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驚破雲霾時

字數:8108   加入書籤

A+A-


    師弟,我將至死守衛你的夢。
    ——一雲
    伴隨著重傷的駙馬爺來到的同時,高空之上驟然一聲響亮龍吟,氣衝鬥霄,聲徹萬地。
    本來就踉蹌著的駙馬爺轟然倒地,嘔出一口濃黑鮮血。
    空與早已捂住了耳朵,見此情形,又張大嘴,指著倒地的人兒不知所措。
    闕晚空加了多番小心,抱著女兒緩步走向程思美,來到近前,不用多看也知道人定然昏厥了過去,鼻息微弱,命不久矣。
    一代大俠頗感頭疼,問女兒:“你說怎麽辦?”
    空與蹦著下了地,繞著程思美轉兩圈,小小眉頭皺著,顯然是在糾結救與不救。
    闕晚空提醒道:“你可知養虎為患的道理?三年輪回中此人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若救他,難免節外生枝。”
    空與也道:“咱們都不知他為何如此重傷,是否是荀炳做下這一切還尚未可知,救下他,或許可以得知一些意想不到的真相。”
    闕晚空蹲下身子觀察,搖頭道:“咱們的目標理應放在鍾繇身上,程思美或荀炳如何,並非咱們該煩心的事。”
    空與側目道:“先前在西疆,荀炳以假麵目裝作駙馬,現在這個駙馬又是真是假?”
    闕晚空把問題拋回去:“你覺得呢?”
    “我想不出荀炳脫離儀仗兵回來的理由,更想不出他身受如此重傷的理由,或許他就是真的程思美呢?”
    一番頭腦風暴過後,小姑娘累得不行,搖頭道:“算了算了,多個人還要多張嘴吃飯,咱們人多,養不起他了,走吧,名捕大叔肯定做好飯了,我都聞見香味了。”
    闕晚空笑笑,與寶貝女兒回轉隊伍,兩道身影漸漸消失於遠處,躺倒昏迷著的駙馬爺就醒了過來,撐著身子坐起來,低低地歎了口氣。
    下一刻,他又趕緊趴下,臉朝地,恢複先前昏迷的姿勢。
    漸漸地,那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又重新出現於視線中,程思美閉上眼,假裝自己昏迷著。
    來到近前,闕晚空率先以時空法則封困四周方圓,再探手為程思美把脈,沒把出什麽來,再給他翻個麵,看看他的臉,臉上有血,又沾著黃沙,髒兮兮。
    再解開其衣衫,有三個黑乎乎的血洞,這該是受傷的主要緣由了。這傷口瞧著不似尋常兵刃造就,且並未造成軀體貫穿,不過傷及心肺,程思美活得下來,本身就已是一件十分詭異的事了。
    闕晚空取出麻繩,是他隨身所攜帶,以備不時之需,現今便派上了用場,給程思美手腳都捆上,再背起來往回走。
    中途,空與忽道:“爹,我想起了曾經跟小鍾大哥說過的一句話,還記得那天夜裏跟娘親去看他,給他講了那個地藏菩薩的事,叫作已死的人未死,此情此景,我也總覺得駙馬爺已死未死,這種感覺太怪了。”
    “你覺得他現在是死是活呢?”
    小姑娘搖著頭,不知如何言說。
    待二人與大部隊匯合時,袁讓與鍾繇已做熟了午飯,煮了滿滿一鍋麵條,鍾繇對於烤羊這種事算是駕輕就熟,鐵忌時常對他進行投喂,就算從未下過廚動過手,在雪兒麵前也總是要露一手的。
    碩大一根羊腿,無需其他調料,隻撒上一撮鹽就足以成為邊塞荒漠中最難得之美味。
    去時兩人,來時三人,這樣一個組合頓時引來眾人目光,荀炳在西涼沒少頂著程思美的麵皮在眾人跟前晃蕩,大家對之假扮駙馬的事情心照不宣,是故都認得程思美的樣貌,如今再見,皆吃驚不小。
    闕晚空將之放下,袁讓觀察偌久,搖頭道:“以荀炳性格,斷不會在我麵前出這等幺蛾子,這莫非是真正的駙馬爺?”
