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礦脈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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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台山的晨霧像一層薄紗,籠罩著臨時指揮部的土坯房。陳長安站在軍用地圖前,指尖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紅圈,每一個都代表一座亟待接管的礦場。
"三十七個礦場,二十一種礦藏。"參謀長趙明遠遞過統計表,紙張邊緣還沾著煤灰,"小鬼子撤得急,炸毀了七成設備,尤其是提升機和破碎機,幾乎全毀。"
陳長安的鋼筆尖在紙上洇出個黑點:"戰俘安置好了?"
"按您吩咐,會采礦的編入技術隊,其餘的分去背礦石。"趙明遠突然壓低聲音,"就是...閻長官剛發了通電..."
布簾猛地被掀開,機要員捧著電報衝進來,額頭上的汗珠在晨光下閃閃發亮:"山城政府指責我軍破壞抗戰大局!說我們..."
陳長安掃了眼電文,冷笑一聲。油印紙上"擁兵自重破壞政令統一"的字樣被晨光映得發亮,仿佛在紙上跳動。他抓起電話搖柄,金屬齒輪咬合的哢嗒聲在寂靜的指揮部裏格外刺耳:"接三號礦場——對,現在就要聽爆破聲。"
遠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震得屋簷上的冰淩簌簌墜落,在泥地上砸出細小的坑洞。陳長安把電報折成紙飛機,機翼上還殘留著墨跡未幹的批注。他輕輕一擲,紙飛機順著爆炸的氣浪滑出窗外,在晨霧中劃出一道弧線:"聽見沒?這才是正經政令。"
屋外,幾個正在搬運設備的工人抬頭望向天空,紙飛機最終落在新修的礦車軌道上,被隨後經過的運煤車碾成碎片。
黑石溝煤礦的日俘營飄著怪味——硫磺混著鯡魚罐頭的腥臭,還有未散盡的硝煙味。營房是用廢棄的礦工棚改的,屋頂的鐵皮在風中嘩啦作響。
少佐鬆本正用靴尖碾碎煤塊,突然被一片陰影籠罩。他抬頭看見一個穿灰布軍裝的瘦高男人站在麵前,腰間別著的不是手槍,而是一把鋥亮的活動扳手,扳手柄上還纏著防滑的麻繩。
"你的檔案說,戰前是秋田礦務局的?"陳長安用日語問道,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鬆本瞳孔驟縮——這人的發音帶著京都腔的優雅尾音,卻讓他脊背發涼。
"帝國軍人拒絕為敵人工作!"鬆本挺直腰板,但聲音裏的顫抖出賣了他。三天沒吃米飯的胃部傳來一陣絞痛。
陳長安對他的抗議完全置之不理,仿佛根本沒有聽到一般,自顧自地說起了一些專業術語:“三號豎井的卷揚機,齒輪組模數 4.5,德國萊茵金屬 1937 年製。”他一邊說著,一邊從兜裏掏出一個鏽蝕嚴重的齒輪,然後將其遞到鬆本的眼前,不緊不慢地說道:“現在它卡死了。”
鬆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個齒輪吸引住了,他的手指甚至在不知不覺間微微動了一下——這完全是作為一名技術員的本能反應。陳長安似乎注意到了鬆本的這個小動作,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隨即將齒輪像扔垃圾一樣隨意地拋給了鬆本。
那齒輪在空中劃出一道閃亮的弧線,最後準確無誤地落入鬆本的手中。鬆本下意識地接住了它,金屬的觸感讓他的手微微一顫。就在這時,他突然發現中國軍人的腰間還掛著一個竹筒。
那竹筒看上去有些年頭了,筒身用毛筆寫著“大阪 天神橋筋六丁目”幾個字。鬆本的眼睛猛地瞪大了,因為他對這個地址再熟悉不過了——那正是他家鄉的商店街地址!
他的手指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樣,僵在原地,無法動彈。他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竹筒,喉嚨裏發出一陣幹澀的聲音:“你……怎麽……”
陳長安麵無表情地轉過身,淡淡地回答道:“去年炸軍列繳獲的。”說完,他邁步向前走去,留下鬆本一個人站在原地,手裏緊緊握著那個齒輪,仿佛它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然而,就在陳長安轉身的瞬間,竹筒裏突然傳出一陣清脆的碰撞聲。那是十幾種不同型號的軸承相互撞擊所發出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刺耳,仿佛是某種殘酷的提醒,讓鬆本的心髒猛地一緊。
長治城的談判桌上,閻錫山的紫砂壺第三次續水。壺嘴冒出的白霧在兩人之間織成一道薄簾。
"陳老弟,"他推過一紙批文,紙張邊緣蓋著鮮紅的官印,"中央要調兩個師協防礦區,畢竟礦產關乎抗戰大業..."
