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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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中的濁漳河翻湧著青銅色的暗流,王賁赤膊站在齊腰深的河水中,青銅耒耜插入淤泥時濺起的赤色岩粉,在火把映照下凝成雲州城防圖。
    他虯結的脊背滲著硫磺礦洞特有的黃褐色汗液——這是三日前在雲州西郊發現的天然火油礦脈,此刻正順著士兵們肩扛的陶甕滲入濁漳河堤。
    五千刑徒軍背負草袋躍入激流的身影,恍若當年父親王翦水淹大梁時驅策的十萬民夫,隻是這次堤壩內側暗埋的青銅齒輪,正將漳水改道的轟鳴轉化為絞殺城池的死亡韻律。
    五更梆響刺破濃霧時,暴漲的濁流已漫過雲州城牆七丈夯土。
    白起站在青銅戰車軾板上,望著對岸趙卒驚恐潑灑的金汁被倒卷的浪濤吞沒,太阿劍鞘輕叩車轅的節奏,恰似長平坑殺趙卒前校驗屍坑深度的木杵聲。
    "王賁!"
    他忽然抓起把混著屍油的焦土,
    "帶罪營填河!"
    三萬趙俘被驅趕著躍入護城河缺口,溺斃者的屍體在漩渦中堆砌成坡——這招"屍骸工程學"的精髓,正是二十年前他在長平發明的"人脂築壘"之術。
    王賁的玄鐵重甲在城頭火光照耀下泛著幽藍磷光,那是用楊家軍箭簇熔煉的淬毒玄鐵。
    丈八蛇矛挑飛澆落的滾油時,他忽然想起父親在滅楚戰役中傳授的火攻要訣:
    "鬆脂遇水則燃,桐油逢血更熾!"
    五千銳士肩扛的浸油鬆木,此刻正沿著父親當年設計的"火龍陣"軌跡,將整段城牆燒成蜿蜒的火蟒。當第一支火箭射中鬆木時,爆燃的硫磺蒸汽竟在夜空凝成玄鳥圖騰。
    "將軍!西門甕城已破!"
    傳令兵甲胄滴落的鐵水在夯土上燙出焦痕。
    白起撫摸著劍柄玄鳥紋,這個動作讓王賁想起父親講述的"圍魏救趙"典故——當年孫臏正是用烽火誤導龐涓,此刻七座衛城燃起的狼煙,正將楊家軍主力誘往父親王翦布設的磁石箭陣。
    果然,當南門缺口處的青銅齒輪被硫磺腐蝕斷裂時,三千死士靴底綁縛的磁石,正將潰逃趙卒的鐵甲吸成血肉鐵蒺藜。
    寅時的月光被火牛陣尾焰染成赤色,三百頭角縛青銅利刃的瘋牛衝垮最後一道龍岩關時,王賁突然嗅到地底湧出的血腥——這是楊家軍屠殺秦商時堵塞的地下水道,此刻被屍血浸泡三日的岩層終於崩裂。
    白起劍尖挑起混著骨粉的焦土,這個動作與他在長平驗收"京觀"時的姿態如出一轍:
    "告訴楊家人,這八座焚屍爐的火油,是用他先祖殺降的屍骨熬煉的!"
    濁漳河的波濤突然轉向,裹挾著青銅齒輪的轟鳴奔向邯鄲方向,河床裸露處赫然顯出血泉凝結的八個篆字:殺降不祥,其血玄黃。
    沙陀部領地。
    暮秋的寒風吹過沙陀營地的氈帳,使臣的皮靴碾碎篝火旁凝結的霜花。
    老首領拓跋烈的手掌重重拍在鎏金銅盤上,三枚西域血玉在盤底震顫出悲鳴——這是朱權賞賜的"誠意",盤中盛放的卻是他長子拓跋延的頭骨,顱頂還留著幽州鐵蒺藜貫穿的菱形孔洞。
    "朱權說,十日後若得不到答複,就送老夫去看草原的雪。"
    拓跋烈抓起銅盤邊緣的手指青筋暴起,掌心滲出的血珠沿著盤底饕餮紋流淌。他身後懸掛的狼皮地圖突然被風掀起,露出背麵斑駁的箭痕——那是二十年前與回鶻爭奪祁連山牧場時留下的戰利品。
    使臣的銀鼠皮大氅沾滿泥濘,解下時抖落幾片沾血的芨芨草葉:
    "王爺還說,若首領肯將次子送去幽州為質......"
