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8 章 頭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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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玄榮眼見景熙帝被珩兒哄得眉開眼笑,心中頗不是滋味。
    一個奶娃娃,竟也搶他的風頭,奪皇祖父的寵愛!
    他揚起一抹笑,聲音清朗,帶著幾分少年人的爽朗,“皇祖父,燕王叔家的玄璋弟弟,生得可是真好,孫兒還從未見過這般漂亮的孩子。”
    這奶娃娃生得這般漂亮,男生女相。小時候看著也還好,大了可就不是什麽好相貌。
    畢竟世人皆推崇男子英武陽剛,這般長相,日後難免遭人詬病。
    珩兒如今知道“玄璋”也是自己的名字,自然也聽出方才是在說他。
    小家夥敏銳地捕捉到了“漂亮”二字,歪著腦袋,烏溜溜的大眼睛看向裴玄榮,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哥哥,你也,漂亮!”
    裴玄榮臉上的笑容瞬間一僵,仿佛被定住了一般,隻覺一股悶氣直直堵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
    這個小胖子......是故意的吧!
    一旁的裴玄安見狀,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這位堂兄,平日裏裝得一副溫文爾雅、謙謙君子的模樣,內裏卻是個小肚雞腸、睚眥必報的性子。
    今日這般在個奶娃娃這吃癟,真是大快人心。
    景熙帝似乎並未察覺裴玄榮麵色的僵硬,他低頭望著懷中的珩兒,笑嗬嗬地說道:“珩兒,你玄榮哥哥可沒有你漂亮。你是祖父見過最漂亮的娃娃。”
    裴玄榮聞言,隻覺仿佛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地抽在了自己臉上。
    皇祖父,這....這語氣竟然真心覺得這癡肥的小胖子生得好!還這般直白地嫌棄自己生得不如他!
    裴玄安心裏如火燒,麵上卻勉力維持著笑容,不敢再多言。
    珩兒則是一聽,頓時驕傲地挺起了小胸膛,聲音響亮,“珩兒漂亮!父王,漂亮!祖父,也漂亮!”
    稚嫩的童音,帶著孩童特有的天真與驕傲。
    景熙帝被這突如其來的“彩虹屁”哄得龍心大悅,笑聲愈發爽朗。
    他撫著胡須,笑眯眯地說道:“這還是朕第一次被人誇漂亮。”
    他轉頭看向裴明緒,眼中帶著幾分戲謔,“老五,是不是第一次有人誇你漂亮?”
    在場眾人見景熙帝心情大好,縱然心中不以為然,也紛紛給景熙帝捧場,都擠出笑臉,附和著問道:“是啊,五弟,可是第一次有人誇你漂亮?”
    其中,裴明延笑得最為開懷,大聲道:“五哥,弟弟還是第一次聽你被誇漂亮!”
    他是覺得有趣,珩兒這侄兒實在是太好玩了!
    珩兒眨巴著大眼睛,一臉疑惑地看著周圍大笑的眾人。他不明白,大家為何突然笑得這般開心。
    裴明緒俊美的麵容上浮現出一絲罕見的尷尬。他還是第一次被人這般當眾“調侃”,隻覺渾身不自在。
    好在,一陣激昂的鼓聲,如及時雨般,將他從這窘境中解救出來。
    咚!咚!咚!
    鼓聲雄渾,震天動地,瞬間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景熙帝聞聲,知曉是時辰已到,該射彩了。他當即揚聲吩咐道:“時辰已到,準備射彩!”
    羽林衛大統領聞言,立刻躬身領命,高聲應道:“臣遵旨!”
