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送別
字數:7951 加入書籤
路有凍死骨。
——荀炳
“以我眼光,那晚的荒城斬魔,狄鷹勢必留了後手,他所殘存的魔息一定不止那一小撮那麽簡單!”
……
數月前,小小綠洲,在緊那羅與狄鷹偶遇之後,又見到了其中的鍾繇與闕晚空。
狄鷹表現得是位俠之大者的大俠客,力圖組成除魔小分隊,合力共除荒城魔息。
其間,鍾繇表示出了足夠的疑惑,提問道:“程兄與魔息到底達成了何等交易,莫非交易談崩,這才不遺餘力非得除魔?”
“非也,非也。鍾兄弟有所不知,我在少年時候曾有過一次生死危機,我的師父帶我尋訪名醫,卻無法救活我,因緣際會下,得知魔息可以獨特法門為我接續傷軀,延緩性命。唉,可憐我那師父,為了救我這個不成器的徒弟,隻得使了這樣的法子,致使我直到如今仍舊與魔息為伍,不得脫逃。
前些日子再看,那群魔息隱隱有突破城門之禍,我不能時時緊盯著,為防萬一,倒不如一鼓作氣除了它,免除後患!”
緊那羅聽罷,極力支持,轉頭看向闕晚空,問詢道:“鐵忌兄弟,你與那群魔息打過了照麵,可知它們為何隻盤踞在荒城中,卻無其他動向?它們的來曆又是為何?”
鐵忌搖頭道:“尚未可知,我有提議,屆時咱們除魔之際,可由程兄留存那麽一小撮,你可借此回溯本源,或許可以明白其中的牽連。”
狄鷹點點頭,算作答應。
……
時至今日,夜已深沉,闕晚空獨自一人再度趕赴荒城,來到了破敗的城門口。
鍾繇並非無的放矢,一定是知道了些狄鷹的秘密,才如此提醒於闕晚空,雖然沒安什麽好心,不過事關魔息問題,闕晚空是必須要走這一遭的。
眼前場景與那晚誅魔之後相去不遠,城門早已破裂,倒在地上歪七扭八,城牆也出現皸裂痕跡,沒了魔息支撐,此城顯然存在不了太久了。
提刀在手,一路穿門入城,場景無甚變化,行至城中心的那塊石碑處,才終於見到些不一樣。
一塊石碑重新豎立於原先立碑之處,不同於闕晚空先前所立石碑,此碑資質平凡,不過是普通材質,好似隻是象征意義地矗立於此。
闕晚空偶來此地時,見到此地魔息環繞,便從別處整來一塊飽含天道的大碑進行鎮壓,將城中心最為猖獗之地封困,也就是那位魔狄鷹。
如今這碑,倒顯得不倫不類了起來。
這其實並非重點,重點是此城自誅魔一戰後,已然廢棄,緣何還會有人知曉此地?
除卻那夜共與誅魔的同誌外,尚有人關心此處麽?
疑點與謎團撲朔迷離起來,未知的敵人與莫名的凶險潛藏著洶湧而來,闕晚空今夜獨守荒城,要看一看究竟是何幕後推手主導這一切。
——
夜去晝來,天光放亮,西涼城中的隊伍也開始了征程,馬匹吃飽喝足,動身趕赴王朝。
仍舊是袁讓與鍾繇騎馬,霍與和女兒趕車,庾泗在車內調養身子,雪兒照顧著她。
西涼此城,東西橫貫八百裏,商鋪林立,百姓富足,全然不似三百年前的舊故代時期。彼時雖有龐大王朝鼎立於中原,卻鮮少有兵駐紮於西疆邊塞,西涼有土匪豪強掌控,百姓生活於水深火熱之中,溫飽尚不足知。
王朝的開國大帝得國之後,便遠征西疆,打通王朝與西方大教堂的文化互通商路,西涼作為重要的轉折樞紐,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遂在此設立西域都護府,歸西涼王管轄。
百多年過去了,此地繁茂程度已與中原相去不遠。
一行人來到中途,遭遇人馬攔路,不是旁人,正是駙馬程思美及一眾儀仗兵。
程思美率先下馬,笑意吟吟,麵朝袁讓,作揖行禮道:“前途漫漫,弟子特來送行,我與儀仗兵前頭探路,先生隻管安心就是。”
袁讓也下馬來,微笑道:“你有心了,既然再見你,我便與你多聊兩句。”
兩個人並肩向旁邊走去,街上行人不多,偶見此等陣仗,恐也避之不及,紛紛低頭趕路。
袁讓道:“前天夜裏客棧一聚,我曾問你,若有可為之事不為,致使後果嚴重,乃至造成了不可挽回之後果,是不是可以從一開始便避免此等窘況?現在我還想聽你的回答,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麽辦?”
