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需要裴桑枝,裴桑枝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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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榮妄的心微微顫動,仿佛被微風吹拂的湖麵,泛起一波又一波的漣漪。
    他看見,那雙清澈的不像話的眼睛裏,此刻隻倒映著他的身影。
    越看,心越顫的厲害。
    榮妄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的蜷起,搶先敗下陣來,別過眼去。
    裴桑枝!
    比他想象中的更為膽大,也更為捉摸不透。
    一邊說著願做他最趁手的利刃,一邊又想著反過來拿捏他。
    一邊說著給他排一出最精彩絕倫的大戲,一邊又想拉著他敷粉著彩的登場。
    有野心!
    他從不覺得女子有野心是罪過。
    隻要能步步為營將野心付諸於行動,那野心就在閃著光。
    便如他的姑祖母。
    若無姑祖母的野心,榮氏早就成為權勢傾軋下的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塵。
    榮妄心念百轉千回。
    裴桑枝是想讓他平視她,而不是居高臨下的俯視她嗎?
    “裴四姑娘倒是坦誠。”
    裴桑枝笑意不減:“凡國公爺所聞,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是我該有的誠意。”
    榮妄的手指摩挲著木魚棒,起伏的心緒已然平複,不再回避裴桑枝的視線:“裴四姑娘如此平靜淡然,莫不是自詡勝券在握,誌在必得?”
    裴桑枝搖搖頭:“也可以是越挫越勇。”
    “榮國公一日未大婚,我便一日有踐諾的機會。”
    “三載,變數何其多。”
    “國公爺,多多指教。”
    裴桑枝像模像樣的朝著榮妄作揖。
    榮妄:……
    原來,真正的無言以對是這種感覺。
    他和裴桑枝之間,裴桑枝有用,所以他一再垂青。
    他有用,所以裴桑枝殷勤相迎。
    他需要裴桑枝,裴桑枝需要他。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雙向奔赴?
    榮妄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心口也似是有些發堵。
    “指教?”榮妄嘴硬:“小爺我隻負責看戲。”
    一旁的裴餘時已經徹底看傻眼了。
    這世道,是真的變了。
    真真有種到鄉翻似爛柯人的感覺。
    他隻是在佛寧寺隱居清修,又不是鑽進深山老林與世隔絕了!
    裴餘時心底發出尖銳的爆鳴聲。
    時隔多年,他又出息了!
    裴餘時美滋滋的想著,他上輩子定是做了了不得的大善事,這輩子才會有這樣的好運道。
    年少時,有母親保駕護航。
    大婚後,有公主溫柔賢淑。
    年邁時,有孫女兒奮發上進。
    這樣的好日子,根本過不厭。
    “我這就拾掇拾掇東西,準備下山。”
    榮妄擺擺手:“不急。”
    “先讓永寧侯提心吊膽一番。”
    刀懸在頭頂,不知何時落下的恐懼,堪比鈍刀子割肉的煎熬,比死更折磨人。
    裴餘時:“惡意滿滿。”
    榮妄語氣平平:“這就是我的本意。”
    “看你那好大兒過的不好,我天天活著都有勁兒。”
    裴餘時:又來了一張他招架不住的嘴。
    裴桑枝是話說的格外漂亮,榮妄則是恰恰相反。
    往地上吐口唾沫,都會冒白煙。
    好好的一個貴公子,偏生長了張嘴。
    在裴餘時默默吐槽之際,榮妄已經又對著裴桑枝說道:“裴四姑娘以前可曾來過佛寧寺進香祈福?”
    “佛寧寺大雄寶殿和天王殿的佛像,皆是元初帝捐資塑的金身。”
    “這幾十年來,但凡上京女子心有猶疑,忐忑不寧時,總要來這佛寧寺寺敬香祈願。嫋嫋香火中求得心安者不知凡幾。”
    “裴四姑娘不妨也去奉上三柱清香拜一拜。”
    “神明雖不言,但或能撥雲見日呢。”
    裴桑枝擲地有聲:“我未有猶疑。”
    她想報仇之誌,磐石不移,百折不摧。
    至於什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當徐徐圖之的話,她更是嗤之以鼻。
    眼見著仇人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過的舒坦,就像烈火灼心。
    “但,正如國公爺所言,看仇人過的不好,天天活著也有勁兒。”
    “還是得去拜拜。”
    “心誠則靈。”
    榮妄:“孺子可教也。”
    “對了,佛寧寺的解簽也準的很。”
    裴桑枝頷首:“謝過國公爺提醒。”
    隨後,分別朝著裴駙馬和榮妄福了福身,方轉身離去。
    裴餘時瞠目結舌:“妄哥兒,她口中的仇人是……”
    榮妄挑挑眉:“反正不是你。”
    裴餘時:“那就不用擔心了。”
    榮妄低垂眼睫,唇線抿的發白,緩緩敲著木魚,聲響沉滯喑啞。
    片刻後,倏然收手,木魚棒懸在半空,啟唇,喉間溢出半聲冷笑,說道:“等你下了山,隨便尋個人問上三兩句,便知裴四遭過什麽罪受過什麽苦。”
    裴餘時眼角微微一抽,這就憐上了?
    形勢一片大好。
    榮妄睨了眼裴餘時,繼續道“她的處境……”
    “說句冒犯的話。”
    “她的處境,多麽像老夫人口中那個當年孤立無援,不得不飲鴆自保的清玉大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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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裴桑枝過的日子,他總是會想起裴驚鶴。
    永寧侯的眼裏、心裏,是沒有情義的。
    裴餘時聞言,整個人僵住了。
    不嘻嘻。
    若不是公主曾飲鴆傷了身體,又何至於早早的拋下他,更不會有倒黴催的所謂的嗣子。
    “妄哥兒,你知道的,我一向不精於謀算。”
    “這一生,貴在聽話。”
    榮妄:“謙虛了。”
    何止是不精於謀算啊。
    分明就是,長腦袋隻為身體齊全,像個正常人。
    “那你下山回府後,便聽裴四姑娘的吧。”
    裴餘時喃喃:“她看著也不像是能一步三算的,更像是慣愛異想天開的。”
    榮妄:……
    裴駙馬還嫌棄上了!
    “不過,相較於侯府的其他人,她最起碼不討人厭。”裴餘時自說自話:“所以,我會護著她的。”
    “她到底想做什麽?”
    榮妄:“伸張正義。”
    他想要的正義。
    裴桑枝自己想要的正義。
    隨後,榮妄話鋒一轉:“你跟裴四打了什麽賭?”
    在庭院裏,他隱隱約約聽到了那句老太爺,我贏了。
    裴餘時想到裴桑枝單刀直入的畫風,索性破罐子破摔,竹筒倒豆子般交代的幹幹淨淨。
    這可不是他自作主張,是跟隨孫女兒的步伐。
    榮妄眸光倏然一亮,似漫天星墜入幽潭。
    裴桑枝什麽都不知道,但又什麽都沒料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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