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馬家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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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過後的山路泛著泥腥味,陳長安蹲在偵察兵小楊的遺體旁,指尖拂過少年脖頸處的勒痕。那痕跡深深嵌進皮肉裏,像是要把這個十七歲的生命永遠釘在恥辱柱上。
    "吊了整整一夜。"王鐵柱靠在擔架上咳嗽,腹部繃帶滲出暗紅,"馬彪親自下的令...說這就是給紅軍探子的..."
    李雲龍一腳踢翻旁邊的水桶,驚飛了樹上的烏鴉:"狗日的雜種!"
    陳長安輕輕合上小楊圓睜的雙眼,注意到他右手緊攥著什麽。掰開發僵的手指,一塊染血的碎花布飄落在地——是件小女孩的肚兜,上麵歪歪扭扭繡著"平安"二字。
    "張家店前天被血洗了。"王鐵柱的聲音像砂紙摩擦,"三十多個姑娘被拖進馬家宅院...小楊就是為這個開的槍..."
    指揮所裏彌漫著血腥味和汗臭。陳長安鋪開泛黃的地圖,突然用紅鉛筆圈出個不在常規偵察範圍內的點:"馬家宅院的地牢在這裏。"
    "你怎麽知道?"趙大勇瞪大眼睛,"我們的人從來沒..."
    "看建築格局。"陳長安的鉛筆快速勾畫,線條精準得如同測繪儀器,"皖南民居講究"四水歸堂",但馬家把西廂房擴建了兩丈——底下必然有密室。"筆尖在某處重重一點,"這裏的新磚顏色不同,是半年內修補的痕跡。"
    李雲龍眯起眼睛,煙袋杆突然壓住圖紙:"老陳,你什麽時候去過張家店?"
    "沒去過。"陳長安麵不改色,"但馬鴻逵部所有據點都是同一批工匠建的。"他指向東南角,"這裏每天申時會有菜車進出,守衛換崗有五分鍾空檔。"
    王鐵柱突然在昏迷中劇烈抽搐,嘔出大口黑血。衛生員手忙腳亂地搶救,最終紅著眼眶搖頭:"腸子...都爛了..."
    垂死的偵察兵突然抓住陳長安的手,指甲深深掐進肉裏:"地牢...還有活著的..."他瞳孔開始擴散,"小楊...小楊說...讓紅軍...救..."
    油燈爆了個燈花。李雲龍把煙袋鍋在鞋底磕了磕,火星四濺:"五十個人,三天特訓,夠端掉馬彪的老窩不?"
    "三十個就夠了。"陳長安的鉛筆在地圖上劃出條詭異的路線,繞過所有標注的哨卡,"從祠堂後牆爆破,經馬廄直插主樓。"他圈出書房位置,"馬彪每晚戌時必在這裏看賬本——單獨一人。"
    趙大勇倒吸涼氣:"這...這路線怎麽想出來的?"
    "土木工程學。"陳長安收起鉛筆,"德國軍校必修課。"
    李雲龍突然大笑,笑得咳嗽起來:"好個"德國軍校"!"他一把扯開衣襟,露出胸膛上猙獰的刀疤,"老子打了二十年仗,還沒見過哪個洋學生能算準馬彪幾點拉屎!"
    陳長安平靜地回望:"李團長不信我?"
    "信!怎麽不信?"李雲龍湊近,帶著煙草味的呼吸噴在他臉上,"就是不知道...陳團長這身本事,到底是從柏林學的..."粗糙的手指突然戳向他心口,"還是在這兒悟的?"
    窗外傳來壓抑的哭聲。陳長安推開吱呀作響的木窗,看到曬穀場上點著長明燈。小楊的遺體蓋著白布擺在中央,一個白發老婦人正顫抖著往孫子手裏塞麥芽糖——那是本地風俗,讓逝者在黃泉路上不挨餓。
    "三天。"陳長安轉身時眼中已是一片冰寒,"給我三十個最好的兵。"
    深夜,陳長安獨自在油燈下完善作戰方案。懷表指針走向淩晨三點時,他忽然用德文在紙上寫下一串坐標——這是連他自己都驚訝的肌肉記憶。德國留學時的片段在腦海閃回:克虜伯工廠的硝煙味,軍事地形學教授鷹隼般的眼睛,還有那本被翻爛的《要塞爆破原理》...
    "原來如此。"他揉著太陽穴苦笑。這些年戰場上的曆練,竟讓那些書本知識融會貫通成了本能。
    門外傳來窸窣響動。陳長安閃電般拔槍上膛:"誰?"
    "是...是我。"李小虎端著藥碗進來,嚇得結結巴巴,"趙營長說您...您頭疼..."
    少年放下碗就要跑,卻被叫住。"小虎。"陳長安突然問,"要是你知道敵人把鄉親關在哪,但救人會害死更多戰士...怎麽選?"
    李小虎愣住了。月光照在他稚氣未脫的臉上,映出兩道未幹的淚痕:"我...我會想起我娘...她被白匪吊死在村口時...紅軍來了..."
    陳長安握槍的手突然青筋暴起。他想起白天的碎花肚兜,想起小楊扭曲的手指,想起王鐵柱臨終時掐進他皮肉的指甲。
    "去吧。"他輕聲說,"告訴李團長,我要的三十個人,必須會講本地土話。"
    雨後的夜空格外清澈。陳長安吹熄油燈,任月光洗刷著桌上的作戰圖。那些精確到尺的路線,那些分秒不差的時間節點,此刻都化作鋒利的刀,即將插進馬家軍最毒辣的心髒。
    三天後,當月亮被雲層吞沒時,馬彪會明白一件事:有些仇恨,連暴雨都衝刷不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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