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地麵的輕顫。
    然後，是徘徊在天空的回應。
    “嗚——”
    這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這聲浪仿佛無數野獸在咆哮，又像是狂風在怒吼。
    無論是在地底還是天空，蘇允都能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蠢蠢欲動。
    這種感覺很玄妙，蘇允和這些東西建立了一段無法言說的關係，以他為主的關係。
    蘇允站在浪潮的中心，有點茫然無措。
    它們回應了，那接下來該怎麽辦？
    “你不是說你還有力氣殺大眼珠子的眷屬嗎？”蘇允搖了搖李天寶，“我把人喊來了，你倒是殺啊。”
    其實什麽東西都沒出現，但李天寶說讓蘇允呼喊就好了。
    “你到底搞什麽鬼？”蘇允更加用力地搖李天寶，“你不是說我隻要喊一聲就可以了嗎？”
    薄得跟一張紙重的李天寶搭在蘇允肩上，他的嘴唇嗡動。
    “吱——！”
    蘇允聽過這個聲音，當初他在秘境遇到「七彩蛆」眷屬的時候，那個眷屬發出的就是這個聲音。
    李天寶的聲音更加具有穿透感。
    那個眷屬通過聲音來寄生在其他生物的大腦中，難道李天寶現在也是通過鳴叫傷害大眼珠子的眷屬？
    那個眷屬的“吱”僅僅是痛苦的哀嚎，李天寶的“吱”裏蘊含了更多的什麽東西。
    就像是蘇允的“嗚”一樣。
    “嗚”隻是一個擬聲詞，但蘇允在接受「全知之眼」下放的知識後，他發出的“嗚”能感應到那些東西再與之建立聯係。
    “嗚——”
    遠處的東西受到了挑釁，它在咆哮。
    “吱——！”李天寶的聲音越來越高昂，越來越尖銳，他的重量在一點點恢複。
    “嗚——？”
    遠處的聲音夾帶著痛苦和不敢相信。
    仿佛是在質問蘇允：
    我應你的召而來，你竟然如此？
    蘇允的心髒有點疼痛，一陣悔恨迸發，像是親手傷害了自己的手足。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像是被那一道道聲音中的失望和痛苦刺中。
    這就是那段關係的玄妙，竟然能讓他產生這種沒來由的情緒。
    蘇允鬆開攥緊的拳頭，麵無表情地看向遠方。
    對不起，人和畜生之間，
    我選人。
    “嗚——！”
    隨著李天寶的聲音越來越高昂，徘徊在天空之上的聲音越來越痛苦。
    它們的聲音越來越淒厲，像是無數冤魂在悲鳴。
    它們見蘇允無動於衷，聲音越來越冷，帶著刺骨的寒意，直奔蘇允而來。
    嗡——
    一陣尖銳又嘈雜的耳鳴毫無預兆地襲來，蘇允捂著耳朵，腦袋昏沉。
    蘇允呼吸不到空氣了，就像是他周遭的空氣突然被人抽幹。
    他的耳朵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他感覺自己的耳朵悶脹堵塞，令人惡心的頭暈也讓蘇允不適。
    “吱——！！！”
    李天寶趴在蘇允身上，分出一部分聲音幫蘇允擋住了它們的攻擊。
    蘇允恢複了正常，默默地扛著李天寶。
    “嗚......”
