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1 章 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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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藥房後,林院判揮了揮手,幽幽歎了口氣,“都散了吧,各自回去好生處理身上的傷勢。”
眾人如蒙大赦,紛紛散去。
趙夢澤混在人群中,也回了自己的屋內。房門剛一合上,一道黑影便如鬼魅般從昏暗的角落之中閃現而出。
來人正是王升。
他快步上前,穩穩扶住趙夢澤,關切道:“趙先生,我來幫您上藥。”
趙夢澤也未多作推辭,任由他攙扶著,在桌旁緩緩落座。
王升伸手打開放置在桌上的藥箱,取出藥水,接著便小心翼翼地幫趙夢澤仔細清理起傷口來。
“傷藥就用那隻天青色瓷盒裏的藥膏。”趙夢澤提醒道。
王升依言照做,拿起幹淨的竹片,挑起些許藥膏,而後細細地塗抹在趙夢澤的傷口上。
“你倒是輕點!”趙夢澤吃痛,忍不住嘟囔了一聲。
王升聞言,連忙放輕了手上的動作,每一下塗抹都小心翼翼,生怕再弄疼了趙夢澤。
“趙先生,憑您的身手,方才完全可以躲開的,為何不躲?”
趙夢澤抬眸,狠狠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躲開?老夫為何要躲?這傷到腦袋,傷勢便可大可小,到時候還不是由老夫自己說了算。”
“反正老夫明日便要臥床不起,往後的事兒,統統與老夫無關了。趙王、安王的傷勢,禦醫就可別再來找老夫了。”
王升恍然大悟,低聲道:“辛苦先生了。”
“唉,天下沒有白吃的筵席,尤其是燕王府的。”趙夢澤歎了口氣。目光瞥向王升,繼續說道,“按你原先的計劃,打算直接下藥,實在是太過簡單粗暴。”
“兩個皇子都成了殘廢,青衣衛必定會仔細徹查此事。”
“雖說景仲華所製的藥極難被察覺,但總歸還是有被查出來的可能。”
趙夢澤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之色,“如今趙王和安王大鬧了一場,二人的傷勢加重,便順理成章了。”
王升連忙順著他的話恭維道:“這多虧了先生您,先生當真是高明!”
“先生,那日究竟用了何藥,隻是在沉睡的趙王耳邊輕語幾句模棱兩可之話,便能讓趙王醒來後暴跳如雷,還心急火燎地去找安王的麻煩?”
趙夢澤微微一笑,“老夫製作的一種迷香而已。此迷香一刻鍾便消散得無影無蹤,了無痕跡,不會留下絲毫的破綻。”
“此迷香,最能勾動人心底深處潛藏的怒火……實不相瞞,老夫原本也未曾料到趙王對安王竟怨恨到如此程度,一醒來便急不可耐地要去找安王尋仇。當真是‘身殘誌堅’呐!”
“......”王升聞言,一時語塞。
趙王應不想如此“身殘誌堅”吧。
當初他找上趙夢澤時,趙夢澤並未當場應允,而是問若是自己不同意此事,他當如何行事。是打算直接動手下毒,且那毒可是景仲華配的。
他見趙夢澤猜到,擔心趙夢澤屆時會出手解毒救人,壞了大事,便如實相告。
趙夢澤聽聞他的回答後,沉默片刻,便讓他莫要動手,此事交由自己來辦。
如今看來,趙夢澤出手布局,結果堪稱完美。
林院判給陛下的折子他偷偷瞧了,折子中對安王和趙王再次受傷的經過敘述詳盡,字裏行間都表明二位王爺傷殘皆是是二位王爺起了爭執,打鬥所傷口二次嚴重受傷所致。
......
李德海躬身,雙手捧著一份折子,遞呈給景熙帝。
“陛下,林院判加急送送來的折子。”
景熙帝接過折子,展開細閱,眉頭越蹙越緊,原本平和的麵色也逐漸陰沉下來。
折子上的字跡工整,詳細稟報了趙王和安王再次受傷的前因後果,以及一眾禦醫連同趙夢澤的診斷結果。
禦書房內,氣氛凝重,唯有翻動奏折的沙沙聲響。
景熙帝看完折子,臉色鐵青,眼中怒意翻湧,猛地抬手將折子重重地擲於禦案之上。
“荒唐!簡直荒唐至極!”
