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1 章 妻者,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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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宴散,喧囂漸息。
宋昭月甫一踏入望舒舍,便聞一聲響亮的啼哭。
“哇——”
珩兒!
宋昭月心下一緊,忙吩咐伺候的侍女道,“快去準備熱水,我要淨麵更衣。”
方才宴會上大多女眷皆脂粉濃重,眼下她衣衫上也沾染了各種香氣,且又各府女眷共處一室許久,她可不敢就這麽抱著珩兒。
景先生雖言因靈犀九轉丹,珩兒康健無比,然她心底終覺諸事謹慎為上。
宋昭月在白瑾和朱纓的伺候下匆匆換下繁複的宮裝,卸下釵環,潔麵淨手,諸事停當,方讓綠珠將珩兒抱了過來。
“珩兒,這是怎麽了?”
小家夥哭得小臉通紅,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滾落。
宋昭月心疼不已,忙接過小家夥,柔聲哄著。
“娘在此處哩,莫哭莫哭。”
宋昭月輕輕拍著珩兒的背,柔聲哼唱著童謠。
未幾,珩兒哭聲漸歇,小腦袋在宋昭月懷裏蹭了蹭,小手緊緊抓著她的衣襟。
她剛給珩兒擦完臉抹好麵脂後,裴明緒便也回來了。
他已換下宴會前方換上的蟒袍,身著一身舒適的家常衣衫。
宋昭月同他說孩子容易受病氣侵擾之後,他亦格外留意。便是見了外臣,回來之後,亦必定先行淨麵洗手,更了衣裳,才會去抱珩兒。
今夜宴席之上,人多氣雜,他自是特意更了衣裳,潔麵淨手,方回望舒舍。
“珩兒這是怎麽了?”他見珩兒眼眶紅紅的,有些心疼。
“許是醒來不見妾身,,便又哭了。”宋昭月柔聲說道。
裴明緒點點頭,輕輕戳了戳宋昭月懷中小胖子的小臉,“這愛哭的小胖子!”
珩兒一把抓住裴明緒手指,咿咿呀呀叫嚷,可愛至極,引得宋昭月與裴明定時笑出了聲。
裴明緒一邊逗著小胖子,一邊道:我聽聞方才宴席間,任金寶之妻陳氏與閔中的嬸娘鄒氏起了爭執。”
宋昭月抱著珩兒,淡淡一笑。
“不過是那鄒氏因嫌棄陳氏乃商賈之婦,故而出言不遜。”
裴明緒眉頭微蹙,沉聲道:“陳氏乃你所相邀的賓客,鄒氏此舉委實無禮。”
“我聽聞鄒氏於言語之間竟還對你有所不敬。”
“殿下,您放心,妾身並未吃虧。今日已然教訓了鄒氏一番,料想她往後定會學乖了。”宋昭月忙解釋道。
“閔校尉還得用,何必令閔家顏麵盡失?殿下放心,若今後鄒氏再犯到妾身手上,妾身定然不會心慈手軟。”
她知道裴明緒還想用閔忠,那自好不能為這點小事讓閔家下不來台。
畢竟閔忠並未分家,在外人看來,閔忠和鄒氏都是閔家人,休戚與共。
裴明緒聞言,不禁輕歎一聲,“月兒,你向來心地良善,卻總是委屈了自身。”
“既然你這麽說了,此次便暫且不再追究。今日於前殿,我已誇獎了任金寶。”
“那閔家人回去後,自然會知曉我的態度,想來會讓鄒氏長長記性。若是下次再這般對你出言不遜,我定不輕饒。”
宋昭月聞言,不禁笑開了,“殿下,妾身又不是銀子,怎會人人皆喜?定然會有人對妾身心懷不滿,隻要其鬧到妾身麵前,便也無妨。”
裴明緒抬頭,定定看著宋昭月,正色道:“妻者,齊也。”
宋昭月聞言心下觸動,不由柔聲道:“殿下,妾身明白了。”
“你乃我妻,於這燕北,我斷不會容人輕視於你。”
“嗯。”宋昭月輕聲應和。
二人四目相對,情意綿綿,繾綣流轉。
裴明緒正欲俯身輕吻宋昭月櫻唇之際,一陣咿咿呀呀之聲突兀響起,瞬間打破了滿室旖旎氛圍。
宋昭月如夢初醒,忙推開裴明緒,“殿下,珩兒還看著呢。”
裴明緒無奈苦笑,輕戳小胖子那粉嫩小肥臉。
“這麽小,便與你父王我作對。”
小家夥卻愈發興奮,小手揮舞不停,待擊中裴明緒手掌之時,竟令他隱隱生出些許疼痛。
裴明緒陪著小家夥玩了起來,小家夥興奮地咿咿呀呀直叫。
宋昭月看著父子二人互動,緩聲道:“殿下,陳氏今日說她將羊毛紡成了布!”
