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神殿的治愈室飄著焦苦的藥香，馬小微被輕輕放在鋪著暖玉的床榻上時，睫毛顫得像被雨打濕的蝶。
    她能聽見治愈師們急促的腳步聲在耳邊繞成亂麻，指尖觸到傷口時，腐肉剝離的刺痛讓她倒抽冷氣，可更清晰的是胸腔裏那團跳動的暖——火焰之心正順著血管滲出細碎的光，將紫黑色的毒渣一點點融化成青煙。
    "元素力反噬太嚴重。"老治愈師的聲音帶著歎息，"就算有火焰之心，也得養足三日......"
    "三日？"林羽的聲音從門口撞進來。
    他玄甲未卸，肩甲上的血漬還黏著碎草，指節捏得發白，"她現在能說話嗎？"
    馬小微強撐著睜眼，正撞進他發紅的眼眶裏。
    他站在門邊，像尊被雷劈過的石像，玄甲上的金紋都失了光彩。
    她想笑，喉嚨卻像塞了團燒紅的炭："我......沒事。"
    "你還說沒事？"林羽大步跨過來，在床前半跪，卻又不敢碰她，"昨晚你傷口裏的毒差點順著血脈攻心，要不是火焰之心......"他喉結滾動，"要是你出事了，我拿什麽跟火之國交代？"
    "我這不是醒了？"馬小微伸手去碰他的手背。
    他的手很涼，帶著夜露的濕意，"再說了......"她聲音輕得像飄在藥霧裏，"你不是說再也不鬆開手了麽？"
    林羽的睫毛猛地一顫。
    他的手終於覆上來，掌心的溫度透過她的指縫滲進骨頭裏。
    窗外的月光漏進來，照見他腰間的琉璃金香囊——那是她去年用第一次凝聚的星火為他熔鑄的，此刻正隨著他急促的呼吸輕輕搖晃。
    "明日開始，你必須臥床。"林羽別過臉去，耳尖卻紅得要滴血，"治愈師說要喝七日的參湯......"
    "林護衛隊長。"
    門被叩響的瞬間，林羽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
    情報官抱著一疊羊皮卷進來，發尾還沾著未幹的露水："根據瑪微卡大人帶回的地圖，我們比對了深淵教團近三月的密信。"他展開地圖，指尖點在三個標著黑鴉的位置，"他們計劃三日後同時襲擊赤銅礦脈、熔金碼頭和燼羽軍校。"
    馬小微撐著坐起來，傷口扯得她倒吸冷氣："這三個地方......"
    "赤銅礦脈是火之國七成武器的原料，熔金碼頭控製著與楓丹的貿易，燼羽軍校......"情報官喉結滾動，"是培養下一代元素使的地方。"
    "不能讓他們得逞。"馬小微的指甲掐進掌心，"我要帶隊突襲深淵據點。"
    "不行。"林羽的聲音像淬了冰，"你現在連凝聚星火都費勁，怎麽帶隊？"
    "我是火神。"馬小微攥緊被單，"火之國的安危比我這點傷重要。"
    "可你也是人！"林羽突然拔高聲音，玄甲碰撞的脆響驚得燭火搖晃，"上次單獨行動差點丟了命，這次還要去送死？"
    "送死？"馬小微的眼眶紅了。
    她想起昨晚在廢棄工坊裏，那個術士的黑球擦過左臂時，她分明聽見火焰之心在喊痛；想起林羽撞開石門時，玄甲上的血漬還帶著體溫。
    可她更想起熔金碼頭的孩子們，想起赤銅礦脈裏揮著鐵錘的礦工——那些仰望著她的眼睛，"我不是需要你保護的小女孩！"
    房間裏靜得能聽見燭芯爆裂的輕響。
    林羽後退半步，玄甲在地上拖出刺耳的聲響。
    他望著她發紅的眼尾，喉結動了動，最終別過臉去："我幫你查據點位置。"他的聲音低得像歎息，"但你必須帶二十個火元素使，且......"他轉頭時，眼裏有碎星在閃，"我要在你三步之內。"
    馬小微愣住。
    她看見他耳尖還紅著，卻把玄甲上的護心鏡擦得發亮——那是他每次出任務前必做的事。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麵時，他也是這樣，明明緊張得手指發抖，卻把佩劍遞到她麵前說"請火神大人下令"。
    "好。"她伸手碰了碰他的護心鏡，"說定了。"
    深夜的火神殿格外安靜。
    馬小微伏在案前整理戰術圖，燭火在她眼下投出青黑的影子。
    羊皮卷上密密麻麻記著據點的地形、守衛人數，可她的目光總被壓在鎮紙下的信箋勾走——那封匿名信，墨跡還帶著潮意，"小心身邊人"五個字像五條毒蛇，在月光下吐著信子。
    "大人。"情報官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們查了所有接觸過地圖的人，暫時沒發現異常。
    但......"他頓了頓，"送信的是個戴鬥笠的小孩，說是"路過的好心人托交"。"
    "繼續查。"馬小微把信箋收進暗格裏，"尤其是最近三個月新加入的護衛......"
    話音未落，窗外傳來夜梟的啼鳴。
    她抬頭時，正看見林羽的房間窗口黑著——往常這個時候，他房裏的燈總會亮到後半夜，因為他總說"萬一你半夜要喝水"。
    "林羽呢？"她轉身問情報官。
    "今日下午說要去校場檢查玄甲......"情報官的臉色突然發白，"卑職這就派人找！"
    找遍校場、兵器庫、他常去的那株老楓樹下，最後在他的房間裏，士兵舉著燭台，照見床榻上染血的便條。
    馬小微接過時，血漬還未完全幹透，墨跡被暈開一片："我已先行探路，勿等。"
    "他瘋了！"馬小微的指尖在發抖。
    她想起林羽總說"探路這種事我熟"，想起他每次出任務前都會把香囊係緊——那是他的習慣，說是"萬一回不來，至少留個念想"。
    "集合所有精銳。"她轉身走向兵器架，抽出那柄刻著火焰紋的佩劍。
    劍刃出鞘的瞬間，火焰之心在胸腔裏炸響，像戰鼓，像號角，"情報官，帶二十個火元素使隨我出發。"她攥緊劍柄，指節發白，"這次......"她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眼裏燃著赤金的光，"我要親自把他帶回來。"
    晨霧裏，火神殿的門扉轟然洞開。
    馬小微走在最前，佩劍上的星火劈啪作響，身後跟著玄甲裹身的士兵，腳步聲震得青石板都在顫抖。
    遠處的山巔還籠著薄霧，可她知道，山的那一邊，有個人正攥著染血的劍，在等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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