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2 章 舞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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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瑾將手中的帖子遞給宋昭月。
    宋昭月接過帖子,打開一看,是柳氏所書。帖子上言,欲在三日後,與老太太一同前來府中拜會。
    宋昭月微微蹙眉,盯著帖子,一時間沉默不語。
    “娘娘,”綠珠瞧出宋昭月神色異樣,心下擔憂,上前一步,輕聲關切道,“若是您不願見,打發了便是,莫要為此勞神。”
    宋昭月輕輕搖了搖頭,“無事。”
    她將帖子遞回給白瑾,神色平靜,吩咐道:“你替我回個帖子,告知她們,三日後巳時前來。”
    “是,娘娘。”白瑾接過帖子,應聲而去。
    宋昭月抬眸,望著花架上的各色菊花,眼睛微微眯起。
    安陽侯府,平白無故地登門,究竟所為何事?
    她如今的日子過得好,不想為不相幹的人耗費精力感情,對著安陽侯府的眾人,心中無怨無恨,但亦尋不出絲毫眷戀溫情。
    不過是盼著,往後彼此相安無事即可。
    她入京後,不曾派人去請安陽侯的人,亦未曾歸寧,老太太應是早已洞悉了她的打算。
    老太太向來是個聰明人,她這般的不聞不問,原以為彼此心照不宣,就此相安。
    如今卻忽地讓柳氏送來拜帖,莫不是安陽侯府近日裏突生變故,有了什麽棘手之事,非得尋到她這兒來?
    夜闌人靜,雕花窗欞透進點點清冷的月光,似細碎銀霜灑落屋內。
    屋內燃著安神香,一縷縷輕煙嫋嫋升起。
    珩兒早已被乳娘與朱纓哄至東廂房安睡,守夜的侍女也被宋昭月打發走了。
    她一人在內室,斜倚在榻上,手中執著一卷遊記,然那目光卻凝滯在虛空之處,臉上透著幾分怔忪。
    裴明緒踏入內室,抬眸間,便瞧見她眉間輕鎖,趕忙問道:“怎麽了?可是珩兒鬧你了?”
    宋昭月這才回過神來。她輕輕搖頭,起身為他斟了一杯茶:“殿下,今日安陽侯府送了帖子來。”
    “哦?”裴明緒接過茶盞,輕呷一口,星眸微凝,“所為何事?”
    “帖子是母親下的,說三日後,想同老太太一道來府裏探望。”宋昭月應道。
    裴明緒放下茶盞,眉峰微蹙,“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宋昭月心中一緊:“殿下,可是知曉些內情?”
    裴明緒長臂一展,攬著宋昭月在軟榻上坐下,“她們此番前來,恐是為了你父親,安陽侯。”
    宋昭月抬眸,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父親?”
    裴明緒歎了口氣,“湖廣鄉試,驚爆舞弊大案。”
    “舞弊?”宋昭月嬌軀一顫,驚呼出聲。
    大晟朝科舉舞弊可是重罪。自開國以來,不知舞弊,殺了多少人,抄了多少家。
    裴明緒微微點頭,繼而道:“一名落榜學子拚死告發,其餘諸生義憤填膺,在貢院前靜坐三日,此事方才捅破,大白於天下。父皇震怒,現今,湖廣的監考官,翰林何文英已下獄。”
    宋昭月心中一緊,手不自覺地抓緊了裴明緒的衣袖,一股不祥之感湧上心頭。
    父親安陽侯如今任職儀製清吏司,而這儀製清吏司恰是掌管科舉諸事。
    “眼下何文英已在獄中,隻待查清所有罪名,便要定罪。”裴明緒眼神暗沉,接著道:“有人蓄意將舞弊一事,攀扯到安陽侯身上。”
    “隻因何文英乃是安陽侯極力舉薦之人。”
    “這絕無可能!”宋昭月語氣急切,矢口否認,“父親怎會涉足鄉試舞弊這等事?”