陳長安的茶杯在"礦"字上洇出個褐色的圈。他抬眼看向窗外,正好看見閻錫山的副官在街角與一個穿西裝的男人交頭接耳,那人手裏拿著厚厚的賬本。
"閻長官,您家三姨太上個月剛收了日本人的煤礦股票吧?"陳長安的聲音不大,卻讓滿座嘩然。
閻錫山的茶壺蓋"當啷"一聲掉在桌上,滾了幾圈才停住。窗外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是礦區工人遊行隊伍,打頭的舉著被故意放大的股票交易記錄,墨跡新鮮得能聞到味道。
"誤會!都是奸人陷害!"閻錫山的胖臉上滲出油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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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長安不緊不慢地翻開賬本,紙頁嘩啦作響:"三號礦的鎢砂,去年產量八百噸,賬上隻記了三百噸。"鋼筆尖戳著某個數字,墨水暈開像一滴血,"剩下五百噸,經手人是您外甥。"
衛兵們的手按在槍套上時,屋簷下的麻雀突然驚飛。遠處傳來火車鳴笛——是滿載鎢礦的軍列正駛向兵工廠,汽笛聲長而嘹亮,蓋過了談判桌上所有的聲音。
鋁礦的破碎機已經罷工三天。陳長安脫掉棉襖鑽入檢修口,油汙很快浸透襯衫,在後背洇出一片深色。
"主軸軸承碎了。"他吐出枚斷裂的滾珠,金屬表麵布滿蛛網般的裂紋,"需要車床加工新件,但現在根據地的車床都在生產槍管。"
老礦工王鐵錘突然跪下,膝蓋砸起一片塵土:"首長,俺們用土法子..."他顫抖著捧出個樟木盒,掀開蓋子,裏麵是用核桃木削成的軸承,每道紋路都順著木質纖維,表麵打磨得能照出人影。
"胡鬧!這能承受住破碎機的壓力?"技術員的話被陳長安抬手製止。
木軸承安裝完畢時,整個車間的呼吸都停滯了。破碎機發出垂死般的呻吟,突然"轟"地運轉起來,核桃木在摩擦中散發出奇異的清香,像是整片太行山的森林都被壓縮在這一方軸承裏。
"太行山的核桃,"王鐵錘摸著滾燙的軸承,手掌上的老繭與木紋融為一體,"比鋼還硬氣。"
陳長安在維修日誌上畫了個特殊符號:木字旁加個"更"。後來這成了根據地機械廠的密語,專指那些用土法解決的"不可能任務"。日誌的這一頁後來被無數工程師傳閱,邊緣都磨出了毛邊。
完成最後一處礦場驗收時,飄起了今冬第一場雪。雪花像撕碎的棉絮,落在陳長安的肩章上久久不化。
他的卡車在山口被攔住——是黑石溝的礦工們,人群中有個突兀的土黃色身影。鬆本站在最前,捧著一個用炮彈殼改裝的工具箱,金屬表麵刻滿了精細的刻度線。
"按照《日內瓦公約》,"他的中文很生硬,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戰俘有權保留個人工具..."
"帶上吧。"陳長安打開工具箱,裏麵整齊排列著齒輪組,每個都擦得能照出人影。最下層壓著張泛黃的圖紙,標注著日文假名——是某處未記載的富鐵礦脈,墨線精確到令人發指。
卡車啟動時,鬆本突然追上來喊了句什麽。雪花吞沒了聲音,但陳長安讀懂了唇形:那個京都腔的日語詞是"工匠"。
轉過山彎時,警衛員突然指著後方:"首長快看!"
所有礦場的煙囪像約好了似的,一同冒出了嫋嫋白煙,在鉛灰色的天幕上畫出了一條清晰的界線,仿佛大地終於開心地笑出了聲。遠處的山巒在雪中時隱時現,好似一幅正在繪製的清新水墨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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