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昨夜忙碌了一宿，眼下正在仁智殿守靈。”福順回稟道。
    一句話，讓宋昭月的心瞬間揪了起來。
    她眉尖微蹙，心疼不已。她猜到裴明緒昨夜定然忙碌，隻是沒想到都未曾合過眼。
    福順見宋昭月麵露憂色，連忙轉移話題：“王妃，殿下都安排妥當了。”
    “說是等到了仁智殿，讓您帶著小公子跟著淑妃娘娘。午膳時分，也讓您和小公子隨淑妃娘娘回永福宮用膳，還能在那兒小憩片刻。”
    “嗯。”宋昭月點點頭，又追問道：“殿下呢？他可會回永福宮？”
    福順搖了搖頭：“殿下恐怕得在仁智殿守著，恐怕是沒時間的。”
    果然如此。
    宋昭月眸中閃過一絲心疼。
    非常時刻，他身為皇子，皇後乃嫡母，他自然有許多事情要處理。
    她叮囑道：“福順，你好生伺候著殿下，務必提醒他按時用膳，莫要太過勞累。”
    “奴才曉得，王妃放心。”
    ......
    一到仁智殿，宋昭月尚未瞧見裴明緒的身影，便有一位身著素色宮裝的姑姑上前引路。
    “燕王妃，請隨奴婢來。”
    宋昭月看了眼福順，見他微微頷首，便輕聲道：“有勞了。”
    她抱著珩兒，帶著白瑾等人，隨著那姑姑往偏殿而去。
    偏殿之內，已跪了不少嬪妃、宗親命婦，皆是一身素服，低眉垂首。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紙錢燃燒後的氣息，夾雜著此起彼伏的低低啜泣聲。
    宋昭月低頭看瞧了瞧懷裏的小胖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帶著安撫意味。
    小家夥第一次見這種陣仗，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烏溜溜的大眼睛裏透著幾分茫然，小胖手緊緊摟著她的脖子。
    宋昭月剛踏入偏殿門檻，便又有一位小宮女上前，屈膝行禮：“燕王妃，請隨奴婢到這邊來。”
    宋昭月抱著珩兒，跟著她，穿過人群，來到了淑妃身後的一處空位。
    “王妃，您在此處跪著便好。”小宮女輕聲提醒。
    宋昭月點點頭，輕輕將珩兒放下，拍了拍他的背，柔聲哄道：“珩兒，咱們要在這裏跪一會兒。”
    珩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小臉上滿是不解。但是在母親的注視下，他還是學著大人的模樣，乖乖地跪好。
    宋昭月也在一旁緩緩跪好，做出哀戚的模樣。
    淑妃微微側過頭，衝宋昭月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她安心。
    宋昭月亦是微微頷首。
    她規規矩矩地跪著，從袖中掏出一方素白的帕子，輕輕拭去眼角並不存在的淚痕。
    她與皇後娘娘，毫無情分可言，隻能勉強做出哀戚的模樣。
    宋昭月不動聲色，餘光悄無聲息地掃過周遭。
    這滿殿素縞之中，一張張如出一轍的悲戚麵孔，瞧著如複製粘貼的一般。
    唯有那跪在不遠處的安王妃張婧雅，麵上悲慟欲絕，格外引人注目。
    那哭紅的雙眼，絕非作假，是實打實的傷心，仿佛是天塌地陷一般的哀痛。
    宋昭月心中了然。
    皇後薨逝，對於當下的安王府而言，無異於失去了一棵遮風擋雨的參天巨樹。
    往後，安王府的日子怕是愈發艱難了。
    隻是……
    宋昭月眉頭蹙起。
    不知那遠在西山行宮鄭王與鄭王妃，會不會回京奔喪？
    可鄭王如今傷重尚未痊愈，這般奔波，他的身子能承受得住？
    倘若途中出了什麽意外，皇後與鄭王先後離世，這朝野內外，定會流言蜚語不斷。
    還是……隻有鄭王妃帶著孩子匆匆趕回，以盡孝道？
    她怎麽瞧著這偏殿氣氛有些怪異，不少嬪妃神情悲戚，卻又隱隱藏著茫然和不安。
    不知是不是同昨夜大火有關？
    宋昭月腦中千頭萬緒，各種念頭紛至遝來。
    突然，一名小宮女悄無聲息地行至她身側。
    “燕王妃，”
    那小宮女俯身，壓低了聲音：“燕王妃，陛下有旨，命您攜小公子即刻前往麵聖。燕王殿下已在殿外候著了。”
    宋昭月聞言，頓時一驚，拿帕子擦眼角的手都停了。
    這……景熙帝怎會突然宣她與珩兒覲見，且偏偏選在此時，所為何事？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道道視線，或明或暗，齊刷刷地落在宋昭月母子身上。
    就連方才哭得不能自已的安王妃張婧雅，也止住了悲聲。
    她怔怔地望著這邊，目光有些呆滯，顯然還未從悲傷中完全回過神來。
    她先是低頭瞧了瞧緊緊依偎在自己身側的兒子，而後又緩緩轉眸，看向宋昭月母子。
    那雙哭得紅腫的眼眸中，飛快地掠過一抹嫉恨與不甘。
    淑妃聽聞動靜，亦回首望來。
    “陛下有旨，你便速速前去吧，莫要讓陛下久等。”
    宋昭月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應道：“是，娘娘。”
    她起身，將珩兒穩穩抱在懷中。
    母子二人，在眾人那或好奇、或嫉恨、或探究的各異目光注視下，跟隨著那小宮女，穩步出了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