荀炳負手而立,道:“我知曉先生說的是何事。早年間,師父曾去過一趟東海,回來後便潛入魔築,久無蹤影,彼時他曾告訴我,遇見了袁先生,也囑托我往後定要拜見先生,當以弟子自稱,他也告訴了我一件彼時發生於你與他共同麵對的一件事情。”
袁讓點頭道:“不錯,我所說的正是枯樓一案。案件始末你可還記得?”
荀炳道:“我記得那座枯樓皆絕代佳人,不過是已死的魂魄罷了,骷髏枯樓,不多見。按師父敘述,樓內曾暢銷過一本小說,小說中有離奇殺人之法,便有人效仿於它,進行了一場連環殺人。師父說真凶或是樓內的一位姑娘,可就要將她定罪之時,人與樓皆了然無蹤,彼時,諸天宗師也牽涉其中,師父與先生都疑心是他從中作梗,目的雖然不知道為何,但案件的掐頭去尾無始無終,宗師絕脫不開幹係。”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此案牽扯之人又何止宗師一人?你掌控情報網,理應知曉西疆瀚海,有座魔息環繞的荒城?”
荀炳一點就透,啞然道:“其中還有狄鷹的事?”
袁讓苦笑道:“你那師父還真是守口如瓶,如此關鍵點卻未對你說,這算是給我這個老人家留住了麵子。枯樓之中的確潛藏著一道魔息,而那正是狄鷹,我沒有梳理明白他在其中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可涉及到了他,叫我這個做師父的怎麽去查明白他身上的秘密,若真的有罪,又怎麽真的能給他定罪?繼續探查下去,是我可為之事,戛然而止,是我可為卻不為,假使再來一次,你說我該如何?”
這下子就真的換作荀炳低頭苦思了,不能打哈哈,也不能信口雌黃,該為不為的,要遵循那句君子有所為。
有對爺孫相互攙扶著從麵前走過,孩子好奇地打量著氣度不凡的外鄉人,老人家催他快走,別瞎看。
良久,荀炳展顏一笑,道:“先生,彼時我師父說過一句話,我還記得,他說案件牽扯了魔息,那麽魔築必然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袁先生對於此案戛然而止,可他總要為你做點什麽。所以他與我分別之後就深入魔築,當起了臥底,這麽多年瓦解了數次魔築的崛勢而起,也向名捕堂透露了許多非常重要的情報,我與他一年也就過年這幾天能見上一麵,他困自己於魔築,想必時時都想著為袁先生做點什麽。”
袁讓一時無言,眼眶泛紅,歎息道:“他跟我說想去魔築看看,看看他們是什麽樣的一群存在,他們是不是人,又是不是真的就是魔了?他說想為天下做點什麽,原來是在騙我,他那臭小子夾帶私心,原來是為了我。”
這話出口,已使他哽咽起來。
荀炳抿嘴笑道:“或許,先生於我師父,就真的是天下,我觀先生如高山仰止,師父與我是同樣的心境。”
袁讓哈哈大笑,拍拍他肩頭,“我掛個虛名,人家喊我名捕,你不也是名捕?我比你虛長幾旬,占了點便宜,再者,見到了你師父,告訴他,若有生之年我與他再見,切勿執弟子禮,大家同道,此道甚寬矣!”