    鍾繇已在程思美身側坐了下來,仔細檢查一遍,視線投向他的好搭檔,“他受了傷,如此重的傷,也能活下來?”
    “這才是最令人不解之處,所以我便很有理由帶他回來,這樣一個人撐著重傷之軀混跡沙漠,以他身份,隻怕牽連甚廣。袁兄,你對醫道有所涉獵,看看是否有救。”
    袁讓為其把脈,沒把出什麽來,盯著程思美心口三個大洞看了半晌,與闕晚空四目相對,“你就沒看出什麽來?”
    闕晚空多了些神秘意味,微微笑道:“你之所見,就是我之所見,鍾兄,咱們行走江湖,最不可或缺的裝備是什麽?”
    鍾繇道:“是兵器,你用刀,我也用刀,要殺人或不被人殺,趁手的一把刀最不可或缺。”
    “除了刀,還有什麽呢?”
    “是金瘡藥,不論是什麽樣的藥,隻要能救命,就是最重要的。”
    闕晚空笑道:“恰巧咱們帶了金瘡藥,這藥對於三個大洞這樣的傷病最有效果,我為駙馬爺用上這藥,希望他能快快好起來。”
    說做就做,他果真就從隨身行囊中翻撿出了一瓶青銅葫蘆製式的藥,揭開蓋子,尚有一股清香撲鼻,均勻撒在傷口上,便大功告成,將身嬌體貴的駙馬爺轉移到帳篷中躺下,幾人便開始用餐。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
    與此同時,駙馬程思美已然抵達潼關,巍峨城牆聳然矗立,千古第一關之雄名,名副其實。
    遞交了過路文憑,程思美自然沒有這等文件,出行西疆,有儀仗兵隨行,駙馬爺才不會帶那種物件,不過臨出帝國時倒走了遭名捕堂,開了個路引,深思熟慮之作風,與恩師如出一轍。
    就是不知師父如今是否安好?
    ——
    微弱人道已在微末之中蓬勃崛起,無勝大和尚與來自帝國的名捕同立山巔,並看天地日月。
    倏忽,粗大黑柱閃耀黑金光澤,帶著濃重天道撲天降臨!
    遮天蔽日,餓鬼道來臨!
    鬼哭狼嚎似有透人鼓膜之效,又有屍臭惡味席卷整方天地,秦燕雛大踏步向前,本能使然,將無勝老住持護在身後,他自己則散發衝天殺意,腳下黑洞自成一方無底殺陣,為護人道,敢向惡鬼行!
    ——
    精鐵長棍鏗然作響,傲視群雄,在尹素所向披靡的攻勢中不留餘地,劈向一雲。
    一雲手握達摩棍,嚴陣以待,一場新一度的打磨曆練就此拉開帷幕!
    尹素身形靈活多變,與先前一秀打法截然不同,一秀出棍或出拳皆屬大開大合,章法嚴謹中自帶一股浩然正氣,尹素則多了許多乖張刁鑽,出棍往往令人始料不及,一雲自認在武道一途頗有天分,然則遇著了尹素,還是大吃苦頭。
    再見尹素一棍砸來,氣勢驚人,一雲想跑,心念電轉間,覺得以這位白發師兄的脾性,必定早已排好後手,或許在他後撤出第一步時就可以挨上一棍子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一雲撇棄以往順手打法,硬生生壓製本能招式,一頭撞上尹素的長棍。
    砰!
    挨了一棍子,倒下了。
    看他捂著腦門打滾,尹素無奈道:“沒有招式也不意味著非要硬碰硬,師父不教你武道,我也不傳你武學,隻是要你憑借本能去打去退,去拚也去想,你就想了這麽個……這麽個鐵頭功?”
    一雲捂著頭叫道:“等我練出個鐵頭功來,照樣天下無敵!”
