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窗外隱約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屋內靜謐安然。
    宋昭月尚在朦朧睡意中，耳畔便縈繞起稚嫩軟糯的童音。
    “娘親……娘親……”
    她緩緩睜開惺忪的睡眼，視線還帶著幾分朦朧。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湊得極近的粉雕玉琢的小胖臉。
    眉眼彎彎，唇紅齒白，像個糯米團子似的，可愛得緊。
    宋昭月心中一軟，微微仰首，伸手輕柔地攬住那肉嘟嘟的小臉蛋。
    湊上去，左邊“吧唧”一口，右邊又“吧唧”一口。
    最後連那光潔飽滿的小額頭也沒放過，印上一個響亮的早安吻。
    小家夥被親得咯咯直笑，露出一排細小米牙，眼眸彎成了月牙兒，小胖胳膊摟住她的脖頸，這才心滿意足。
    他奶聲奶氣地催促道：“娘親，娘親，快起來呀！”
    小眉頭微微蹙著，帶著點兒小大人的認真：“你今日起得好晚哦！”
    宋昭月揉了揉他的小腦袋，聲音帶著晨起的慵懶與溫柔：“好，娘親這就起來。”
    她撐著手臂坐起身，隻覺腰肢一陣隱秘的酸軟，耳根悄然泛起一抹薄紅。
    珩兒還趴在床沿邊，並未察覺娘親的異樣，依舊歪著小腦袋，一雙烏溜溜、清澈見底的大眼睛望著她。
    他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問道：“娘親，我什麽時候才能有弟弟妹妹？”
    語氣裏滿是期待。
    宋昭月微微一怔。
    小家夥見她不答，便一本正經地解釋起來：“父王說了，隻要珩兒乖乖自己睡，娘親肚子裏就會有弟弟妹妹！”
    為了證明自己很乖，他還煞有介事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頭，一根一根地掰著數。
    “一、二、三……嗯……”
    小眉頭微微蹙著，顯然對於“好多天”而言，他的小手指頭還不太夠用。
    以至於數來數去，似乎怎麽也數不清自己到底自己睡了多少天。
    他索性放棄了這很難的計數，嘟著粉嫩的小嘴，有些委屈地道：“我都自己睡了好多好多天！怎麽還沒有弟弟妹妹呢？”
    宋昭月聽著兒子天真爛漫的追問，再看著他那滿臉期盼的小模樣，心頭卻是一片哭笑不得。
    她在心裏默默吐槽：你父王那是隨口哄你呢，傻小子。
    孝平皇後仙逝未久，雖則她與裴明緒並未像最嚴苛的規矩那般徹底分房，但為免落人口實，這一年之內，是斷斷不能鬧出子嗣來的。因此，裴明緒暗地裏讓趙先生給他配了些避子藥。
    這小家夥心心念念的弟弟妹妹，怕是至少還得再等上一年多的光景。
    這可怎麽跟這滿心期待的小家夥解釋？直接說父王騙你，未免太傷孩子的心。
    罷了罷了，這個“壞人”，還是留給裴明緒自己來當。
    誰讓他當初為了哄珩兒自己睡，隨口許諾。
    珩兒見娘親半晌不語，隻顧著自己出神，不由得伸出小手，輕輕搖了搖她的胳膊。
    他撒嬌道：“娘親，你快告訴珩兒嘛！到底什麽時候有？”
    那軟軟糯糯的聲音，帶著點兒急切，幾乎要將宋昭月的心都給萌化了。
    她差點就要繳械投降，忍不住想告訴他實情。
    但轉念一想，還是忍住了。她定了定神，麵上露出溫柔卻又帶著點為難的神色，柔聲道：“這個嘛，娘親也不太知曉呢。”
    她輕輕點了點珩兒的小鼻尖，“要不，等過會兒你父王回來了，珩兒親自去問問你父王，好不好？你父王知道的事情最多了。”
    珩兒聞言，雖覺得娘親好像也不知道，讓他有幾分小小的失落，但還是十分懂事地點了點頭。
    他眨巴著大眼睛，乖巧地應道：“唔……好吧。”
    那懂事又帶著點委屈的小模樣，簡直讓人心頭發軟，憐愛不已。
    宋昭月瞧著兒子這乖巧可人的樣子，實在是忍不住，又俯身在他軟嘟嘟、散發著奶香的臉頰上，響亮地親了一大口。
    嗯，果然還是自家兒子最是貼心可愛！
    ......