荀炳灑脫一笑,鄭重作揖道:“先生,西涼之事要對你說一句抱歉,我與鍾繇是利益使然,與先生相交是道義所存,所幸鍾繇已伏法,我也不算助紂為虐。”
這是指的客棧中雪兒失蹤一事了,袁讓起初心中便有猜測,今天從荀炳口中聽來,便算是徹底證實了心中所想。
既然幾個人都睡在大堂中,又有兩名儀仗兵暗中巡邏,自然不會叫任何人深夜潛出客棧,截止那天清晨,也隻有荀炳與漢十五這四個人離開了客棧,若鍾繇早與荀炳暗通款曲,雪兒逃走便是情理之中了。
袁讓擺擺手,道:“我始終相信,進入公門,賞罰分明,那麽這樣的人就壞不到哪裏去,你也要慶幸我先遇見了燕雛,見過他之後,我心裏就很明白,這樣的一個人教出來的弟子不能算最好,但一定是出類拔萃的。我那弟子自打斷頭之後,心性和腦子都出了點問題,你再與他碰麵,若有生死相向的時候,請饒他一次。”
荀炳道:“我與狄鷹,也算道義相交,先生的囑托我記下了。”
“走吧,進了魔築見到你師父,替我問他好。”
荀炳爽朗大笑,與名捕一見心滿意足,撥馬掉頭,追上了大部隊。
——
“先生,此事顯然太過蹊蹺,狄鷹如今尚在迦持院中,且少年模樣,這道魔息殘留或許是有心人為之。”
枯樓之中的血眼糾察,為一代名捕袁讓帶來了難以勘破的迷障,緣何狄鷹身負魔息,現身枯樓,這般光頭模樣又當真是他的弟子麽?
羅睺,是否又是你在推波助瀾?
血眼撤去,一切恢複如初,袁讓多了分心力交瘁,“走吧,線索就這麽多了,回迦持院請教下住持或一秀,應該會有答案。”
兩個人並排下了樓,兩個小家夥還沉浸在方才血眼世界中,此刻嘰嘰喳喳地議論著,袁讓在桌旁坐下,招呼兩個小家夥靠近些,“一秀讓你兩個跟著來,我現在遇到了難題,你倆能不能幫我解決難題?”
況慈頓時頭大,瞪著眼,“袁先生,你是那麽厲害的人,你都不會,我倆能頂用?”
“頂不頂用不看年紀大小,要看動不動腦子,你們看啊,方才我以我的血眼來觀察樓內當時發生了什麽,你們看得到皆是迷眼的鬼息,唯獨有一道魔息藏在其中。想想看,這道魔息在這件連環殺人案中扮演了什麽角色?”
兩位少年低下頭開始想,宋來心思重些,想的多於況慈,試探性道:“我來鎮子才幾年,那會兒枯樓就已經在這了,每天白日裏關著門,晚上掛著大紅燈籠開門,這麽多年也就前幾天才開始發生殺人的事,如果魔息是最近才來鎮子,那麽或許就是他殺的人。”
袁讓點點頭,轉向況慈,況慈眼角餘光瞟到袁先生向自己看來,趕緊把頭低得更低了,裝作沒看見。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袁讓起身,大袖一揮,“也罷,咱們且回去,到飯點了,吃個飯養精蓄銳才好做事。”
對對對,吃飯要緊,況慈笑起來,趕緊當先一馬竄了出去。
一行四人又左右逛了逛,采買些時令果蔬帶回寺裏。晌午頭來到,一雲在灶房忙活完,統共就熬了一鍋湯,師弟如今也半死不活的了,積香堂長老的重任便落在迦持院首徒身上了,忙活半天隻搗鼓出一鍋湯,嚐了嚐,鹹淡還行,這才信心十足地端上了桌。
住持瞧了直搖頭,一使眼色,兩個少年收到,一同鑽進了灶房,院裏的桌子擺好了,一秀分發碗筷,住持打量兩位名捕,問詢道:“瞧著狀態不對啊,怎的,這件案子到瓶頸了?”