    尹素笑笑,彎腰拉起師弟,“別裝蒜,能挨打也是好事,若連我一棍子也吃不住,你早死了,你可知道一地此時正遭受著難言的苦痛,等待你的援手,你若還這麽寸步難行,那他也終將寸步難進。”
    念及師弟,可就有力氣了,少年拉步擎棍,擺好了戰鬥姿勢,尹素起先隻握棍子中部,棍此器,靈活又多變,持棍前端,進攻距離便縮小許多,又因著較長一端藏於臂後,更適合出其不意調轉棍頭,以長端對敵手予以打擊。
    雙掌平握棍中,則如字麵意思,攻守皆有道,前後尺度適中,可攻可守。
    隻見他手腕輕抹,順勢握於棍尾,前頭便突出一大截,隨他身形動作,長棍也雷霆遞了出去,一雲不及多想,匆忙撤步,雙臂筋肉暴起,揮出強有力的一棍!
    雙棍交擊!
    一雲隻覺手臂麻痛,常年舉石墩子練就的鋼筋鐵骨不太夠看,戰局瞬息萬變,可容不得他多想,尹素收棍又出棍,再度砸來。
    一味退避可絕非上策,因他是師兄,這又是比武切磋,處處留手情有可原,若當真哪一天下山行走江湖,這般逃逃避避如何是個好法子?
    現在的少年僧也願意多想一想了,一地說的多少還是有些道理的,光長肌肉不長腦子,等著過年當豬宰嗎。
    晨鍾,暮鼓。
    不知是誰敲響了早已廢棄多年的銅鍾,那破舊大鍾躺在藏經閣中不知吃了多少年的灰,此刻重新煥發光彩,聲韻悠揚,氣傳百裏。
    在這聲驚破沉靜小鎮的鍾聲裏,一雲重新披上璀璨金甲,手中達摩棍也多了份奪目七彩,不同於往前那空洞匱乏的雙眸,此次他自己的意識仍舊占據著軀體掌控權,他的氣質也有了極大的變化。
    敲了一聲鍾,好像累得不行,江奴紅躺在藏經閣屋簷上,眼角餘光瞥著寺門外的這一場戰鬥。
    既然師弟拿出看家功夫來了,尹素自然更要露一手,手臂一振,棍身之上竟生出徐徐香氣來,聞之與大雄寶殿中常年燃著的大臂香倒有幾分相似,這就叫香火氣,是早年習自達摩的看家本事。
    一雲膽氣生,提棍猛衝,口中喝一句“師兄手下留情!”,人已然奔至尹素身前,舉棍猛砸!
    與此同時,他之身後奇跡般現出詭秘黑夜來,更有一座黑漆漆的山矗立著,仿佛頂天立地,古樸之氣壓迫而來。
    江奴紅翻身爬起來,盯著那黑山瞧。
    再看尹素,周遭亦有神秘魔息伴隨,身形飄忽,瞬間遊移至一雲身側,毫不猶豫,棍子帶著十分勁道,朝一雲兜頭蓋下。
    一雲如今有金甲傍身,武道造詣似乎也尋著了門檻,橫棍以作抵擋,雙腿也平生諸多勁道,縱步騰躍,輕盈躥上屋脊,恰落於藏經閣上。
    尹素不落人後,提棍再上,香火氣四散彌漫,旭日普照下,有淡紫香氣籠罩於小小迦持院,多了幾分恢宏大氣。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江奴紅身側顯出黑白兩色的方寸棋盤,黑白雙子共八十六,顆顆飛離,護住迦持院天地四方,不至於叫這兩位師兄弟的切磋毀了房屋,屆時住持回來瞧見這模樣,隻怕要作獅子吼。
    尹素的達摩棍已攜著漫天香火氣飄搖而來,出棍之際尚聽得到清亮龍吟,一雲毫無懼色,腳踏飛簷,身形拔高,腳下再起高山,與方才身後的那黑漆漆模樣的山如出一轍,有此憑借,硬碰硬地與尹素再來一記對衝!
    砰!
