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1 章 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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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坤寧宮起火了!”
“火勢極大,都燒紅了半邊天!”
聞言,宋昭月猛地站起身,疾步朝門外走去。
“怎麽會?坤寧宮怎會突然起火?”她一邊走,一邊急聲追問,語氣中滿是震驚。
出了屋子,宋昭月抬眸遠眺。
隻見太極宮的方向,火光衝天,將夜空映得一片火紅。
白瑾緊隨其後,急忙稟道:“方才前殿德喜來了一趟,說是宮裏來人了。”
“殿下已進宮了,臨行前特意囑咐,讓您照顧好自己和小公子,莫要憂心。”
宋昭月隻是木然地點了點頭,眼神卻一刻也離不開那衝天的火光,心底湧上不安。
這火……來得著實蹊蹺。
坤寧宮,那可是皇後的寢宮!
怎麽會突然起火?
還早不起,晚不起,偏偏今天聖駕回宮第一天起火!
宮裏防火向來嚴密,各個宮殿,皆擺著一溜兒的太平缸。缸中蓄滿清水,以備不時之需。
且各處宮殿均設有專人日夜巡視,更何況是皇後所居的坤寧宮。
坤寧宮裏伺候的宮女太監眾多,若真是走了水,撲救及時,火勢怎會燒成這般模樣?!
這般大火,簡直像是……
宋昭月歎了一口氣,這京中當真是是非之地!
但願裴明緒能早些平安從宮中回來,隻希望這起火的原因不是她猜想的那般……
坤寧宮內,烈焰熊熊。
火舌肆意蔓延,舔舐著雕梁畫棟,吞噬著一切可燃之物。
火光中,皇後端坐於鳳座之上,一身華貴的鳳袍,頭戴鳳冠,莊嚴而華貴。
她神色悠然,嘴角噙著一抹笑意,似乎絲毫不受這四周灼人烈焰的影響。
殿內空氣灼熱,烤得她原本蒼白的臉頰泛起兩抹異樣的紅暈,襯得她嘴角的那抹笑愈發詭異。
宮殿外,隱約傳來陣陣焦急的呼喊聲,雜亂的腳步聲,中間還夾雜著雜水桶傾倒、木材斷裂的嘈雜聲響。
“快!快救火!”
“皇後娘娘還在裏頭!”
“快救火!”
聽這聲響,宮人們還在奮力救火,不過是白費功夫罷了,說不得還得葬送些宮女太監性命。
不過這一切,與她何幹?
皇後聽著這喧囂,嘴角揚起的弧度愈發大了,終於忍不住笑了。
笑得暢快淋漓,笑得肆無忌憚。
“陛下啊陛下,臣妾精心為您準備的這份六十聖壽大禮,您可還喜歡?”
火舌貪婪地舔舐著鳳袍的裙擺,精致繁複的鳳凰刺繡,在火焰中扭曲變形........
皇後低垂眼眸,凝視著那被火焰吞噬的鳳凰。
她將如這隻鳳凰般,在這烈焰中涅槃........
她緩緩抬起頭,目光穿透重重火光,仿佛看到了立政殿中,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她能想象到,裴正則此刻的臉色,定然是鐵青一片,難看至極。
他一定氣急敗壞,怒不可遏了吧?
沒錯,她就是要這般惡心他!
想到這裏,皇後笑得愈發暢快,笑聲中竟隱隱帶出了淚花,分不清是笑出的,還是被濃煙熏出來的。
“裴正則,你不是厭棄我們母子?你不是想廢了本宮嗎?”
“本宮偏不讓你如願,絕不給你廢後機會!”
哪怕是死,她也要以皇後的身份,死在這坤寧宮中,至死都是裴正則的元後!
她宗兒和玨兒,永遠都是元後嫡出!
她辛辛苦苦守護了這麽多年的坤寧宮,淑妃那個賤人,休想踏入一步!
休想!