    宋昭月其實頗有幾分好奇，裴明緒究竟會用何種說辭，去安撫這個對弟弟妹妹充滿執念的小家夥。
    畢竟，哄騙稚子，有時比朝堂論辯還要考驗急智。
    待到暮色四合，晚霞染紅了西天，王府內燈火漸次亮起。
    裴明緒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望舒舍。
    珩兒像隻歡快的小雀兒，早就候在了正堂門口。一見父王身影，立刻邁著小短腿，“噔噔噔”地跑了過去。
    “父王！父王！”
    裴明緒俯身，一把將撲過來的小團子穩穩抱起。
    他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用下頜蹭了蹭兒子柔軟的發頂。
    父子倆低聲說了幾句什麽。
    宋昭月隔著一段距離，並未聽清。隻見珩兒的小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
    隨即，裴明緒便抱著珩兒，轉身朝著東廂房的方向去了。
    宋昭月站在原地，望著父子倆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淺笑。
    她猜，這定是去進行“秘密會談”了。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後，父子倆才回了正房。
    珩兒依舊被裴明緒抱著，小臉紅撲撲的，眼睛亮晶晶，顯然心情極好。
    他摟著裴明緒的脖子，小嘴湊在父王耳邊，不知在嘰嘰咕咕說些什麽悄悄話。
    那親昵無間的模樣，仿佛今日的“弟弟妹妹”難題從未存在過。
    宋昭月心中了然，看來裴明緒已經成功“解決”了兒子的困惑。至於用了什麽法子，她倒也不急著追問。
    晚膳擺了上來，一家三口圍坐桌前，氣氛溫馨和睦。
    飯桌上，裴明緒偶爾會給珩兒夾些他愛吃的菜，珩兒則會奶聲奶氣地講著白日裏發生的趣事。
    裴明緒耐心聽著，時不時頷首，眼中含著笑意。
    宋昭月含笑聽著，目光在父子二人之間流轉，心中一片寧靜。
    晚膳後，撤去杯盤，便是每日雷打不動的親子時光。
    三人移步到臨窗的炕上。
    裴明緒與宋昭月一道，陪著珩兒讀書。
    今日講的是《三字經》裏“昔孟母，擇鄰處”的故事。
    裴明緒嗓音低沉，將那孟母三遷的典故娓娓道來，深入淺出。
    珩兒聽得入了迷，小腦袋隨著父王的講述一點一點的。
    宋昭月則在一旁適時補充幾句，或是溫柔地解答珩兒偶爾冒出的稚嫩疑問。
    講完了兩則小故事，裴明緒又陪珩兒像模像樣地比劃起幾招簡單的拳腳功夫。
    珩兒繃著小臉，揮了揮小拳頭，嘴裏還發出“哼哈”的聲音。
    那認真勁兒，逗得宋昭月忍俊不禁，掩口輕笑。
    裴明緒也莞爾，耐心地糾正著他的姿勢。
    父子倆一高一矮，一個沉穩如山，一個稚嫩可愛，在溫暖的燈火下，溫馨動人。
    玩鬧了一陣，珩兒便開始有些犯困，賴在宋昭月懷裏，打著哈欠。
    宋昭月輕輕拍著珩兒的背，柔聲喚道：“白瑾。”
    候在門外的白瑾應聲而入，身後還跟著珩兒的奶娘。
    宋昭月溫言吩咐：“時辰不早了，帶珩兒回去安置吧。
    白瑾上前，從宋昭月懷裏輕輕抱起珩兒。
    奶娘則在一旁打起簾子，引著白瑾抱著珩兒退了出去，屋內複又歸於安靜。
    裴明緒攬過宋昭月，聲音低沉了幾分：月兒，原想著這幾日稍得空閑，便教你騎馬。但眼下，怕是要食言了。”
    “我過兩日，需動身去一趟邊城。”
    宋昭月抬眸，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邊城？怎麽突然要去邊城？
    她輕聲問道：“殿下此去，是為了巡視邊防麽？”
    裴明緒搖了搖頭：“不單單是巡視。”
    “近來匈奴動蕩不安，邊境有些軍務，需得本王親自去坐鎮處置。”
    宋昭月聞言，微微頷首：“那，殿下何時能歸？”
    “月兒，軍情瞬息萬變，眼下尚難定論。”裴明緒沒有給她一個確切的日期，“眼下，歸期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