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海聞言，先是微微一怔，旋即臉上堆滿了笑意，眼角的褶子愈發深了，“側妃娘娘莫要擔心，過幾日，燕王殿下便回來了。”
    宋昭月心下一動，麵上瞬間浮現出欣喜之色，急切問道：“當真？那可真是太好了！”
    一旁的曾程和遊傑聽聞這話，眼中亦是閃過一抹驚喜。
    李公公這般言之鑿鑿，想來殿下已然從二王遇刺一事中摘出，未被牽連其中。
    李德海笑意盈盈，“側王妃娘娘，這府外的羽林衛，也是陛下派來保護您和小公子安危的。”
    他又往前湊近了幾分，聲音愈發低了：“側妃娘娘，您與小公子福澤深厚，往後的好日子，那才剛剛開始呢。”
    他雖心中不解景熙帝為何得知燕王府小公子天生神力便如此欣喜若狂，但他在景熙帝身邊侍奉多年，自是敏銳地察覺到景熙帝得知此事後，對燕王殿下的態度有了明顯的轉變。
    他心中篤定，此次燕王殿下必定平安無虞。
    燕王殿下本就深得帝心，又手握重兵，在朝中舉足輕重。他此時賣瑾側妃娘娘一個好，結下這一份善緣，日後或許便能派上用場。
    宋昭月聽李德海這麽一說，原本高懸著的心，頓時落下了大半。
    李德海常年在禦前伺候，對景熙帝的心思以及朝中諸多事宜，怕是比旁人都要了解得透徹。
    他既然這般說，那便意味著裴明緒此次能有驚無險。
    宋昭月微微福身，言辭懇切道：“多謝公公吉言。公公此番美意，我定當銘記於心，絕不敢忘。”
    李德海見狀，忙側身躲開，隻堪堪受了宋昭月半禮，惶恐道：“側妃娘娘客氣。奴才不過是據實而言罷了。”
    他就喜歡和聰明、懂得感恩的人打交道。
    不多時，趙夢澤帶著背著藥箱的藥童快步而來。
    他拱手向宋昭月和李德海行禮：“見過側妃娘娘，李公公。”
    藥童也跟著規規矩矩地行禮。
    李德海笑嗬嗬地回禮：“趙神醫來得正好，救人要緊，那便動身趕路吧。”
    宋昭月點頭，對趙夢澤道：“趙神醫，有勞了。”
    “娘娘言重，救死扶傷，乃醫者本分。”趙夢澤溫聲回道。
    宋昭月將趙夢澤和李德海等送出前殿。
    李德海擺擺手：“側妃娘娘留步。”
    宋昭月微微頷首，溫婉道：“公公慢走。”
    一行人提著燈籠，腳步匆匆，快速穿過回廊，往燕王府的府門而去。曾程和遊傑緊隨其後，護送李德海一行人。
    宋昭月站在前殿的台階上，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宮燈的光灑落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纖細的身影。
    她略一沉吟，便對身旁的前殿小太監吩咐道：“你去府門處等著，等曾大人和遊先生送完人，讓他們來前殿一趟。”
    小太監領命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的轉角處。
    宋昭月收回目光，轉身回了前殿。
    殿內空曠而寂靜，唯有香爐中青煙嫋嫋升騰。
    燭火搖曳，映照著宋昭月略顯疲憊的麵容。
    她纖細的手指一下一下輕叩著桌麵，打破殿內寂靜。
    方才李德海的神情，她瞧得清清楚楚。
    那抹愕然，究竟是因為珩兒，還是因為她說珩兒哭著要找裴明緒？
    宋昭月微微眯起眼，眸中閃過一絲暗光。
    或許，很快便知曉謎底。
    裴明緒，此次應當無虞。隻是，何時能歸？
    眼下，在裴明緒回府前，該如何行事？
    不多時，殿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參見娘娘。”曾程與遊傑快步入內，躬身行禮。
    “免禮，坐吧。”宋昭月抬手示意，目光落在二人身上。
    二人依言落座，瞧著眉眼間的凝重較白日去了幾分。
    “方才李公公之言，你們亦聽到了。”宋昭月語氣平靜，“你們如何看？”
    “娘娘，依臣之見，殿下此次應是有驚無險，歸府隻是早晚之事。”曾程率先開口，麵上浮現些許笑意，語氣中透著一絲輕鬆。
    遊傑也跟著點頭，眼中也多了幾分笑意。
    “正是，娘娘，殿下福澤深厚，此番吉人自有天相。”
    曾程眉心微蹙，似是想到了什麽，開口道：“娘娘，那調動燕北精銳一事……”
    他覷了宋昭月一眼，試探著問道：“是否可暫且緩行？”
    宋昭月輕輕搖頭，“此事，還是先籌備著。京中局勢變幻莫測，不可不防。”