    隨即,他轉身向一名羽林衛示意。
    那羽林衛得令,飛奔而去,身影矯健。
    少頃,數名身形魁梧、孔武有力的羽林衛齊聲呼喝,邁著沉穩有力的步伐,合力抬出一座高大巍峨的雕花紅木架。
    木架被朱漆所覆,其上雕刻著繁複精美的花紋,飾以金漆,氣派非凡。
    架子上,一排金燦燦的圓球,被紅綢帶高高掛起,在日光下熠熠生輝,耀眼奪目。
    這,便是今日射彩所用之物。
    每一顆金球皆暗藏精巧的機關,一旦被箭矢射中,機關便會觸發,金球隨之打開,其內藏著的各色彩帶便如天女散花般飄落而下,絢麗非常。
    相傳,太祖皇帝的賢聖皇後極愛射彩。
    為博賢聖皇後歡心,太祖皇帝便將這射彩定為了每年秋狩的開場盛事,且這第一箭,必由賢聖皇後親射。
    賢聖皇後風華絕代,不僅容貌出眾,更是才智過人,腹有乾坤,在朝堂與後宮諸多事務上,皆能為太祖皇帝出謀劃策,排憂解難,深得太祖皇帝的寵愛與敬重,二人帝後情深,傳為佳話。
    然而,時光流轉,歲月更迭,此後曆代皇後,再無一人能如賢聖皇後那般,得皇帝如此愛重。
    於是,這射彩的第一箭便改由皇帝親射,曆經數代,逐漸成為大晟朝秋狩沿用至今的規矩。
    正因如此,在場的皇子宗親,勳貴文武,皆對這射彩第一箭心懷敬畏。
    可這第二箭,卻大有講究。
    往年,景熙帝常將這第二箭賜予心腹重臣,或是太子,或是秦王,以示恩寵。
    誰能射出這第二箭,便意味著誰是天子心中最看重之人,可謂是簡在帝心。
    這無疑是一種莫大的榮耀,亦是各方勢力暗中較勁的籌碼。
    隻是近幾年來,景熙帝的心思愈發深沉難測,他不再將這第二箭賜予太子或秦王,亦未讓任何一位皇子出手。
    裴明宗、裴明瑞等人,心知自己爭這第二箭無望,便將希望投向了兒子身上。
    或許,今日父皇會從皇孫中,擇一人射這第二箭也未可知。
    裴明宗目光落在長子裴玄榮,眼中流露出殷切的期盼。
    他希望裴玄榮能抓住這次機會,在景熙帝麵前好好表現一番,為自己掙得幾分顏麵。
    裴明辰則是一臉平靜,他微微側首,對著裴玄安輕輕頷首,示意他稍安勿躁,沉住氣。
    裴明瑞卻是暗自焦急,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自家那兩個不爭氣的兒子一眼。
    那兩個小子,這會兒竟被擠在皇孫堆裏,連父皇的身都近不得,更遑論爭這射彩的彩頭了。
    裴明緒倒是氣定神閑,仿佛周遭的暗流湧動皆與他無關。
    珩兒尚且年幼,這第二箭自是與他無關。
    況且,珩兒早已另辟蹊徑,得了聖心,又何須在此處與人爭鋒?
    裴明延靜靜地跟在裴明緒身側。他方才雖跳脫了些,此刻卻也學著裴明緒的模樣,斂了神色,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淡然姿態。
    他的孩子還在王妃腹中,尚未出世。是以,這射彩的榮耀,與他是半點幹係也無。
    他樂得在一旁好好看戲。
    裴明延的目光在場中一掃而過,最終落在了裴明瑞的身上。
    隻見他,麵色難看,雙目瞪得滾圓,眼中滿是怒色與焦急,緊緊地盯著秦王府的兩個小子。
    那眼神,似是要將那兩小子扒皮抽筋,狠狠教訓一番。
    裴明延瞧著,心中頓覺一陣好笑。
    大哥這般緊張,想來是對這兩個侄兒寄予厚望。
    可再看他這兩個侄兒,卻完全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對裴明瑞那幾乎要吃人般的恐嚇眼神,全然視而不見,毫無半點上進心的模樣。
    大哥秦王,平日裏威風八麵,如今居然被自家兒子這般氣得憋屈的時候!
    裴明延忙將近來遭遇的種種不快之事,在腦海中一一回想了一遍。
    好不容易,才勉強將那幾乎要咧到耳根的嘴角,給硬生生壓了下去。
    他學著裴明緒那般雲淡風輕的模樣,眼觀鼻,鼻觀心,靜靜地等待著好戲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