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目光落在柳氏身上，帶著一絲無奈和責備。
    她幽幽地歎了口氣，緩緩說道：“明煙若是還是想和離，便依了她吧。”
    “謹安那裏，我自會去說。”
    往昔，昭月對府中諸事多是冷淡疏離，從未流露出幾分熱絡。
    可今日一見，才知她心底深處仍是念著這骨肉親情的。瞧著明煙在那英國公府裏過得淒淒慘慘、受盡苦楚，她便起了惻隱之心，生出幫扶之意。
    否則，她又怎會特意差遣侍女前來傳話，還特意說明煙可在家中多住些時日，也好替她盡盡孝道。
    看樣子，明煙定是求了昭月，而昭月支持她和離。這有了昭月支持，想來瑾安即便心中有所顧慮，也斷然不會再出言反對了。
    柳氏聞言，眼眶一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她深深地給老太太行了個禮：“多謝母親成全。”
    老太太看著柳氏，又是一聲歎息。
    “齊大非偶……當初英國公上門提親，老身就覺著不妥，苦口婆心地勸過你們，可你們偏不聽。你和謹安鐵了心要促成這樁婚事，如今生生害了明煙一生。”
    老太太的目光落在窗外，眼神悠遠。
    “日後，明煙和離歸家，你們二人還在，她多少能有個依靠，日子也能安穩些。可一旦你們老了，不在了，明煙便隻能仰仗兄嫂的鼻息過日子了。到那時，她的日子，可就難說了……”
    柳氏聞言，心中五味雜陳，悔恨交加。
    誰曾想到，當初看著溫文爾雅的英國公府二公子，竟是個喝醉酒就打女人的混賬東西！
    她竟將女兒推入了火坑，害了女兒一生。
    ......
    宋昭月一進燕王府，未回桃夭閣，而是腳步匆匆，徑直去了前殿書房。
    書房內，裴明緒正伏案批閱公文，聞聲抬眸，見是宋昭月，趕忙擱下手中的筆，起身快步迎了上去。
    他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引著她到一旁的榻上坐下，目光落在她微紅的眼睛上，輕聲問道：“這是怎麽了？怎得眼睛都哭得這般紅了？”
    宋昭月輕輕一笑：“殿下，此番去探望我父親的傷情，總該哭上兩聲，做做樣子才是。”
    裴明緒心中滿是心疼，輕輕將她攬入懷中，大手溫柔地輕撫著她的後背：“辛苦你了，難為你事事都要這般周全。”
    宋昭月乖巧地靠在他懷裏，而後抬起頭，神色變得凝重：“殿下，我剛得知了一個消息。”
    裴明緒看著她，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英國公府的二公子林賀，已然知曉安王和趙王遇刺一事。”
    “他還口出狂言，說英國公府會跟著安王飛黃騰達。”
    裴明緒劍眉微蹙，神色凝重：“月兒，這消息是從何處得來的？”
    宋昭月輕聲道：“殿下，我長姐宋明煙，便是嫁給了英國公府的二公子林賀。”
    “這消息，正是她親口告知於我。”
    “今日我回府探視父親，恰巧長姐也回去了。她言稱有要事與我相商，我便應允了。”
    “長姐告知我，林賀酒後失言，透露了安王和趙王遇刺之事，還口出狂言，稱英國公府即將跟著安王飛黃騰達。”
    裴明緒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寒光：“看來，英國公府也牽扯進來了，怕是與二位遇刺一事脫不了幹係了。”
    “英國公府雖為開國公府，昔日也有過輝煌之時，但這些年來，早已不複當年鼎盛，遠不及如今的成國公府。
    “英國公在朝中也不過掛著個虛職，並無多少實權。府中也並無什麽出息的子弟，皆是平庸之輩。”
    裴明緒微微眯起眼睛，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看樣子，英國公是將寶押在了安王身上，想博一個從龍之功。”
    “隻是，英國公為何偏偏押寶安王？”
    宋昭月聽著裴明緒的話，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劃過，她不禁脫口而出：“殿下，您說這遇刺一事，會不會同安王自身也脫不了幹係？”
    “月兒，你是說？”
    “殿下，安王會不會自導自演了這出遇刺大戲？又或者是他早已知曉此事，卻故意順水推舟，來了個苦肉計？”宋昭月坐直身子，將心中的猜測娓娓道來。
    裴明緒聞言，神色一震。
    如醍醐灌頂，撥雲見日。
    他竟從未想過，安王會是自導自演！
    他一直被安王遇刺的表象所迷惑，從未想過這位遇刺的皇弟，或許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月兒，你說的極有可能！”裴明緒眸光閃爍，語氣中帶著一絲懊悔，“我竟一葉障目了！”
    “若真是安王自導自演，那這心思，可就深沉得可怕了。”
    若安王的後手安排得足夠妥當，這一番謀劃，極有可能一石三鳥。太子、秦王以及自己，都極有可能被安王算計，淪為他奪嫡之路上的墊腳石。
    一旦太子、秦王和自己倒下，安王在奪嫡之路上最大的競爭對手便隻剩下魏王。而安王身為嫡出的身份，恰恰能很好地彌補奪嫡對上魏王時，他的種種劣勢。
    想到此處，裴明緒的眼神愈發冷冽。
    好在，他已廢了安王左手，斷了他的奪嫡之路。
    即便安王真是幕後黑手，有再多謀算，也無力回天，再無奪嫡的資格。
    “月兒，”裴明緒看向宋昭月，語氣中帶著濃濃讚賞，“你真是我的良師益友，一語驚醒夢中人。”
    宋昭月微微一笑，“殿下謬讚了，妾身也不過是突發奇想，些許猜測罷了。”
    “眼下，我即刻加派人手，暗中徹查安王和英國公府，”裴明緒沉聲道，“定能有所發現。”
    “不過，”他話鋒一轉，“同秦王對上的大戲，更是要好好唱了，這要迷惑的看客又加了一人。”
    宋昭月笑道：“殿下英明。”
    ......
    五城兵馬司衙門內，楊封來回踱步，眉頭緊鎖。
    “都查清楚了？”
    “回大人，卑職等多方查證，打傷安陽侯的，千真萬確是秦王府的侍衛，人證物證皆在。”副指揮使王安躬身稟報，聲音低沉。
    “那那些行凶的侍衛呢？如今在何處？”
    “回大人，事發後，那些侍衛皆已出京，如今不知所蹤。”
    楊安頓時隻覺頭痛欲裂，心中暗自叫苦，這可如何是好？
    如今安陽侯遇襲一事，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眾人皆在矚目。
    燕王府的人又多次催促他緝拿真凶，眼下好不容易找到了真凶，卻發現竟然是秦王府的侍衛。
    此事牽扯到燕王、秦王兩位親王，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五城兵馬司指揮使，這該如何向上稟報此事？
    正當楊封在這左右為難、進退維穀之際，一名小吏神色慌張，腳步匆匆地入內稟報。
    “指揮使，燕王府曾典簿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