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程回稟道：“殿下，欲速戰速決，當以亂為之。”
    “臣之計，在於‘分’字。”
    “分其勢，亂其心，使其自相殘殺，則我不戰而勝。”
    “如今匈奴雖有圖拉嘎與烏維對峙，然二虎相爭，尚有餘力。”
    “若能再添一把火，令匈奴內亂加劇，多方混戰，其力必將大損。”
    曾程頓了頓，繼續道：“既然匈奴王庭中，有人對圖拉嘎心懷不滿，何不將匈奴王庭的水攪渾，分裂匈奴王庭。”
    “若圖拉嘎‘暴斃’，其膝下幾子，皆非雄才大略之輩，必難服眾。”
    “屆時，匈奴王庭必然分崩離析！”
    遊傑聞言，撫掌讚道：“善！屆時雖匈奴王庭分裂，但匈奴王庭各部勢力不俗。”
    “烏維維想要吃下各部，亦是不易，定會元氣大傷。我燕北出兵的最佳時機便到了。”
    裴明緒眼眸微眯，眸光一閃，緩緩點頭：“此計甚妙。”
    他略一沉吟，又補充道：“行刺之事，須得嫁禍於人。”
    “行刺之前，務必將須卜骨都侯與烏維暗中勾結之事，隱晦放出風聲，上澆油，加劇須卜骨都侯同圖拉嘎矛盾。”
    “須卜骨都侯在匈奴王庭，位高權重，圖拉嘎沒有確鑿證據也是動不了須卜骨都侯。”
    “若在圖拉嘎徹查此事時，遇刺而亡，須卜骨都侯便百口莫辯。”
    裴明緒話鋒一轉，眉頭微蹙：“隻是，圖拉嘎身邊高手環伺，戒備森嚴，行刺絕非易事。”
    “此事，辦起來頗為棘手。”
    眾人亦是麵色凝重，計策是好計策，可落實不易。
    一旁的王升，突然上前一步，拱手道：“殿下，臣願親率暗衛精銳，前往刺殺圖拉嘎！”
    他聲音沉穩，目光堅定，毫無懼色。
    裴明緒凝視著王升，眉頭緊蹙。
    暗衛營中，並無“暗一”的暗衛。
    蓋因王升，便是暗一。
    此次刺殺，非同小可，其中凶險，不言而喻。
    成功刺殺圖拉嘎後，想要從草原全身而退，絕非易事。
    良久，裴明緒緩緩點頭：“好。”
    ......
    夜深人靜，月光灑入房內，為室內添了幾分靜謐。
    裴明緒輕攬著宋昭月，兩人依偎在床榻之上。
    他指尖輕撫過她柔順的發絲，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月兒，眼下靈犀九轉丹，少了一顆。”
    宋昭月抬眸看他，“少了一顆？”
    “嗯，我將一顆賜給了王升。”裴明緒淡淡道。
    宋昭月心頭一緊，眉頭微蹙。
    她微微側頭，細細打量著裴明緒的神情，輕聲問道：“殿下，可是……派王升出去辦差了？”
    “還是個危險的差事？”
    裴明緒微微一怔，露出一抹無奈的笑意:“月兒聰慧，當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
    宋昭月複又問道：“這個差事，有多危險？”
    她心卻愈發沉重，畢竟能讓裴明緒賜下靈犀九轉丹這等保命之物，這差事定然凶險萬分。
    裴明緒眸光微斂，沉默片刻，緩緩開口：“若是順利，自然能夠平安歸來。”
    “若是不順……”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了幾分：“那便是九死一生。”
    宋昭月聞言，眉頭蹙得更緊了。
    這王升要是沒回來，綠珠可就得當寡婦了。
    她本想脫口而出，勸裴明緒換個人選，莫派王升去，可話到嘴邊，卻又生生咽了回去。
    理智告訴她，裴明緒派王升出馬，定是這差事非他莫屬，無人可替。
    裴明緒輕輕拍著宋昭月的背，柔聲安慰道：“放心，我還讓景仲華和趙夢澤給他們備了不少好藥。”
    “這次去的皆是好手，也安排了人接應。”
    他試圖讓宋昭月安心。
    宋昭月點了點頭，可眉頭依舊緊鎖，心中的擔憂並沒有減少半分。
    裴明緒輕歎一聲，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月兒，你要知道，身居高位，有時……不能感情用事。”
    “王升伴我的時間，不比綠珠伴你的時間短。”
    他看著宋昭月的眼睛，認真道：“可有些事情，必須有人去做。”
    “有些險，也必須有人去冒。”
    宋昭月將頭埋進裴明緒的懷裏，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她明白，她都明白。
    她隻是……不願看到身邊的人去冒險，不願看到他們的犧牲。
    ......
    京城，立政殿內，燈火通明。
    景熙帝端坐於龍案之後，臉色陰沉，細細翻閱手中密折。
    玄一垂首肅立在殿中。
    半晌，景熙帝看完折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發出一聲嗤笑。
    “哼，老七若不是心術不正，倒也算得上是朕這幾個兒子中，才幹和心性拔尖的一個。”
    “可惜啊，可惜……”他連連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惋惜，更多的卻是厭惡。
    “朕都已經廢了他的左手，他竟還賊心不死！”
    他抬眸看向玄一，聲音冷冽如冰，“玄一，朕聽說，老七的左手，如今可以寫字了？”
    玄一躬身，恭敬回稟：“回陛下，確有此事。”
    “隻是，安王殿下起初的字跡，遠不如從前那般遒勁有力，生澀稚嫩，不堪入目。”
    “不過，安王殿下日夜苦練，不曾有一日懈怠。”
    景熙帝聞言，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篤、篤、篤”的聲響，在寂靜的大殿中顯得格外清晰。
    良久，景熙帝才緩緩開口：“你，去一趟安王府。”
    “給朕悄無聲息地，將安王的人馬，盡數緝拿。”
    “一個不留，給朕拔了安王的爪子！送他去皇陵，給孝平守陵！”
    “還有，派青衣衛全力搜捕鄭王和臨江王暗衛和死士，一個不留！”
    “臣，遵旨！”玄一單膝跪地，抱拳領命。
    玄一的身影消失在殿外，立政殿內，再次恢複了寂靜。
    隻有燭火搖曳，發出細微的“劈啪”聲。
    景熙帝拿起禦案上的另一份密折，臉色愈發難看，
    這個折子他早已看過，隻是還未想好如何處置。
    他重重歎了口氣，放下折子，緩緩起身，走到殿外。
    一股清冷的夜風拂麵而來，帶著幾分涼意。
    景熙帝負手而立，望向北方，神色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