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頭夜色如墨，朱權孤影凝望星空時，仿佛又看見了前世繁華城市的霓虹。
    他蟒袍上的金線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白起送來的戰報在掌心皺成枯葉，雲州城破的消息本該是捷報，此刻卻像青銅巨門轟然閉合的聲響，震得他耳畔嗡鳴——楊家滿門忠骨埋葬的煙塵裏，分明倒映著那個加班至淩晨三點冒著冷風冷雨，騎著電瓶啃冷麵包的自己。
    西北方的黑雲吞沒了天狼星，恰如二十年前他站在寫字樓下，看著樓上從燈火通明，逐漸道最後一絲熒光熄滅。
    那時他以為再沒有比差評更冰冷的東西，直到此刻寒露浸透衣裳，才發現親手埋葬忠良的刀刃更刺骨。
    夜風掠過城牆垛口，發出地下室入風口的嗚咽，那些年他總在換氣扇的嗡鳴中幻想：若世上真有為天下的大義，是否他們這些底層百姓，便不會再為一日三餐而煩惱？
    "雲州啊......"
    歎息墜入夜色時，他忽然想起前世某次通宵送外賣遇到的那個女醫生。
    她遞來的熱咖啡在紙杯上暈開霧氣，如同此刻城下萬家燈火裏蒸騰的溫暖，卻終究隔著防彈玻璃般的宿命。
    玄甲軍的捷報文書在指間沙沙作響，紙張摩擦聲裏藏著千萬個湮滅的文明可能。
    墨色雲層裂開縫隙，漏下一縷星光劃過他胸前的螭龍玉佩。這枚象征大乾皇權的圖騰在暗處泛著幽藍——世人隻見王袍加身的威儀，卻看不見血脈深處啃噬靈魂的孤獨。
    就像總在深夜網吧敲打無人回應的qq，他此刻撫過城牆磚石的手勢，亦是在觸碰某個平行時空裏，那個被生活禁錮的外賣青年。
    黑雲徹底吞沒星辰的刹那，朱權聽見雲州方向傳來悠遠的塤聲。當塤聲裹挾著楊家兒郎最後的戰吼穿透時空，這個男人終於有些動搖。
    正在此時，一股狼毒草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之中。
    “你來了？”
    朱權未曾回頭，但這熟悉的氣息卻又讓他的內心逐漸得以安慰。
    那人並未回話，隻是默默踩著青石階上的薄霜拾級而上。
    隨後輕輕地為朱權披上白色大氅。
    ”王爺，此地天寒，還是回去吧。”
    女子言語溫柔，話語間盡是對朱權的擔憂。
    朱權輕側身子，眸子透著月光，竟泛起絲絲漣漪。隨後一絕美的身姿浮現在眼中，逐漸取代那一抹月色。
    那冰蠶絲帶纏著未散的藥香，在她鬢邊碎成星河，驚落了朱權玄色戰袍上的寒鴉。他手中雲州戰報的裂痕裏滲出鐵鏽味，與她袖中狼毒草的氣息在夜風裏交織成網。
    那雙玉手還未從朱權寬闊的肩上離開，便被朱權的大手輕輕地壓住。
    “孫瑤，你說我做得對還是不對。”
    朱權難得敞開心扉，言語之中夾雜著對他近期行動的困惑。
    曾經他也隻是想著修好幽州長城，以抵禦漠北十八部的入侵。
    如今，卻憑借著係統所帶來的名將，逐步開始吞並周圍勢力。
    本懷著守護大乾的初心。但自己卻成了大乾最大的威脅。
    而孫瑤感受著朱權大手的溫度，如寒雪之中恰逢炭火，含苞的高山杜鵑喜迎轉春的溫暖，一時之間潔白的麵頰竟泛起絲絲紅暈，她猛然地抽出被朱權壓在肩上的玉手，含羞的底下俊俏的麵龐。
    朱權看在眼中，心中已然泛起漣漪，竟想起那年他去山中求孫逸救治北新城中瘟疫時，孫瑤照顧他已是如今日般嬌羞。可自孫逸去世，這般模樣就算是朱權也許久不曾見過。一時之間，朱權卻也被這綻放的花多驚豔到語塞。
    兩人四目相對，也是一時半刻不曾說話，隻剩下月光灑在城頭，光影將兩人的輪廓刻畫，寒風吹動著兩人發絲，一縷鬢發飄起，粘在孫瑤粉潤的唇上。
    朱權下意識地抬起手來，溫柔地將那一縷鬢發理動，粗糙卻溫暖的大手輕輕劃過孫瑤額頭，又經過耳旁，直至將鬢發壓在耳後，朱權才悄然地收回大手。
    夜色寂靜，月光透過烏雲，照耀著孫瑤地麵容，此時孫瑤原本潔白無暇地麵龐已泛起紅暈。恰如那年在草廬，朱權將玉佩輕輕塞入她的手中一般。
    城內寂靜，隻剩下兩人目光交織成一縷如月光般的絲線，將兩人的心跳緩緩相連，彼時，隻可聽見砰砰的心跳越發的猛烈。
    此時此刻，二人仿佛置身於勒多曼因的湖泊之中，泛著小船親密地依偎在一起。想來若不是深處亂世，該是有多愜意。。。。。。
    直至城內打更地聲響，方才將二人拉回。
    孫瑤趕緊回避著朱權拉絲的目光，回過頭去狠狠地揉搓著自己的臉龐，可是那絲絲紅暈竟還未消散，滾燙地體溫此時已將兩人的心燒灼地厲害。許久，二人才回過身來。
    ”王爺，世間之事，那那麽多的對與錯，我相信你此舉定有不得已而為之的理由，既然選定走這條路，何不堅定地走下去，至於功過，後人自會評說。”
    緩過神的孫瑤此時紅暈已消退殆盡，原本若高山杜鵑一般白裏透紅的少女潤色，逐漸換回雪山上立於冰雪開綻的雪蓮般白皙。
    “是啊，曾經教員也說過類似的話，可我始終不敢下這個命令。”
    朱權轉身倚靠在城牆，此時他已感覺無比疲憊，自己本就不是什麽大英雄，隻是個在繁華的城市裏，如蛛絲般交織四通的街道中拚命奔跑，拚命活著地人，可如今處境，一句話便要定萬人、十萬人甚至百萬人的生死，他實在是難以做到。
    道理大家都懂，可是做起來卻難如登天。
    “你說，如果當初我們都死在北新城，是不是便沒了這樣的煩惱？”
    孫瑤一聽，卻不反駁，隻是輕輕地走到朱權身邊，朝著朱權目光方向看去。
    “若是死亡便是終結，那在北新城死了倒也不是壞事。”
    孫瑤輕抬玉手，緩緩放在城牆石磚之上，望著天空之中那一顆最閃爍地星。
    “可是，王爺此時要做的，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那些為國捐軀，為民立命的人的願景，也是為了城裏的，活著的人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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