綻的花瓣,輕輕拂過心田,瞬間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動,仿若暖流漫過四肢百骸。
孩子,我是你父王......
晨曦初露,燕王府宋側妃誕下麟兒的喜訊便傳開了。
楊修元聞訊,撫須大笑。
殿下此前膝下無子,在這波譎雲詭的奪嫡棋局中,總歸是缺了關鍵一子,仿若巍峨高樓少了基石,隱有不穩之憂。
如今好了,這麟兒呱呱墜地,恰似補齊了最後一塊短板。
燕王府文武臣屬和幕僚亦是喜氣洋洋,紛紛提前準備上了洗三的厚禮。
唯獨元朗,在燕王府枯坐良久,卻始終未等到裴明緒的召見。
一番打聽得知,燕王側妃昨夜平安誕下一子,燕王大喜過望,徹夜未眠,如今正陪在側妃身旁。
他知曉今日怕是見不到燕王了,但心中一動,有了計較。
寧華居佛堂內,檀香嫋嫋,卻掩不住彌漫的恐慌。
劉悅瑩一襲素錦衣衫,形容憔悴,跪在佛堂冰涼的蒲團上,木魚聲一下一下,敲得急促而混亂,仿佛要將心中那股翻湧的恐懼敲碎。
自晨起,得知宋昭月誕下燕王長子後,她仿若被抽去了精氣神,臉色蒼白如紙。
“咚…咚…咚…”
木魚聲在她耳邊回蕩,卻絲毫不能讓她平靜下來,反而像催命的鼓點,一下一下敲擊著她的神經。
自被幽禁於此,陡然間有了大把閑散時光,可這時光於她而言,不是恩賜,而是煎熬。
於這寂靜的望舒舍,她隻能反複回想、細細琢磨那些過往瑣碎,那些曾經在眼皮子底下輕易忽略的細微末節,此刻卻似被放大,無比清晰地在腦海中一一浮現。
燕王對黃靈茹的種種寵愛之舉,往昔瞧著是恩深情重,可如今思量,或許不過是一場精心編排、做給外人瞧的好戲罷了。
真正被藏在燕王心底珍視的,是那宋昭月。
一想到宋昭月那張傾城傾國的臉,如今想來任是鐵石心腸的男子見了,怕也要心旌搖曳,挪不開眼,燕王又怎會例外?
之前種種,不過是燕王做戲,將黃靈茹推出來當靶子。
宋昭月也是個內裏藏奸的,能忍得很!
如今她誕下麟兒,那可是燕王的長子……
劉悅瑩緊緊攥住手中的佛珠,指節泛白。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腦海中炸開:燕王會不會為了宋昭月,為給那長子謀一個嫡出身份,從而對自己痛下殺手?
隻為騰出那燕王妃的位置?
這念頭一旦滋生,便如野草瘋長,劉悅瑩渾身簌簌發抖,仿若置身冰窖,寒意透骨,讓她不敢再深想下去。
佛堂的燭火明明滅滅,映在她臉上,更顯出幾分驚懼之色。
騰位子……
三個字在她腦海中無限放大,像一把利劍懸在她頭頂,隨時可能落下。
佛堂外,丫鬟們守在門口,聽著裏麵混亂的木魚聲,擔憂地對視一眼,卻無人敢貿然踏入打擾。
她們知道,王妃娘娘又在胡思亂想了。
自從被禁足以來,王妃娘娘性情大變,愈發敏感多疑,整日待在佛堂,也不許人靠近。
香爐裏,檀香悠悠燃盡,最後一縷青煙掙紮著飄散而去......
劉悅瑩依舊跪在蒲團上,木魚聲漸漸低了下去,最終歸於沉寂。
她不能坐以待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