火焰愈發猛烈,鳳袍上的鳳凰早已不見蹤影,火舌順著衣料向上蔓延,灼燒著她的肌膚。
皇後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她隻是笑著,笑著,直到呼吸困難,直到意識漸漸消散……
王嬤嬤將皇後吩咐般事宜一一辦妥後,便悄無聲息地混入了坤寧宮的救火的人群。
她借著人群的掩護,瞅準時機,猛地衝進了那片熊熊火海。
她這條老命,是保不住的。
與其日後落入青衣衛手中,受盡酷刑而死,倒不如隨主子一同去了,也算全了這幾十年的主仆情分。
如此,黃泉路上,主仆二人,也好有個照應。
隻是……
王嬤嬤眼角過一滴渾濁的淚,可瞬間便被熱浪蒸發。
她滿心悲戚,實在想不明白,短短不到三年光景,這繁花似錦、榮耀無比的坤寧宮與東宮,怎的就走到了這般山窮水盡的地步?
三個時辰前,正值傍晚。
夕陽西下,餘暉將坤寧宮的飛簷鬥拱染成一片血紅色。
殿內,皇後屏退了左右,獨留王嬤嬤一人在側。
她從妝奩中取出一隻紫檀木盒,遞到王嬤嬤麵前,聲音決絕:“嬤嬤,按照計劃行事。”
王嬤嬤接過木盒,雙手微微顫抖,麵上閃過猶豫與不忍。
“娘娘,事情……或許還沒有到這般絕境。”她試圖勸解,“太子妃不是才傳信回來,求娘娘您從中斡旋,盼著能早日將小主子玄榮接回宮中念書嗎?”
皇後冷哼一聲,聲音中滿是譏誚:“石氏那個蠢婦,當真是異想天開!”
“還妄想著裴正則會立玄榮為太孫?簡直是白日做夢、癡心妄想!”
王嬤嬤見皇後竟直呼景熙帝名諱,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忙不迭地顫聲勸道:“娘娘慎言!隔牆有耳啊!”
皇後卻渾不在意,冷冷一笑:“本宮如今,還有什麽可怕的?”
“石氏還以為,玄榮那些個皇伯皇叔,皆是好相與的?能容忍玄榮去爭太孫之位?”
“但凡她這念頭稍稍透出半分,玄榮定會被那幾人踩進爛泥裏,永世不得翻身!”
王嬤嬤依舊不死心,仍苦口婆心勸道:“娘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您就是太子和安王的青山呐!”
“隻要您在,日後不管哪位皇子即位,您都是太後,新帝都得對您恭恭敬敬、孝順有加。到那時,您自然能夠庇佑太子和安王……”
皇後聞言,淒厲一笑,打斷了王嬤嬤的話,“太後?裴正則會給本宮這個機會?”
“本宮這些時日被迫‘養病’,便一直在想……”她緩緩走到窗邊,望著窗外那棵枯死的梧桐樹。
“或許……當年裴正則將十四的燕王趕去燕北就藩,並非是將他排除在皇位繼承人之外,而是……在磨礪他!”
“如今,燕王已然通過了裴正則的考驗,成了他心中最得意的兒子!”
皇後猛地攥緊了手中的帕子,恨聲道:“燕王,非嫡非長!裴正則一向又愛沽名釣譽,標榜自己恪守祖製,遵循正統。”
“哼,當年他不就是憑著嫡子的身份,才守住了太子之位,登上了這帝位。”
“以他虛偽的性子,為了名正言順地立燕王為儲君,定會要本宮騰位子。他會先廢了本宮,再立淑妃那個賤人,甚至追封惠貴妃為後,給裴明緒那個孽種抬身份!”
“本宮偏不如他的意!”
她眼中閃過一絲瘋狂,聲音陡然拔高。
“本宮……絕不會讓淑妃和惠貴妃那兩個賤人壓在本宮頭上!”
“絕不!”
......
坤寧宮外,烈焰衝天,濃煙滾滾。
景熙帝負手而立,麵沉如水,緊盯著眼前這片火海。
他眼中映照著跳動的火光,晦暗不明,看不出喜怒。但周身散發出的低氣壓,卻讓周圍的空氣都快凝固了。
“母後!母後——”
不遠處,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呼喊,如杜鵑啼血,聲聲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