袁讓道:“倒還真的有疑問想請教住持,我等在枯樓中見到了魔息殘留,看那模樣與氣態,與我的弟子十分相近,可這又怎麽可能呢,狄鷹現今生死未卜,頭都沒了,怎的還會殘留著魔息於枯樓之中?”
住持一針見血,隻用一句話來反問名捕:“不說樓內的是不是狄鷹,那麽魔息潛藏其中,為何一定要扮作狄鷹模樣?狄鷹不過是個少年,與魔築如何能產生牽連?”
秦燕雛疑惑道:“當時我與袁先生親眼所見,又得了袁先生親自確認,不是狄鷹又是誰?”
接下來就要由一秀代為解答了,不過是三年輪回的事情罷了,這幾年來皆圍繞此事而展開,數年後遠在西疆與荀炳相談甚歡的袁讓自然知曉,可此刻因為輪回導致的紊亂結果而再度衍化出的名捕顯然是不清不楚的,要對他講明,實際是要花費一番工夫的。
他請兩位名捕落座,娓娓道:“我師父問,若此案一定有魔息參與其中,為何一定是狄鷹?這一點才是重中之重,早先我也隻以為是宮麗自作主張,今次聽了二位描述,或許有些柳暗花明的曙光了。
袁先生,你相不相信你的徒弟未來定是個足以挽狂瀾豎天傾的好男兒?哈哈,你不必回答,也不需要去想,因為在未來的歲月中,他定然是那樣一個人。
秦先生,我也見過你的愛徒,荀炳之名如雷貫耳,可惜未曾謀麵,我所結拜的,是君子如是。”
秦燕雛兩眼一亮,難以置信道:“我那徒弟!”
一秀將三年輪回的始末娓娓道來:“數年前,素心亭方外住持達摩遠赴魔築阻止魔佛出兵,此事未遂,性命垂危,我將他救回來,途中他卻被人所殺,離奇至極,我始終未查出出手之人到底是誰。可此事疑點重重,殺機四伏,我必須要重視,所以便與地藏菩薩聯合發起了一場為期三年的輪回布局,三年內重演所發生的一切人事物,借此尋出端倪,揪出黑手。
奈何,其中艱難險阻過於複雜,三年之後再三年,三年之後又三年,數次的輪回導致時間紊亂,空間也有散漫的跡象,就好似一張紙,本是平整光滑的一個表麵,將之揉搓後,各個表麵進行了重合交疊,才出現了你我今次的邂逅。”
初聽此等秘辛,就算見慣風浪的名捕也難掩驚訝,不是不信,而是一時間難以相信。
秦燕雛試探性道:“莫非說,我等與你的相遇,若無這麽些次的輪回,是發生不了的,就是說咱們本來是不會碰麵的?”
一秀點頭。
兩位名捕對視一眼,大感有趣,秦燕雛兩眼放光,“你方才說遇見了狄鷹,遇見了我那徒弟,那麽你是未來之人?”
一秀點頭。
秦燕雛慨歎一句:“天地之大,無奇不有!”
袁讓想得要多些,“既然說到了枯樓,那魔息是怎麽回事?”
一秀麵沉似水,對他道:“去終南山吧,見到了鍾鎮南,一切自有分曉。切記,以狄鷹起死回生為重,其他的要求你不需理會,哪怕此事違背了你的本心與道義,也要讓狄鷹活下來,因為那不但是我曾並肩奮戰的戰友,也是你的徒弟,你這輩子救了多少人,總不能少了狄鷹這一個吧?”
袁讓歎息道:“住持先前曾言,或許可以魔息為狄鷹續命,結合此次枯樓,莫非那臭小子當真就要與魔息為伍了?”
一秀會心一笑,拍拍他肩膀,“你就知足吧,狄鷹雖有些小心眼,卻仍舊是你教出來的好徒弟,為國為民,一顆心腸熱乎著呢,比那位武林盟主強太多啦。”
“哦?又有八卦?細細道來!”
一秀看一眼灶房,距離開飯大概尚有些工夫,三個人大腦袋一湊,開始了娓娓道來……
喜歡百年諸神請大家收藏:()百年諸神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