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血染培訓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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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血色黎明
天剛蒙蒙亮,縣城的土牆上還掛著露水珠兒。培訓班駐地的大院裏,公雞剛叫過頭遍,學員們就窸窸窣窣地起床了。
"老周,你這毛巾都破成漁網了,還舍不得換?"戴眼鏡的小李蹲在井台邊,一邊往臉上撩水一邊打趣道。井水冰涼,激得他直縮脖子。
被叫老周的中年漢子正擰著那條補丁摞補丁的毛巾,聞言咧嘴一笑:"你懂個啥?這是俺媳婦結婚那年一針一線繡的,破是破了點,可吸水著呢!"
說著還把毛巾抖開來顯擺,隻見上麵歪歪扭扭繡著"革命到底"四個紅字,針腳粗得能塞進芝麻粒。
"喲,嫂子這手藝..."小李推了推眼鏡,話還沒說完,遠處突然傳來"噠噠噠"的脆響。
所有人都愣住了。老周毛巾還糊在臉上,水珠子順著下巴往下滴。
"啥聲兒?放鞭炮呢?"
小李臉色唰地白了,眼鏡片上蒙了層水汽:"機、機槍..."
"轟!"
院牆突然炸開個窟窿,磚頭瓦塊下雨似的往下砸。三個黑影端著衝鋒槍衝進來,鋼盔在晨光裏泛著青光。
"小鬼子來啦!!!"
這一嗓子像捅了馬蜂窩。學員們炸了鍋似的亂竄,有往屋裏跑的,有往柴火垛後頭鑽的。老周一把扯下臉上的毛巾,拽著小李的領子就往磨盤後麵滾。
"趴下!都他娘趴下!"
子彈"嗖嗖"地追著人打,土牆上"噗噗"地炸開碗口大的坑。灶房門口,梳著大辮子的秀寧正要往水缸裏躲,突然身子一顫,像被人從後麵推了一把,整個人撲在門檻上。血"咕嘟咕嘟"從她後背往外冒,把藍布褂子染得發紫。
"秀寧!!!"有人扯著嗓子喊,聲音都劈了叉。
老周從磨盤縫裏看見,三個鬼子已經衝進院子,正挨個踹房門。領頭的那個鼻子底下留撮小胡子,皮靴踩在血泊裏,"咯吱咯吱"響。
小李渾身抖得像篩糠,手在地上亂摸,突然抓住半塊磚頭。
"別犯渾!"老周死死按住他,"你一個教書先生..."
"哐當!"後院傳來巨響。隻見炊事員老王舉著菜刀衝出來,他光著膀子,肚皮上那條打軍閥時留下的疤蚯蚓似的扭著。
"狗日的小鬼子!"
最前頭的鬼子轉身就是一梭子。老王身子晃了晃,菜刀"當啷"掉在地上,可人卻像座山似的往前撲,硬是用血葫蘆似的身子把小胡子撞了個跟頭。
"跑啊!!!"老王滿嘴血沫子地吼,手指頭死死摳進鬼子眼眶裏。
二、帶血的算盤珠
日頭爬到正午時,陳長安帶著警衛排趕到了。大老遠就聞見血腥味混著火藥味,嗆得人直咳嗽。
院牆塌了半拉,磨盤上密密麻麻全是槍眼,活像個馬蜂窩。十幾個學員的屍體並排擺在棗樹下,蓋著草席。血水滲進泥地裏,把樹根都泡紅了。
"二十三個沒了,八個重傷。"縣大隊張隊長嗓子啞得像破鑼,"鬼子是從後山崖子摸上來的,放哨的小趙他..."
陳長安擺擺手,彎腰掀開一領草席。下麵是那個叫秀寧的姑娘,臉白得像紙,辮梢還係著那截紅頭繩。
"培訓班合影呢?"
有人趕緊遞過來張泛黃的照片。陳長安的手指頭在那些年輕臉蛋上慢慢挪,最後停在邊角上——秀寧站在最邊上,笑得靦腆,懷裏還抱著本《抗日識字課本》。
"啪嗒!"
一顆算盤珠從廢墟裏滾出來,沾著血停在他腳邊。陳長安撿起來擦了擦,珠子麵上刻著個"公"字。
"活著的學員呢?"
"都在祠堂鬧呢..."張隊長搓著手,"非要發槍不可..."
還沒走到祠堂,老遠就聽見裏頭吵翻了天。
"憑啥不給槍?!"小李眼鏡都歪了,脖子上青筋暴起,"今早要是人手一把盒子炮,能死這麽多人?!"
縣裏來的王幹事急得直跺腳:"同誌們,幹部不是戰鬥員,延安有明文規定..."
"放你娘的屁!"老周一腳踹翻條凳,他胳膊上的繃帶還在滲血,"老王拿菜刀都能換掉一個鬼子,給咱們槍能殺多少?!"
祠堂裏突然靜得掉針都能聽見——陳長安站在門檻上,影子拖得老長。
所有人都盯著他腰間那把鋥亮的駁殼槍。
三、夜半授槍
深更半夜,祠堂後院的廂房裏亮著盞豆油燈。火苗忽閃忽閃的,把牆上的人影扯得老長。
陳長安解開藍布包袱,"嘩啦"倒出十把嶄新的擼子槍。學員們眼都直了,小李的眼鏡片上蒙了層白霧。
"陳部長,這、這違反紀律啊..."王幹事急得直搓手。
陳長安跟沒聽見似的,抄起一把槍"哢嚓"上了膛:"這種槍後坐力小,適合文化人用。"突然把槍拍在老周麵前,"會開保險不?"
老周手抖得像得了雞爪瘋,掰了三次才打開保險。
"記著,"陳長安的聲音像砂紙磨過鐵板,"筆杆子加槍杆子,才是新政權。"
油燈"啪"地爆了個燈花。王幹事突然"嗚嗚"哭起來:"延安要是追查..."
"就說是我偷運的。"陳長安把最後一支槍塞給小李,又往他兜裏塞了支鋼筆,"子彈打光了,就用這個。"
外頭傳來頭遍雞叫。陳長安走到門口,突然轉身:"那個犧牲的炊事員..."
"叫王大山。"老周紅著眼圈說,"他擀的麵條,一根能挑三尺不斷。"
陳長安點點頭,身影漸漸融進晨霧裏。他軍裝口袋裏,那顆帶血的算盤珠隨著腳步"哢嗒哢嗒"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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