“羊毛紡布?”裴明緒聞言,眸光驟亮。他瞬間便敏銳捕捉到其中蘊藏的巨大商機。
燕北苦寒,羊群眾多,羊毛產量頗為可觀。如今將羊毛紡為毛線,繼而織成衣物,此誠然不失為一良策。
然這般製成的衣物,僅適用於寒冬凜冽之時,待天氣轉暖,便難以適用。
若是能將羊毛紡成輕薄布匹,那羊毛的用途愈廣,亦更可源源不斷為燕北帶來豐盈銀錢
他不禁朗然笑道:“看來,今日於前殿褒獎任金寶,倒真真是褒獎對了人。”
宋昭月懷中的珩兒發出一聲輕哼,似乎在回應裴明緒的笑聲。
宋昭月卻微微蹙眉,神色間有些不悅。
“殿下,若是這羊毛織布的法子果真可行,這便是陳氏的功勞了,怎的無端成了任金寶的功勞?”
裴明緒聞言,頓時愣住,不解地看向宋昭月。
宋昭月一邊輕輕拍著珩兒,一邊柔聲道:“殿下,陳氏所立的功,怎能因她是任金寶之妻,便將功勞盡數歸於任金寶?”
“便是女子力氣不如男子,然於其他諸多方麵,亦未必遜色於男子。”
“怎可因女子已成親,她的功勞便不能屬於她自身?”
“殿下,況且妾身於宴席上,已當眾許諾,若是這羊毛織布的法子可行,便會替陳氏向殿下請功。殿下,您可莫要讓妾身失信於人。”
裴明緒凝視著宋昭月,見其眼眸中透著無比認真之色,心下不禁微微一凜。
他想起宋昭月往日的種種聰慧之舉,委實不輸於他麾下任一能臣謀士。
此刻,他意識到自己方才所言確有不妥。
竟是徑直將妻子的功勞歸於丈夫名下,此般行徑,實乃失當。
裴明緒攬住宋昭月柔聲道:“是我思慮不周。”
宋昭月抬眸,對上裴明緒那滿含歉疚的目光,微微側身,將頭輕靠於他的肩頭。
她幽幽輕歎一聲,緩聲道:“殿下,並非妾身斤斤計較,隻是世間女子本就極易遭人忽視,因此妾身不得不言。”
她知道,裴明緒並非有意輕視女子,隻是身處高位,難免會有所疏忽。
而她如今有裴明緒傾心相待,有了珩兒,已然在燕王府立足。便甘願以己之力,為這個時代對女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裴明緒聞言,愈發心疼,輕輕將宋昭月擁入懷中,緊了緊懷抱。
“月兒所言極是,為夫受教了。”
他低頭吻了吻宋昭月的額頭,柔聲道:“往後,我定會注意。”
他突然想到宋昭月往昔付出的種種,從洗羊毛的法子到青黴素,然此等功績,皆未曾讓人知曉乃是出於她手。
裴明緒心間不禁泛起絲絲心疼、酸澀。
月兒,這般隱姓埋名,可會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