    “安陽侯府雖已沒落,不複往日,然底蘊猶存,府中銀錢向來不缺。”
    宋昭月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父親向來不重錢財,他一心撲在仕途,滿心滿眼皆是侯府的前程。”
    “他怎會參與鄉試舞弊?這可是滿門抄斬的大罪!”
    父親安陽侯可莫要作死,休要連累她與珩兒!
    裴明緒瞧出她的惶然,將她輕柔地攬入懷中,大手輕撫她的後背,溫聲道:“我知曉,我都知曉。”
    “殿下,說句狠心話,妾身並不在意安陽侯府興衰榮辱。可妾身萬不能讓此事給珩兒的顏麵抹黑。”宋昭月哽咽著,將臉埋在裴明緒的胸膛。
    “倘若日後珩兒有個因科舉舞弊獲罪的外家,妾身怕他日後遭人指指點點,受盡閑言碎語。”
    身為王府公子,縱有個有汙點的外家,影響雖有,卻尚可勉強支撐。可若珩兒日後身為皇子,那就大不同了......
    再者,安陽侯府一旦獲罪,待裴明緒大業功成,那她恐怕也與皇後之位無緣。
    宋昭月雙手緊緊揪住他的衣襟,將頭埋得更深,眼眶泛紅,仿若受了委屈的孩童。
    “殿下,妾身怕。”
    “我明白。”裴明緒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我已然查清,安陽侯與舞弊之事毫無瓜葛,皆是有心人蓄意攀扯。我定會保全安陽侯府,安陽侯至多落個識人不清之過。”
    “多謝殿下!”宋昭月聞言,抬起螓首,眼中透著幾分期許,輕聲提議:“殿下,不如借此事讓父親免職回府,頤養天年吧。”
    “他苦心鑽營多年,沾殿下的光,如今才是正五品員外郎。瞧來,父親著實不是當官的料子。”
    裴明緒輕笑出聲,仿若瞧著個天真孩童:“月兒,安陽侯若此時退出朝堂,安陽侯府便沒了撐門頂戶之人。侯府一旦沒落,對你與珩兒亦無益處。”
    “不是還有兄長嘛。兄長如今任職翰林院。翰林院清貴,兄長行事向來謹慎。在翰林院好生熬上幾年資曆,日後必能支撐安陽侯府門戶。”宋昭月嫣然一笑,覺得自己這個提議好。
    長兄宋傑明出身勳貴,卻能耐得住寒窗苦讀,兩榜進士加身,又憑真才實學考上庶吉士,得以躋身翰林院。
    這般履曆,在勳貴子弟中堪稱鳳毛麟角,他一腳紮根勳貴之地,一腳踏入文臣之流,隻要謹言慎行,老實熬資曆,未來成就定遠超父親安陽侯。
    裴明緒聽宋昭月這麽一說,倒是反應過來。
    的確宋傑明是個好苗子,出身勳貴,性子沉穩,做事周全。
    再者,安陽侯次子宋傑希今歲亦中舉人,雖說名次不算拔尖,然他年輕,若再精心打磨幾年,二甲進士應無大問題。
    裴明緒笑著說:“好,就依月兒所言,此次讓安陽侯回府養老。”
    “殿下,你真好!”宋昭月滿心歡喜,雙臂一環,緊緊抱住裴明緒的腰,仰起頭衝他甜甜一笑。
    裴明緒垂眸,瞧著懷中笑顏如花的佳人,刹那間頓悟,珩兒每次抱著他的脖子甜甜一笑的模樣,像極了眼前人。
    當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瞧這行徑做派,母子倆仿若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都是他的珍寶。
    裴明緒嘴角勾起,眸中暗藏情愫,低語道:“光嘴上說說可不行。夜深了,該安置了。”
    窗外,秋風瑟瑟,卷起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屋內,燭火搖曳,映照著兩人相擁相吻的繾綣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