良久,他才緩緩重新開口:“李德海。”
“奴才在。”李德海連忙應聲。
“你即刻動身去一趟雲清山,去看看趙王和安王的傷勢。”景熙帝沉聲道:“命禦醫務必精心醫治趙王和安王,待他們傷情穩定之後,便讓禦醫護送他們回京。”
“另外……”他頓了頓,語氣森寒,“讓青衣衛全力以赴,好好查查,趙王和安王此次再次受傷,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是否有隱情!”
“奴才遵旨。”李德海領了旨意,躬身退下。
禦書房內,轉瞬之間便隻剩下景熙帝一人。
他靜靜地坐在那,目光直直地望著禦案上那份折子,眼神晦暗不明。
他一直都清楚,明禮生性混吝不羈,行事作風向來乖張,常常不按常理出牌。
卻無論如何也沒料到,明禮此次竟會胡鬧到這般地步,害人害己。
景熙帝心中忍不住暗自歎息一聲。隻是可惜了明玨。
明玨在文壇之上,文名斐然,一手左手書法更是出神入化,堪稱一絕。在皇室曆代皇子之中,都是極有文采的佼佼者。
如今卻落得左手筋脈盡斷的下場,這雙手書畫的技藝,怕是就此毀於一旦了。
景熙帝抬手揉了揉眉心,隻覺一陣疲憊襲來,心中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這一個個的,當真是沒有一刻能讓他省心。
燕王府,書房內。
裴明緒展開王升密信,快速瀏覽,薄唇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趙王雙腿已廢,安王左手已廢……”他輕笑一聲,“趙夢澤倒是聰明,這一番操作,將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裴明緒將信箋緩緩湊近燭火,橘色的火苗瞬間舔舐著紙張。
他靜靜地看著火焰吞噬信箋,待燃燒過半時,才不緊不慢地將燃燒的信箋丟進一旁的火盆之中,看著它徹底化為灰燼。
“曾程。”裴明緒開口喚道。
“殿下。”曾程聞聲,拱手應道。
裴明緒問:“趙王和安王遇刺一事,查得如何了?”
“回殿下,依照您的吩咐,眼下重點監控了東宮、秦王府,還有魏王府的動靜。”曾程回稟道:“魏王去了雲清山,府上並無特別動靜。”
“秦王府上的幕僚張賢出府了兩次,分別見了不同的人。隻是張賢出行皆帶了好手,我們的人難以靠近,未能探聽到他們談話的內容。臣已派人追查那些人的底細。”
裴明緒微微頷首,神色平靜,接著問道:“那東宮那邊呢?”
“東宮的人倒是有一些動作,隻是那些人極為謹慎,稍有察覺不對,便立刻中止了行動,很快就返回了東宮。”曾程的語氣中滿是遺憾,“咱們的人跟了許久,都未能查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裴明緒聞言,陷入了沉思。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擊著桌麵,發出清脆的聲響。
燭火搖曳,映照著他俊美卻冷峻的麵容。
片刻後,他緩緩抬眸,眼中寒光一閃而過,隨即吩咐道:“曾程,安陽侯的拜帖,你替本王回了,讓他後日登門。”
“是,殿下。”曾程連忙應下,隻是臉上滿是疑惑之色,顯然不明白裴明緒為何突然提到安陽侯,還願意見上一見。
一旁的遊傑同樣滿臉不解,眉頭緊鎖,不明白裴明緒這突如其來的吩咐究竟是何用意。
裴明緒見狀,輕笑一聲,解釋道:“既然東宮的人如此謹慎,其中必定有鬼。”
他語氣篤定,“不如唱一出大戲,讓太子以為我們已不再全力追查安王和趙王遇刺一事。隻要戲足夠精彩,東宮之人必會放鬆警惕。”
“安陽侯如今賦閑在家,身份又足夠有分量,那就讓他來幫我們唱這出好戲。”
裴明緒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隻是……”他語氣一轉,帶著一絲冷意,“安陽侯怕是要吃些苦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