    曾程見宋昭月態度堅決，隻得點頭稱是，“娘娘深謀遠慮，臣等不及。”
    “眼下，除了讓王統領繼續暗中查探二王遇刺之事，切勿再有其他舉動。”宋昭月繼續道：“一切，待殿下出宮回府後再做定奪。”
    “再者，”她又補充道，語氣變得嚴肅，“務必加強王府戒備，謹防有人借機生事、乘虛而入。”
    “曾大人、遊先生，意下如何？”宋昭月看向曾程和遊傑，目光帶著詢問。
    曾程拱手道：“娘娘所言甚是。眼下王府被羽林衛圍困，正處於監視下，一動不如一靜。”
    “既然殿下即將回府，此刻不宜輕舉妄動，以不變應萬變。”
    遊傑亦讚同點頭，“屬下也覺得，當務之急是確保殿下平安回府。”
    宋昭月微微頷首，“如此甚好。一切便依此行事。”
    坤寧宮內，皇後斜倚於軟榻上，麵色慘白，那鳳袍上金絲繡就的鳳凰，仿若也失了幾分華彩。
    一雙鳳眸失去了往日的淩厲，此刻盛滿了刻骨的恨意。
    她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指節泛白，青筋暴起。
    “明玨……我的明玨……”皇後聲音顫抖，幾乎是從齒間迸出這幾個字。
    王嬤嬤屈膝跪在榻畔，望著皇後，臉上盡是憂色與無奈。
    “娘娘，還望保重鳳體，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必定能平安無虞。”
    “平安無虞？保重鳳體？”皇後猛地直起身軀，一把揪住王嬤嬤的手，那力道之大，似要將王嬤嬤的骨頭捏碎。
    “可明玨如今生死未卜，本宮又如何保重鳳體！”
    皇後眼中的恨意幾乎要化為實質，“此番遇刺，分明就是燕王所為！定是他害了明玨！陛下……陛下竟還袒護於他！”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瞧著皇後如此盛怒，王嬤嬤一時間隻知反複念叨這句，卻不知該如何寬慰。
    皇後厲聲喝道：“息怒，叫本宮如何能息怒！”
    “若不是明玨的親衛拚死傳回消息，本宮還真以為陛下在加緊追查，尚未尋得凶手！”
    “好一個加緊追查！好一個尚未尋得！”
    王嬤嬤垂首低眉，不敢直視皇後的目光。
    胳膊擰不過大腿，陛下既如此行事，旁人又能置喙些什麽。
    “本宮絕不會就這麽認的！”後眼中閃過濃烈殺意，“若是明玨……若是明玨有個好歹……”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般。
    “本宮定要裴明緒血債血償！”
    永福宮內，淑妃端坐在雕花羅漢床上，手裏撚著一串碧玉佛珠，眉宇間卻滿是憂慮。
    知秋匆匆步入內殿，福身行禮：“娘娘。”
    “回來了？可曾探得什麽消息？”淑妃忙不迭地急切問道，語氣中滿是焦灼不安。
    知秋回稟道：“娘娘，奴婢從李公公徒弟來喜口中得知，燕王殿下起初與太子、秦王等人一同被關於立政殿後殿。”
    “至晚間，陛下召見了燕王殿下，之後便命殿下住到偏殿去了。楚王殿下隨後也被遷去了偏殿，同殿下同住一處。至於其他的，來喜便未再多言。”
    淑妃眉頭微微一蹙，素手輕輕摩挲著手中的佛珠，若有所思。
    “這來喜乃是李德海精心調教出來的，那張嘴啊，同李德海一般嚴實。若不是有心透露，尋常是絕不會多言半句的。他既然肯將這些消息告知於你，想來，明緒此次應無憂。”
    知秋附和道：“娘娘所言極是，奴婢也覺得是這個理。娘娘，您就莫要再憂心了。”
    淑妃微微頷首，眉間的憂慮卻並未完全散去。
    “今日前往坤寧宮之人，可知是誰？”
    知秋回道：“回娘娘，是安王府的太監。且坤寧宮那邊剛傳回消息，說是皇後見了那太監後，頓時怒不可遏，殿內被砸了不少物件。隱約間，還隱約聽聞提及燕王二字。”
    淑妃聞言，黛眉不禁緊緊皺了起來，手中撚動的佛珠也戛然而止。
    皇後見了安王府的太監便大發雷霆，且提及明緒……
    莫不是在懷疑遇刺之事乃明緒所為？
    一股強烈的不安自淑妃心底升起，她愈發覺得，此事的複雜程度，遠超自己的想象。
    “知秋，立政殿那邊，咱們實難插手，但皇後亦是如此。明緒的安安危眼下無需憂心。”淑妃語氣凝重.
    “但當下，需多留意坤寧宮的動靜。本宮憂心皇後會乘亂，對燕王府中的玄璋和宋氏下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