    驚破雲霾時。
    縱是有江奴紅天地棋盤的護持,那大鍾也在這驚天動地的對轟中碎裂,一雲早跳了出去,腳下有黑山托扶,輕鬆越過屋簷瓦脊,重又落回寺門前。
    尹素垂眸輕誦一聲“阿彌陀佛”,香火氣徐徐散盡,一點星火忽在他身側燃燒起來,緩緩地,一朵璀璨火蓮升騰而起,他也漸漸變換了相貌,一雲隻瞧得見那烈火騰騰中,一抹耀眼火紅朝他而來,臉覆黑麟甲,束著高高的發髻,身背三尺劍,有著衝天的戰意。
    這似乎已經不是他的師兄了!
    ——
    枯樓,物是人非。
    四位女子站在樓前,除卻宮麗與白發,麵麵相覷的便隻有柳未若與南柯了。
    一座枯樓而已,往昔繁華榮寵且不談,單就一堆鬼魂在裏頭晃蕩,想想都不自在。出身判官司,對這等汙穢陰塚最是排斥,看著這樓,柳未若是很想拆了它的。
    至於南柯,則隻是打著嗬欠揉著眼,起個大早就為了四個人來看看枯樓,在此發呆麽。
    不過那頭的跑蝶山倒是打得火熱,衝天的大火跟燒著了小寺廟似的。
    過了好久好久,宮麗緩過神來,輕聲道:“袁讓都走了,樓南要何時處決?”
    柳未若道:“大概要出正月了,那位趙旺大老爺我是有所耳聞的,古板一根筋,正月裏殺人不吉利,他是不會觸黴頭的。”
    宮麗轉身看她,眼中有盈盈的水窪似的,聚焦又迷離,邪性得很,“我何時去牢裏看他?”
    柳未若指著她,“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楚楚可憐的,一堆男人圍著你轉,大抵就是被你這眼睛吃牢了,迦持院那三個和尚,別管大和尚小和尚,你都悠著點,若再死了,那可真就沒機會活了。”
    此言一出,引來三人側目,柳未若瞪大眼,再眯一眯,好笑道:“怎的,我掌握判官司,情報一流,你們這點小九九瞎打什麽算盤,你,既然宗師給你機會活,就活得體麵點,別老自己找死,凡事長點腦子,就迦持院老和尚那脾氣,千八個你都不夠死的。
    還有你,我的好城主,我的好夫子,文筆的確很不錯,可你不是成心閑的嘛,聽我的,趕緊完結,咱們不更了,免得夜長夢多。
    還有你,你,你看什麽看?”
    南柯姑娘別過頭,嘁了一聲。
    白發點點頭,囑咐宮麗:“看過了樓就回去,至於何時去看樓南,你問問柳大人,她乃公門中人,說話好使。”
    柳未若給她翻個白眼,又對宮麗道:“你想去看,隨時可以,記住了,看過了就走,走得越遠越好,袁讓給你這機會就要把握好,我陪你至如今地步,不想再陪你深陷,你要知分寸。”
    宮麗點著頭,仍鬱鬱寡歡,南柯瞪著眼左右看,挑起個話頭來:“一秀答應了我明天就走,這是他留在鎮子最後一天的光景了,可得好好逛逛,且備足幹糧零食,不至於路上餓肚子。”
    白發挑眉道:“先前聽南柯說,走路太累想雇輛車回去,咱們鎮子沒有租車行,你說怎麽辦?”
    南柯一拍額頭,對啊,住持就知道空口白牙瞎許諾,那破舊馬車大早上的不是給袁讓騎走了麽,還哪裏有車了!
    完蛋,腿又要粗了!
    她正腹誹,又皺起了眉頭,視線投向遙遠西方,感應到了時間的大幅度紊亂,不用說,指定是一秀幹的好事。
    而在那遙遠的西方,西涼八十六城,距離下一座大城尚有百多裏路程,前方有個小村落,破破舊舊,甚少人煙了。
    東歸征途上的一行人即將要到達了。
    喜歡百年諸神請大家收藏:()百年諸神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