    話音未落,跪坐在角落的拓跋宏突然暴起,鑲金馬刀劈開帳內凝滯的煙氣。
    這柄刀是當年武帝賜予沙陀軍的信物,刀脊銘文"忠武"二字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宏兒!"
    拓跋烈低喝如悶雷,手中銅盤精準擊飛刀刃。
    刀身斜插進支撐穹頂的胡楊木柱時,拓跋宏的瞳孔映出父親眼中跳躍的金芒——那是二十年前老可汗臨終傳授的"狼瞳術",能在暗夜中洞悉十裏外的敵軍動向。
    長老拓跋渾的骨杖重重頓地,杖頭懸掛的十三枚青銅鈴鐺同時炸響。
    這是沙陀先祖在焉耆會盟時的信物,每枚鈴鐺代表一個臣服的部落:
    "宏兒可記得大乾元年間,吐蕃是如何用鐵鏈拴著我們的牧馬人遷徙?"
    他枯槁的手指劃過腰間皮囊,掏出一把青黑色的泥土——這是甘州城外被血浸透的沙土,至今仍能嗅到當年被屠戮的三萬婦孺的腥氣。
    年輕牧馬人阿史那突然掀帳闖入,羊皮襖上還沾著未化的雪粒:
    "報!朱權的斥候在三十裏外焚燒冬牧場!"
    他顫抖的雙手捧上一塊焦黑的氈毯殘片,羊毛焦糊味中混著硫磺氣息——這是沙陀人在臨澤時發明的防火氈,如今卻在同族血肉上燃成灰燼。
    拓跋烈抓起殘片貼近鼻端,瞳孔驟然收縮:
    "是黑火油......朱權竟用波斯商隊走私的猛火油對付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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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仰天大笑,笑聲震落帳頂懸掛的狼牙護符,
    "當年李克用將軍在雲州城頭澆滾油時,可曾想過子孫要受這等羞辱?"
    "父親!"
    拓跋宏單膝跪地,腰間的九節鋼鞭嘩啦作響。這是模仿冒頓單於鳴鏑打造的傳令器,每節鞭身都暗藏淬毒倒刺:
    "請許我率三百死士夜襲敵營!當年冒頓能以三十騎劫月氏王帳,我沙陀兒郎豈會輸給匈奴先祖?"
    長老們腰間的彎刀同時出鞘半寸,刀柄鑲嵌的綠鬆石在火光中連成星河。
    拓跋渾卻伸手按住拓跋宏的肩膀,力道大得讓年輕人悶哼出聲:
    "宏兒可知朱權為何專燒冬牧場?他要的不是臣服,是要我們像被狼群驅趕的黃羊,在寒冬裏自相殘殺!"
    帳外突然傳來戰馬嘶鳴,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撞翻守衛衝入帳內。
    馬背上捆縛的皮囊裂開,滾出十二顆血淋淋的人頭——正是三日前派往吐穀渾求援的使團。
    馬鞍側用突厥文刻著朱權的警告:
    "沙陀人的舌頭,隻配給本王的獵犬磨牙。"
    拓跋烈的手掌按在冰涼的人頭上,忽然抓起朱權賞賜的鑲寶石匕首。
    刀刃劃過自己左臂時,鮮血滴入盛著馬奶酒的銀碗:
    "三十年前,我曾在幽州地牢用這招騙過石敬——"
    他將血酒一飲而盡,喉結滾動間露出頸側猙獰的烙痕,
    "明日派使者回話,沙陀願獻牛羊萬頭、駿馬千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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