    經過一段很短的時間之後，天空徘徊的聲音沒了力氣，低低的哀鳴著。
    蘇允聽得懂，它們在向「全知之眼」指控蘇允的行徑。
    沒有尾部帶著灰白色神經組織的眼睛張開。
    「全知之眼」也沒回應。
    最後，那道聲音消失，像是從沒出現過。
    對不起。
    蘇允沉默著，心裏表達哀悼。
    在秘境裏誅殺「七彩蛆」的眷屬後，大眼珠子吞掉了「七彩蛆」的眷屬，它作惡多端。
    大眼珠子的眷屬理應一樣，無惡不作。
    理應一樣。
    但無論如何，它們還是因他而死。
    對不起。
    蘇允在心裏重複一遍。
    李天寶的體重已經回升到五十斤，對他的體形和身高來說還是很輕，但已經沒有了生命危險。
    “蘇允，對不起。”李天寶沒恢複力氣，仍然趴在蘇允身上，“讓你為難了。”
    “叫我老蘇吧，”蘇允輕拍李天寶的背，安慰道，“人沒事就好。”
    李天寶沒說話，他保持原來的姿勢，雙手抱住蘇允的肩膀，臉埋在蘇允耳邊。
    蘇允感覺有什麽東西滴到他的肩膀上了。
    “謝謝你，謝謝你！”李天寶的聲音壓抑而顫抖，語無倫次地說道，“那個聲音一直在我腦子裏，一直在！
    我的腦袋好疼，它在命令我，對不起，我......我以為我真的要死了.......嗚......”
    李天寶的哭聲在空曠的野地上回蕩。
    大難過後，沒有嬉皮笑臉的打趣，隻有壓抑到極致的哭泣。
    這是死亡的威嚴。
    看給孩子嚇的。
    蘇允抱住李天寶，輕拍他的背，安撫他的情緒。
    那個聲音？
    「七彩蛆」嗎？
    「七彩蛆」的眷屬是寄生在其他生物裏的腦子裏，「七彩蛆」這麽喜歡腦子？
    異獸還能拿個命令異格者？怎麽命令？抗拒會有懲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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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懲罰是抽走重量嗎？
    蘇允的思緒不受控製地發散。
    李天寶漸漸平靜，目光複雜地看向蘇允。
    他的呼吸已經平靜，但眼神仍然帶著一絲未散的感激和歉意。
    “無論如何，老蘇，我欠你一條命。”
    蘇允像是完全沒有回過神來，目光遊離，似乎還在沉浸在某種思緒中。
    “老蘇？”李天寶吃力地搖了搖蘇允。
    蘇允有反應了：“怎麽了？”
    李天寶有些不好意思：“我現在太輕了，沒有力氣走路，你能送我回去嗎？”
    “可以。”蘇允點了點頭，“你還沒恢複好嗎？”
    “那條蛆不肯一次性還回來！還要過個五天的樣子才能完全恢複正常。”
    “陳國新呢？”
    “他已經走了。”
    “那我們怎麽回去？”
    李天寶意識到他和蘇允之間產生了誤會：“不是回異格者之家，是回我家！陳國新給我放了假了，我也好久沒見阿爸阿媽了。”
    “可以。”蘇允問道，“在我走後，陳國新給你們安排了什麽訓練內容？”
    “什麽訓練內容都沒安排！”李天寶不忿道，“第二個訓練內容你還記得吧？”
    蘇允記得，是去一片灰蒙蒙的洞裏麵，以靈體的形式和別人打架。
    “那個地方就是「編纂史官」的身體！我們一進去什麽都沒幹就直接吃了一發汙染！”李天寶很氣憤，“就是替陳國新擋災去了！我們吃了他就不用吃了！”
    “他完全是以權謀私！這個鳥人！”
    我有「公心」，不怕汙染。
    不過那個灰洞是「編纂史官」的身體？
    蘇允不覺得多意外，他已經猜到了。
    也是，陳國新是「編纂史官」的承擔者，能力肯定和「編纂史官」有關。
    以權謀私？
    能力和「編纂史官」有關......
    他開那個灰洞是用什麽開的？
    一塊灰色的石頭？
    那秘境呢？
    又是用什麽開的？
    好像也是一塊石頭？
    一個黑色的石頭......
    開啟方式一樣，那既然灰洞是「編纂史官」的身體，那豈不是說秘境也是「編纂史官」的身體之一？
    進入灰洞裏麵會吃汙染，那秘境應該也會吃汙染。
    重點不是這個，我有「公心」，不怕汙染。
    我在秘境裏使用過了「定義」，在別人身體裏麵使用別人的權能——雙重聯係，更加親密。
    蘇允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難道「編纂史官」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注意到我的？
    “溝槽的陳國新！”蘇允破口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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